评论：中国网友“团购冰岛”之自嘲与梦想(图)

冰岛Icesave银行冻结储户存款◎供图/IC

　　“英国发现新敌人：冰岛”

　　事实上，“购买冰岛”的网上自娱自乐活动，远比“纯情小颖颖”凑巧看见的，热闹得多得多。英、美早有网民在网上“拍卖”冰岛。

　　在这种西方民间自嘲自娱活动的背后，却是火烧眉毛的国际金融局势。冰岛“国有化”银行后，殃及英国人近340亿美元的存款。英国急了，直接宣布援引反恐法冻结冰岛第二大银行在英国的资产。至于美国，作为这场全球金融海啸的“始作俑者”，日子更不好过。

　　但即使在自己国家的危难时刻，西方网民们仍然最大程度地发挥了幽默精神。

　　在“纯情小颖颖”发起团购的前一天，格林威治时间10月8日，国际电子商务网EBAY的英国站上，就出现了对冰岛的拍卖公告。几乎同时，在EBAY的美国站上，也有同样的拍卖一个主权国家的广告。两者的区别在于，英国的EBAY上，冰岛的起拍价竟然还不到1英镑，仅为99便士，这个价格在拍卖当天上午就涨到了1000万英镑。美国站上的“卖家”则将冰岛的起拍价定为了将近60万元美金，约合人民币390万元。

　　那时，“纯情小颖颖”并不知道，自己的创意已经为“西方同行”捷足先登。事后，他告诉记者，他是通过中国媒体的报道，才了解到EBAY上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英国站上的“卖家”在其所打出的广告中幽默地写道：“这是买下一个北欧国家的绝无仅有的好机会，虽然无可否认地这个国家在财政上稍微有点糟糕。”该“卖家”还特意注明，著名的冰岛摇滚女歌手比约克并不包含在拍卖范围之内。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拍卖公告很快就被删除了。

　　《青年周末》记者在英文网站进行搜索，发现有些国外论坛转载了当时英国EBAY上“卖家”对“竞拍者”问题的耐心解答，一一读来，让人喷饭。

　　本报摘录了部分问答——

　　“问：我妈妈前一阵去冰岛旅游了，您能否查一下，她有没有被算在冰岛拍卖的随赠物品中？

　　答：不要担心，所有的妈妈都享有优先遣散权。

　　问：如果我最后拍下来了，你最希望以哪种流通货币获得支付？

　　答：鱼（渔业是冰岛传统的支柱产业）。

　　问：冰岛有三年保修期吗？要是不想要了，能包退吗？

　　答：亏本甩卖，不包退不保修。

　　问：这真的是俄罗斯要出40亿欧元贷款援助的冰岛吗？可是离我家路太远了。

　　答：同一个，不过我卖得更便宜，而且不带美军基地。

　　问：只有这一种颜色吗？我不太喜欢白色（因为冰岛有“冰雪之国”的美称）。

　　答：你想要什么颜色的？红色的(暗指冰岛火山喷发时的状态)？”

　　事实上，当拍卖冰岛的卖家出现在英国和美国的网站上时，这种因国别带来的身份背景，本身有着更富黑色幽默的“潜质”。

　　据西方媒体报道，冰岛之所以一夜致贫，更引发“国家破产”之说，与冰岛的“金融立国”大有关系。上世纪30年代时，冰岛全国有四分之一人口从事渔业。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期，冰岛人意识到，靠自己的国力和天然资源不可能令国家短时间内暴富，所以他们便效仿英美等国家大力发展金融业，制定了高利率与低管制的开放金融政策，大量吸引海外资金。于是，这十多年来，冰岛金融产业超常发展，在国民经济中比重远远超过其他产业。冰岛的银行过分借贷，总外债规模竟是国内生产总值的12倍。

　　而一旦金融海啸爆发，冰岛的抵御风险能力又远不如美、英等大国，短短数日，冰岛就成了“多米诺骨牌”上第一块倒下的。

　　10月6日，冰岛总理哈尔德无奈承认，冰岛需要多年时间才能走出此次金融危机的阴影。他说：“我们从这次经历中得到的教训是，小国试图引领国际银行业是不明智的。”

　　与此同时，冰岛总统葛林姆松因心脏病发作而住进医院。

　　可该一个国家去做的，还是得去做。

　　对于冰岛濒临破产的几家大银行，该国政府迅速以“国有化”的方式接管，因自身难保，冰岛冻结了英国用户在这些银行的存款。这一招，顿时让彼岸的“强邻”傻眼了。要知道，好几十万的英国人在冰岛银行里存着自己下半辈子的钱呢。这还不算，英国的市政委员会和伦敦警察局都在冰岛银行上开有户头。

　　这钱，眼看是取不出来了。偏偏有的冰岛银行又是网络银行，连闹都没地方闹去。

　　一个42岁的英国单身母亲玛丽曾这么哭诉：“我听到消息后急得彻夜未眠。但那是一个网络银行，除了可以在它的网页上看到暂停存取款通告外，没有实际的办公室让我去闹，而它的热线电话也被大流量堵塞了。”

　　英国媒体还忙着“火上浇油”。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在危急关头，只有‘全民公敌’的出现才能让英国这样一个对执政党怨声载道的国家一致对外。最近，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新敌人：冰岛。这个小国家在英国人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金融恶棍’。”

　　更让人领会英国式幽默的是，《每日邮报》还扯出了陈年旧账，把冰岛塑造成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形象。报道中说：“其实，这已经不是英国和冰岛第一次‘闹别扭’了，历史上两国就曾因争夺北大西洋的鳕鱼资源而引发有名的‘鳕鱼战争’。在双方对峙中，冰岛海军毫不畏惧船坚炮利的英国海军，照样冲上去驱渔船、割渔网，英国最终不得不与冰岛妥协，签下了限制自身捕鱼量的条约。”

　　当然，冻结在冰岛银行里的，大概不止英国人的钱。欧洲金融市场庞大芜杂，国与国之间，金融关系异常紧密。德国、荷兰等国都在冰岛银行有私人存款。

　　跟欧洲近邻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冰岛求贷无门，转向了俄罗斯。

　　当冰岛要求向俄罗斯贷款40亿欧元的消息传出来后，这笔对一个大国来说，还不是太“天文”的数字顿时激发了中西方网民的灵感。于是，拍卖、团购纷纷出炉。

　　可是，即使在自己国家如此危难之际，无论是冰岛人，还是因金融危机而饱受影响的其他欧美国家的普通民众，仍然乐呵呵地过着日子。

　　据说，10月12日凌晨，是冰岛队对荷兰队的足球世界杯预赛。荷兰2：0轻取冰岛，比赛进行到15分钟时，荷兰中卫马泰森头球破门，正当他在庆祝的时候，看台上有冰岛队球迷亮出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们的钱可在我们手里”。荷兰球迷还挺大方，立刻“回敬”了一个标语：“如果荷兰储户的存款得到保证，我们就来帮助你们。”

　　虽说，冰岛球迷的做法似乎有点儿“无赖”，但在这种“大祸已至”的危难关头，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自娱自乐，多少也体现了北欧式的生活态度。

　　那么，冰岛如何看待这种来自民间和媒体的自娱活动呢？

　　《青年周末》记者给冰岛驻中国大使馆打去电话。一位姓张（音）的大使秘书接了电话，她表示，虽说曾听说过中国网民的团购活动，但作为大使馆，他们不便就此发表评论。

　　当记者问及大使馆工作人员的薪酬及在冰岛银行的存款有无受金融危机影响时，张秘书匆匆说了半句“目前还没感受到……”，就立即收口，谨慎地表示，此类问题也不便回答。

　　“有点‘唇亡齿寒’的感觉”

　　在网民的自娱之后，门户网站和传统媒体作跟进报道，网络歌手唱出了一曲《冰岛欢迎你》。

　　在这种先网络后传媒的“惯性式”集体娱乐中，或许各有各的“企图心”。但往好了说，可能有一点“情同此心”，那就是在这场席卷全球的危机前，中国将何去何从。

　　毕竟，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中，“唇亡齿寒”之感正在弥漫开来。

　　于是，EBAY上的拍卖被删除了。豆瓣上的团购据说也不想闹大，“冷却下去就算了”。

　　在百度上搜“团购冰岛”，很容易就能看到《冰岛欢迎你》的视频。

　　《青年周末》记者打开这段放在星播客上的视频时，又一次被“雷”到了。

　　曲子照搬的是《北京欢迎你》，为了尊重原作者，制作人刘蜀秋给小柯署了“作曲”的名。据刘蜀秋说，因为不涉及商业盈利的目的，他们并不认为这么做会涉嫌侵权。

　　歌词是刘蜀秋在半个小时内，一气呵成写就的。词写得很“雷”，有这么一段：“冰岛欢迎你/晚了就会来不及/俄罗斯人在和我们抢生意/冰岛欢迎你/有梦想就会有奇迹/我们去当总统总理”。

　　10月18日晚，记者联系上刘蜀秋时，他正在外面和朋友吃饭。

　　曾当过体育记者的刘蜀秋颇为健谈，他回忆起作词当日的情况，说：“我写完歌词后，就通过手机短信给主唱慕容萱发过去了，我说‘你最好今晚之前就给录出来了，但也不要太早录，最好晚上12点以后录，因为可能会有些歌词需要改’。我做过媒体人，知道时效的重要性，晚点发，是担心万一最新新闻有变动。比如说，万一俄罗斯已经跟冰岛谈好了，没中国什么事了。我这‘团购歌’就不能这么写了。”

　　在网上搜索慕容萱的资料，可以看到，这个陕西女孩早就在网上小有名气。她发过个人单曲，唱过不少根据时事新闻改编的网络红歌，比如《做人别太CNN》、《范跑跑之歌》等。

　　《冰岛欢迎你》，只是这个制作团队“时事系列”中的一首。

　　对于创作目的，刘蜀秋很坦诚：“我们是业余时间在做，但也不算完全做着玩，还是有点企图心和目的的。这个，跟我正在做的手机短片有关联性。当然，我们不敢用到商业用途上，这会被人告侵权的。现在这么做，虽然不挣钱，我想，至少能把慕容萱的知名度给打出去。这是用钱买不来的。”

　　借“团购冰岛”上位的，也许，不止《冰岛欢迎你》。

　　团购活动的最初发起人“纯情小颖颖”曾跟《青年周末》记者提到，他怀疑，短短几天内这个活动就能在网上疯传，或许背后就有着豆瓣网的“推手”之功。

　　此外，还有网友发帖报料，说国内某门户网站原样照抄了这个活动，做了一个题为《网友冰岛移民计划开始》的大专题，更叫人无语的是，这个专题里还发起征集“新国名、国歌、国旗”的活动。

　　有网民留言说：“（某门户网站）以公司网站的名义干这个专题太傻了，至少也贴个免责声明吧，我要是冰岛大使馆，我真抗议去了……还别说连个导语都抄袭。”

　　虽然一直把团购冰岛当成“一起娱乐时代的娱乐事件”，北大毕业的刘蜀秋还是从中总结出两点“立足于中国本土的意义”，他说：“一方面，中国毕竟改革开放三十年了。要是以前出这么大的事情，中国老百姓连想都不会想到去买它。现在，国力强盛了，民众能有这种奇思妙想了。另一方面，其实也让人有点‘唇亡齿寒’的感觉。”

　　刘蜀秋的担心是：冰岛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之一，竟短短数日就遭遇“国家破产”的命运，在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中，中国又将何去何从？

　　究竟，“国家破产”是怎样一个概念？金融危机对中国人的生活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为此，《青年周末》记者采访了中国经济名家讲坛副理事长李开发。

　　“其实，这就是个经济上的玩笑，不是一个真实的概念。”李开发如此解释“国家破产”。

　　他说：“破产的概念是资不抵债，这才是真正的破产。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它的国土加上所有的国土资源，如果都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那可能算是国家破产。冰岛现在说自己资不抵债，是他们的财政收入资不抵债，并非货真价实的国家破产。

　　“其实，‘国家破产’这种事，过去没有过，将来也很难有。国家主权是不可能‘破产’的。如果一个国家真还不起债，它可以举手示弱，说‘我不还了’。这种情况，那些放债的国家，有可能宣布它的豁免外债，也有可能延长放贷期限。”

　　至于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李开发说：“对中国人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这几年，中国政府生成了很多外汇，比如说到2007年底，我国外汇储备达到1.53万亿美元。这些美元储备必须转化为投资，才能获得应有的收益。对出现这样的金融危机，很多人可能缺乏预估。国内有一大批资产，买了美国的银行股权、美国国债，包括美国‘两房’的股票，看来，他们被套牢了。

　　“这1.53万亿的美元是要用人民币来对冲的。我国的流动资金因此大为短缺，国内工业、企业的贷款更为困难。现在很多企业都从银行贷不到款。这对中国的正常经济发展很有影响。如果这些钱没有被外国金融机构卷走的话，用一句俗语来说，就是‘肉还烂在汤锅里’。现在，‘肉’被人家拿走了。”

　　且不论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实质影响，另一种影响已在网络悄然生发。

　　截至记者发稿前，“冰岛移民计划街道办”的QQ群上，关于冰岛的事儿已冷却下来，网民们开始讨论去朝鲜的边贸活动。一次纯娱乐式的切入，催生的或许是国民对国际金融的扩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