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先:未竟的硅谷梦
有人说,陈春先办服务部说是移植硅谷经验扩散新技术,实际上是把国家几十年积累的科研成果贩卖出去,是“科技二道贩子”
《望东方周刊》记者陈琛
北京报道
在今天的中关村提起陈春先,有人感慨,更多的人却很茫然。
这位2004年辞世的先驱者,30年前在北京的西北角首倡“硅谷”之时,中关村还是农田片片、房舍萧疏。
让想法变成钱
1978年,46岁的陈春先被中科院从助理研究员破格提拔为研究员,同时被提拔的还有陈景润、何庥等人。
那时,他刚刚主导研制出我国首台托卡马克(存放高温等离子体,即核聚变时产生的气体的容器),是核聚变领域的新生代翘楚,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正是在这一年,陈春先到美国普林斯顿进行了核聚变技术的专项考察,与美国核聚变事业之父弗斯(H.P.Furth)成了好朋友。
随后陈春先再次去美国考察,从东到西走访了20多个城市。他得知美国实验室设备是由几十人的小公司制造,设备质量优良,生产周期短。弗斯教授把这些小公司称为美国技术扩散区的技术公司,教授、工程师、大学生负责产品设计、研发、制造、销售,风险投资家、企业家负责提供资金。
“技术扩散区”、“技术公司”——这些新名词让陈春先茫然又兴奋,他立即提出参观技术扩散区。
所谓技术扩散,其实就是科研成果产业化。在旧金山硅谷和波士顿“128号公路”两地,政府颁布税收、贷款、风险投资、证券等优惠政策,借助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的科研力量,新技术和新科技成果迅速扩散到小工厂群落。
陈春先参观的首站,是波士顿128号公路
公司负责人
当时的代表团成员、超导工程专家严陆光回忆说,那时国内的同类工厂有上千名工人,但产品还不如这些技术公司。
第二站是硅谷。陈春先参观这个当年在地图上连标记都找不到的小乡村时,美方陪同人员告诉他,斯坦福大学把校园的土地提供给教授开公司。而惠普和苹果的创业传奇,更让陈春先怦然心动。他联想到中科院的众多科研技术项目成果长年躺在实验室、仓库、档案里睡大觉,心里真不是滋味。
那时,国内的科技人员搞研究,很少会考虑到花多少钱、生产成本多高、转化为产品后老百姓是否买得起等问题。
“为小草脱离大树创造自由的氛围”
中科院物理所围墙内现代化设备齐全,新技术成果累累;一墙之外,人扛马拉,农田贫瘠,房舍荒凉。“这种鲜明的对比使我们产生了强烈的使命感,急于把科技成果转化成财富。”纪世瀛回忆说。
陈春先在参观硅谷时发现,中关村与硅谷在人才密集度上极为相似,应该在中关村搞试验,开公司扩散新技术。
美国技术扩散区、苹果公司等新鲜的词语,成了那段时间陈春先的口头禅。兴致上来了,陈春先还要画个草图——画的上半部分是美国硅谷,分AB、C、D、E4个部分;下半部是棵大树,树下有众多小草。
他边画边解释:“AB代表硅谷公司,是风险投资与技术结合的符号;C是金融投资体制,D是管理体系,E是工业、社会文化、法制。”他用大树代表我国的科研体制,小草代表科研项目,“我们所有的科研项目都固定在这棵树上,科研工作者一辈子要在这棵树上,应该为小草脱离大树创造自由的氛围。”
当时,中国科协提出各个省市成立科技咨询服务部,帮助解决经济建设中遇到的难题。陈春先是北京市科协下属学会——等离子体学会的副理事长。他通过这个渠道,向北京市科协科技咨询部请求支持。
“他跟我谈的时候非常激动。”咨询部负责人叫赵绮秋,她向《望东方周刊》回忆起那个性格随和、不修边幅的陈春先——身材不高,衣着普通,右脚穿着白袜子,左脚上却是黑袜子,手里拿着黑色的人造革手提包。
“斯坦福教授这边教书,那边办公司,学校里有什么研究课题,就可以同期按照公司模式运作起来,等到产品出来了,市场打开了,就把公司整个卖掉,用这些资金接着搞开发研究,不断把技术变成产品变成生产能力。我们科学院那么多的专家,可是谁都不知道谁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北京市在干什么,需要什么,我们怎么去运用!”陈春先一张口就像开了闸。
考虑到开公司非常麻烦,单是手续半年都办不完,赵绮秋建议他在等离子体协会下搞个服务部。“他们开设独立账号,还是我从市科协每年3000元的科技咨询活动经费里拨了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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