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原罪化”时代的企业家心魔——黄光裕能否跨过“调查门”
来源:南方新闻网
首富先生黄光裕给公众留下的是两大相辅相成的悬疑:一、他的财富聚敛速度还能达到多快?二、他在个人财富的急剧膨胀过程中会不会落马翻船?
过去的两个月中,两大悬疑一前一后地刺激着公众的神经。
黄光裕的2008年将怎样度过,他的个人命运如何,现在都无法定论。但无论是业内人士,还是一些贴近的观察者,甚至国美的内部人士,这么多年来,都为黄光裕捏着一把汗。
黄选择的是一条在可能条件下无限放大其利益的道路。他的最漂亮的一手,当数2004年的香港借壳上市,这是他炫目的财富神话的放大器。他以88亿港元的作价把自己拥有的一部分国美权益注入上市公司,当年他就被做富豪排行榜的胡润“发现”,以105亿元的个人资产估值成为当年的胡榜首富。这为他打开了媒体的聚光灯。从此,首富的每一个动作,都遭受关注、记录和评议。媒体的关注加上中国经济的向上趋势带来的乐观情绪,各种投资基金、投资银行削尖脑袋对“投资中国”机会的角逐,以及股市的跟风追捧,黄光裕得以成为中国最为成功的套现者——短短四年间从香港资本市场上套现130余亿港元。
顺利的套现之旅也大大刺激了首富的胃口。他因此变成一个豪购者,马不停蹄地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产业并购神话,同时还在试图收下一个又一个用以缔造新的借壳上市神话的国内A股壳资源。另一方面,市场上存在的大好机会、寻求绑定首富以实现它们增值本能的各路资本大鳄——贝尔斯登、华平、太平星——也在鼓励首富“吞食”的豪情。
2004年以后,黄光裕越来越偏重于资本运营,但他还不是一个纯粹的资本玩家,因为起家于实业的他仍握有国美的最大权益,并拥有日益膨胀的地产业务。但在实业之外,他已经在构建这样一个资本运作循环圈:买入资产→买入壳资源→把经过包装的资产注入壳资源→增值后套现→用套得的现金继续买资产、买壳资源、包装资产、注入套现……
当大家普遍在质疑国美收购大中的价格过高时,首富一定算了这样一笔账:高出几个亿不算什么,等我把大中收掉,国美市场集中度将大大提高,国美在资本市场上的溢价也会随之提高,自然会填补收购时多花的钱。
黄的成功得益于市场的繁荣,他也把进一步的资本运作建立在市场会继续繁荣下去的假定前提下。但是,市场没有听他的话,资本市场的寒流迅速席卷全球,越大的玩家,会越觉得寒冷。因此,即使这次的“调查门”黄能够安然过关,在接下来的市场寒潮中,首富和他已经作出的投资,也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事实上,直到今天,黄都未能重现2004年的香港借壳上市神话。
当然,如果市场配合,黄完全有可能用5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将430亿的个人财富膨胀10倍。而在资本法轮光彩夺目之际,以黄的个性,也很难想象他会见好就收。
对荣衰轮回周期从骨子里保持冷静的观察,这对任何一个企业家都是极大的考验。但于黄而言,如果那么冷静地观察这些问题并且随时随地地防范这种风险,他还会是今天的首富吗?
黄光裕2001年底对笔者说的一句话如今已经成为名言:“我只要有三分把握就去做。”当他成功时,公众把这当作关键因素,当他出问题时,公众又把这当作致败之由。
公众并没有错,敢赌,既是成就之源,也是风险之源,这是商人都知道的常识。黄的独特之处其实不仅在于敢赌,还在于他对财富的饥渴感。一个饥渴的人不会在乎条条框框的限制。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国有商场里拼得自己的一块生存空间,到21世纪初在全国各大城市发动对传统国有企业的骇人听闻的大绞杀,黄的营商之道处处体现为无所不用其极的凌厉风格。这样大胆出位的人如果早年为求生存发展而制造了“原罪”的话,完全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中国的第一代民营企业家,哪一个又没有原罪?像黄光裕真正的问题在于,“原罪”时代的习惯,是否一直持续到了“去原罪化”的21世纪,是否由被迫的求生行为,变成了主动的暴利追求。这一点,只有黄光裕本人和调查他的官方机构才知道。
其实,就营商而言,黄不选择做传统意义上的产业经营者也无可厚非。对黄这种个性的企业家,如果市场上的暴利机会大量存在,要求他做一个苦心的“经营家”就未免是奢谈。就像蒙古帝国的前期,它们扩张的主要目的就是“抢劫”,到了后期“抢劫”的机会逐渐消失了之后,它们才把获利的手段重点地放到“经营”上来,即统治、管理帝国的子民并向他们征税。
在“企业家精神”和“赌徒心态”之间界定一个清晰的界限是很困难的,二者更多是一种平衡的艺术。那些取得持久成功的企业家,无一不是审时度势、根据外部环境变化及时调整平衡点的人。
管理自我欲望永远都是人们所面临的极大难题,这也是企业家的心魔所在。对财富的饥渴何时是个尽头?怎样做到内心欲望与风险控制之间的平衡?我想,这绝对不是简单地喊一声“惩罚原罪”或呼吁“苦心经营”就能解决的。在这个社会结构急剧变化、财富地图不断改写的时代,可以肯定,还有更多的企业家,因为无法平衡对财富的饥渴感而铤而走险,最终亮起红灯。
(吴阿仑为 《黄光裕和他的国美帝国》一书的作者)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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