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农民工城市适应与生活满意度的对策建议

　　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中心 单菁菁

　　发轫于20世纪80年代的大规模的人口流动是改革开放以来对中国经济社会影响最深远的事件之一。根据中国农业部统计数字显示，截至到2003年8月底，已经有1亿农村劳动力进入到城镇就业，进城农民工已经成为了我国产业工人的主体部分。

未来二、三十年是我国城市化的加速期，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进入到城市，他们能否适应并顺利融入城市社会将直接影响到我国经济社会的持续稳定发展。

　　一、进城农民工的社会适应与生活满意度

　　根据我们的抽样调查，进城农民工的社会适应和生活满意度主要呈现以下几个特点：

　　1. 社会适应程度有所提高，但城市归属感不强。大多数农民工在进城一段时间后，其社会适应状况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进步，总体平均水平由最初的“不太适应”发展到“一般”或“比较适应”的状态，但有七成以上的农民工认为自己始终是城市的“外乡人”和“过客”，有大约6.5%的农民工感到很难适应和融入城市社会。

　　2. 生活满意程度总体一般，不满人群比例偏高。根据五级量表法测量，进城农民工的城市生活满意度总体不高，平均处于“一般”水平，其中有两成农民工对目前的生活感到不满，他们既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同时也是社会不稳定的高风险人群。具体到经济收入、工作环境、消费能力、居住条件、生活水平、精神状况、社会地位、发展机会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进城农民工对于“精神状况”的自我满意度最高，而对“社会地位”的自我满意程度最低。

　　3. 生活状况普遍得到改善，但相对剥夺感有所增强。一方面，大部分农民工都认为他们目前的生活状况比进城打工前或比留在家乡的人要好一些，经济收入的增加、生活水平的提高、工作环境的改善、发展机会的增多是促使这些农民工由农村走进城市的根本动因。另一方面，这些农民工在体验着收入提高之喜悦的同时，也明显感到了他们与城里人在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巨大差距以及他们在城市生活中的低下地位，并因而产生和积累着不公平与不满意的情绪。事实上，在我们的调查中，认为自己在城市中受到公平待遇的农民工还不足1/4。

　　二、影响进城农民工社会适应与生活满意度的主要因素

　　影响进城农民工社会适应与生活满意度的主要因素首先集中在经济方面：有54.7%的农民工认为相对于他们微薄的工资收入“城里物价太贵”，令他们难以承受。有近1/3的农民工认为城市生活艰苦，他们中的不少人（约2/5）都曾遇到过身上不名一文的困境（很多情况下这可能使他们直接面临生存危机）。有17.6%的农民工认为住宿条件差和租不起房子。而看不起病则是几乎所有农民工的普遍感受。如果生病，他们不但享受不到医疗报销，还要因为看病请假被克扣工资。因此，很多农民工生病了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住了也往往只是找个便宜的私人小诊所（经常是无照经营、缺乏起码的医疗条件）随便看看，抓点药。真要遇上大病，他们往往被迫选择回家乡治疗。

　　影响进城农民工社会适应与生活满意度的第二大因素是情感方面：有40.5%的农民工表示在城里感到非常孤独，有23%的农民工觉得生活没有安全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过着别妻弃子、夫妻分离的生活，换句话说，绝大部分农民工无法过作为一个普通人应有的正常的家庭生活，其情感长期处于封闭压抑状态。

　　进城农民工社会适应和城市生活中的另一大障碍体现在社会层面：有近2/5的农民工认为城市竞争激烈、找工作困难。有近1/5的农民工认为自己在城市中社会地位低下、受人歧视。有大约10%的农民工觉得经常受到老板的剥削和压迫，被克扣和拖欠工资。还有部分农民工为子女不能在城市中平等受教育而深深苦恼。值得注意的是，有10.5%的农民工对城市政府提出质疑，认为受到伤害无处申述，不能得到制度内的有效保护。还有8.4%的农民工甚至认为他们在城市中的生活障碍部分就来自于制度本身，来自于当地政府管理人员的刁难和欺负。

　　在城市中，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夜以继日地辛勤劳动着，然而他们勤劳的双手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方向盘，与亲人、与熟悉社会的分离，与城市、与现有社会的脱序，使他们正常的社会需要、生理需要和情感需要都无法得到应有的满足。而社会制度的某种缺失，又常常使他们的正当权益不能得到有效保护。上述种种问题反映出农民工们还远未被城市社会所真正接受的现实，他们融入城市社会的旅程仍将是漫长而艰辛的，而我国的社会变革也无疑仍将任重道远。

　　三、对策与建议

　　建议一：彻底改革城乡二元分割的户籍制度

　　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根本途径是改革我国目前城乡分割的不合理的户籍制度，将人口流动放入整个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加以全盘考虑，而不是狭隘地从城里人的角度片面讨论其对城市流入地的影响，这样我们就会更加理性地认识到这种人口流动对我国城市化和现代化的巨大作用。目前我国这种以户籍制度来区分并以户籍制度为标志的城市外来人口政策框架及其配套措施，实际上是把城乡二元结构引进了城市，它所带来的一系列歧视性政策，极大地损害了农民工的集体自尊，加深了他们对城市的对立情绪，加重了他们的边缘化倾向，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城市适应历程和生活满意度，并成为他们再社会化和社会认同过程中的极大阻碍。城乡分割的户籍制度所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特别是社会分配不公问题，加大了进城农民工的相对剥夺感，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社会转型时期的动荡与不安。这既是我国实现城乡经济社会统筹发展的体制性障碍，又是造成城市化滞后于工业化的重要原因。因此，对城乡二元分割的户籍制度进行改革已经成为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现在，许多省市都加快了户籍制度改革的步伐，但户籍制度改革绝非是一省一市可以完成的，它的最终实现必须要站在国家高度统一进行。

　　建议二：建立城乡一体化、公平竞争的劳动力市场

　　市场化改革在我国已经进行了20多年，但以劳动力市场分割为表征的二元经济结构依然存在，城市政府制定的种种限制外来人口就业的政策人为扭曲了劳动力的市场价格，阻碍了市场经济条件下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极大地抑制了劳动力市场的发育，导致了严重的市场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影响了我国经济社会的整体发展。2004年，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废除了原劳动部颁布的《农村劳动力跨省流动就业管理暂行规定》，这对我国建立全国统一的大市场是一个良好的契机。各省市应切实落实中央规定，及时清理各种限制农民工进城就业的歧视性政策，取消对农民工就业的职业工种限制，允许企业根据自身需要自主雇佣农民工。并以此为开端，逐渐建立全国城乡统一的、公平竞争的劳动力市场，让市场机制充分发挥对劳动力资源的配置和调节作用。

　　建议三：确立以社区为主体、以服务为导向的管理范式

　　在我国现行的城市流动人口管理政策中，普遍存在着重管理轻服务、重义务轻权益、重城市轻农村的取向，这种管理上的错位，客观上加剧了农民工边缘化倾向，使他们始终游离在城市体制之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渠道来与城市进行沟通和对话，更找不到一个有效途径来表达他们的愿望与要求。服务是现代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城市政府应该首先转变过去那种以公安局为主的防范式管理，逐步建立起以社区为主体、以服务为导向的外来人口管理新模式。将进城农民工视为城市的有机组成部分，并按照常住地原则将他们纳入到城市社区的管理和服务范围中，在居住、生活、就业、子女入学、社会保障等方面给予平等的市民待遇，并尽可能为他们提供多方位、全程化的服务，更好地保障他们的合法权益。

　　建议四：加强对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提高农民工的群体素质

　　进城农民工在城市中所处的劣势地位既有我国现行的社会体制的原因，也有他们自身的原因。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使他们很少有机会进入那些高层次的就业岗位，极大地限制了他们自身的发展。城市政府应该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特别是结合市场需要，加强对进城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和专业技术培训，提高他们的社会竞争能力，同时也为我国产业发展培养一支有素质的产业工人队伍。

　　建议五：加大对进城农民工的社会保障力度

　　2004年3月，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通过宪法修正案，第一次以国家根本大法的形式，确立了社会保障制度作为一项独立的国家社会制度的地位。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我国现行以城镇为主的社会保障制度不断暴露出一些弊端，尤其是在针对进城农民工的社会保障方面，到目前为止基本上还处于一个空白状态。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对我国现行的社会保障制度进行重大的结构性调整，有计划地扩大社会保障覆盖面，加大对进城农民工的社会保障力度，让更多的人享受到社会保障带来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