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玩具厂商把今年的广交会视为最后的机会 |
【广东制造的“两重天”】广交会观察:萧条玩具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任舒炜 唐勇林 发自广州
目前看来,今年的广交会,对众多中国玩具厂商而言,并未成为最后的机会。在一些人印象中,2003年非典期间都没有这么冷清。
10月25日,正在举办广交会的琶洲会馆C区宛若童话世界:用比冬青和槲寄生还油绿的花环妆点的白色墙壁下,立着错落别致的圣诞树,一个个或站或卧的梅花鹿神态栩栩如生,空气中隐约传出圣诞风铃的乐音……
童话世界里的何翔(化名),却是心急如焚——这位来自湖南的玩具厂商,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一个订单都没有拿到。
坏兆头从年初就开始了。何翔的工厂去年生产销售了1.3亿元的产品,但是过完年,风向就变了,日子越来越惨淡,“估计今年6000万都不到“。何翔急了。带了两个人,匆忙赶到广州,花了5万块钱买了半个广交会展位,寻找今年最后的机会。
不过,翻盘的希望,看起来有点渺茫。广交会二期开幕2天,他只拿到了30多张采购商的名片,“大概只有两三家真正有继续追踪的价值”。
让何翔略感安慰的是,自己并不孤独。他曾观察临近一家有着两个展位的参展商:20分钟里,没有一个人光顾,甚至连略微表示兴趣的人都没有。展位上的三个人,一个在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一个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玩游戏,还有一个,接到一个电话后颇为兴奋,“你快过来吧,我这正没人陪我聊天呢”。
在玩具展区外面的长廊上,时常坐满了参展商。他们有的操着各地方言互相闲聊;有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玲琅满目的玩具;有的则脑袋歪在椅子上,半张着嘴巴睡着了。“也有人下单,数量是以前的五分之一”。一位辽宁的参展商说,他的印象中,2003年非典期间都没有这么冷清。
卖者众,买者寡,是很多人的共同感受。乐观的估计,这一届,采购商的人数可能与上期持平,但由于广交会整体移师到了新场地琶洲,展馆面积扩大许多,国内参展商增长了大约30%,人数对比不免强烈。
更不用说还有金融海啸。加工贸易大受影响,而玩具业,恰恰是其中代表——在过去的一年里,玩具召回、出口退税下调、原材料上涨、国外提高技术壁垒、美元贬值、金融危机,直到最近广为传播的“倒闭潮”,玩具业看起来厄运连连。
何翔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的厂还活着。来自广州海关的统计说,今年1~3季度,与去年同期相比,有实际出口玩具记录的企业由4820家,减少到了1554家。
这种时候,很容易让人怀念起以前的“好日子”,尽管那时候会场内上个厕所都得排老长的队,而且经常忙到无暇顾及肚子;或者,工厂忙于开工生产,“根本没功夫来参加广交会”——一年前,何翔就是后一种情形。
但即便在行业最鼎盛的时候,危机业已潜伏。绝大多数玩具厂商都是代工,没有品牌,没有研发能力,没有销售渠道,唯一的竞争手段就是降价。
10月25日,商务部外贸发展局贸易壁垒处处长郭中还在会场举办的研讨会上告诫玩具厂商:不要只想着眼前还能赚钱,要想想以后的路还能怎么走。
在过去的十多年中,类似的告诫从不同的人口中说过千百遍,许多企业的尝试也从未间断。
早在1996年,东莞的一些港资玩具企业就曾试图进行自主研发。来自东莞的利士玩具厂,也是其中一员,但现在却理直气壮得继续做着代工,这次它的展位上“OEM”三个字母(贴牌生产)格外醒目。“投了一大笔钱,全打了水漂。搞研发,需要的资金太多,市场风险又太大。”利士的销售主管孔维东说,“而且抄袭现象太严重了,自己做不划算。”
防止抄袭,让那些带着自己设计的产品参展的厂商神经紧张,会场上,常常听到这样的呵斥——“拍什么拍?不许拍照!”
呵斥者有理由愤怒——他的新款设计,或许就是他在金融海啸中的安身立命之本。会场上,一种树梢能发光、树干可以旋转、还能奏出好几首圣诞歌的电子圣诞树吸引了络绎不绝的客商,生产方陆丰金川电子礼品公司的销售主管已经收到60多张名片,他认为“回去以后再追踪联系,应该会有1/6的客户会下单”。
展馆里这样的自信并不多,更多人如何翔般感叹:“全是坏消息,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当然也有好消息——至少,住宿更便宜了。有一些老广交会提前订房的经验,这一次有的成了笑柄——现场入住,比提前订房还便宜。
还有更大的好消息——出口退税调高了。
10月21日,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宣布,提高包括玩具在内的3486项商品的出口退税率。玩具的出口退税率从11%提高到了14%。这是在过去的三个月内,第二次调高出口退税率。在过去的13年中,一共只调整了7次。
这让玩具厂商的巴西同行们颇为羡慕,甚至妒忌。巴西玩具工业协会主席科斯塔说,“中国政府为企业操心,但我们的政府却没有类似的措施”。中国玩具厂商已占领巴西市场的50%。
湖北欧瑞斯特公司王经理准备提价20%。他不得不这样做——出口退税提高了3个百分点,但原材料涨价、人工上升和人民币升值造成的成本上升有8个百分点。他恐怕很难遂愿,同样在生存压力下的采购商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货比三家,他们在会前做了足够的功课,为厂商计算了成本,精确到小数点(为他计算成本的,甚至包括意向厂家的内部员工)。
而且,精明的采购商们,齐齐用上了出口退税率这个筹码,他们砍价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退税提高了,总要便宜点吧。”
“退税的这三个点,最后还是要让给客户的。”一位厂商说。
但或许正因为有这三个点的“冬衣”,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深处寒冬的玩具厂商们似乎并未“饥不择食”。
一位曾为动画片《辛普森》设计人物形象的采购商,自己独立出来做一家公司,向利士玩具询价时,孔维东颇有些兴趣不大,“在纽约这种玩具商品竞争激烈的城市,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大订单呢?”何翔的判断是:玩具业吸引了这么多劳动力,政府不会看着我们死的——提高出口退税率已说明了这一点。
何翔的判断也许部分正确,不过,调低玩具的出口退税率,从长期来说,是大势所趋这一次——去年,其退税率即从13%降至11%。这一次,退税调高,只是短期安排,外贸形势已经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地步。
虽然最后统计尚未出来,但是仅就业已结束的机电(它被商务部高层在广交会的一场闭门会议上称为目前外贸的“救命稻草”)展会而言,本次广交会的成交额已较去年下降了11%。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刚刚结束的亚欧会议上表示,外部需求的减少对中国的经济已经产生了影响。中国玩具厂商或许必须做出自己的判断:目前面临的是一次性的冰雪天气,还是漫长的冰河期的开始?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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