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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梅兰芳 平常陈凯歌(图)


  封面故事

  非常梅兰芳 平常陈凯歌

  《无极》之后,陈凯歌用了三年时间打造《梅兰芳》。

  这三年里,他喜欢上了研究佛经。在梅兰芳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佛家境界。

  三年前,在《无极》的片场,陈凯歌多数时间神情严肃。如今,《梅兰芳》的片场上气氛轻松。陈红说他最大的变化,是比从前更快乐了。

  三年前《无极》被誉为“最具陈凯歌个人风格”的“魔幻巨制”,甚至被称为“这是一部中国的《指环王》”

  但如今,对于自己三年的心血之作,陈凯歌却说:我没有太大的抱负,就希望它不是浮光掠影。

希望大家对这部电影不要过高的期待。

  三年里,陈凯歌的这些变化,也许来自对梅兰芳的熟悉和理解。

  一代京剧大师梅兰芳,终其一生都是一个温柔的抵抗者,他圆润淡定地应对国仇家恨、聚散离乱,艺人的卑微地位和不可预知的命运。

  几乎陈凯歌所有的电影里都有陈凯歌自己,他要讲的东西太多了,历史、民族、文化、命运、人性,都要揉碎在电影的镜头里,太沉重也太难懂。

  从《霸王别姬》,陈凯歌开始讲故事,这部浓烈灿烂的影片是他至今难以逾越的一个高峰。而在《无极》的纷争之后,陈凯歌需要用新作来突破自己。

  三年之后,在一切机缘巧合之下,陈凯歌带着他的《梅兰芳》来了。

  陈凯歌:我没那么重要

  本刊记者/余楠

  “古往今来,所有成名的人,都有一副纸枷锁”

  电影《梅兰芳》是由一个“纸枷锁”的故事开始的:太后大寿之日,进出宫中的所有人都必须着红妆,以示普天喜庆。幼年梅兰芳的伯父当日却因舅母过世,即便不披麻戴孝,身上也不敢见红。宫中太监鞭打梅兰芳伯父,给他戴上一副枷锁,由纸做成,薄如蝉翼。如果有半点破损,伯父性命堪忧。

  伯父不希望梅兰芳长大后,也背上这幅纸枷锁,于是他劝说梅兰芳离开梨园行。“古往今来,任何时代,只要你是知名的人士,你必须有一个纸枷锁。”陈凯歌说。

  高原之旅

  2006年5月,《无极》风波已过。川藏线上,奔驰着一辆越野车,车里的人是陈凯歌和他中学最要好的同学。

  陈凯歌和同学二人从成都出发,首站是海螺沟,穿过海拔4412米的高尔寺山,经康巴雅江县城,连翻两座海拔4600米以上的高山——剪子弯山和卡子拉山。穿过一马平川的草原地带,经过无量河和海子山自然保护区,便抵达稻城。这座仅有三万人口的小县城,因其无与伦比的自然风光,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最后的香格里拉。

  “这么做没有任何具体目的,就是纯粹开个车走,愿意在哪儿停下来就停下来。”陈凯歌说。一路上,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两人白天行路,饱览高原风景,或者去藏区寺庙,晚上就在沿途藏民家里借宿。

  每年都有很多从城市来的人踏上这条线路,为豕突狼奔的疲惫心灵找一个栖息之地。在那条线路上,陈凯歌泯然如千万游客之一,“长枪短炮”的媒体镜头和公众视线被车轮越甩越远,他体验到了一种一直期待的享受:自由。

  22年前,陈凯歌踏上了另一片高原,那是祖先轩辕黄帝的安息之地——陕北。登高对此,一望千里,这里的山形地貌经万载的风雨消蚀,大起大落,蜿蜒奔走,以龙蛇飞腾般的气势直抵天边。第一次融进陕北高原的陈凯歌后来回忆说:“那里的土地就像是历史本身,他是荒凉的,又充满了希望。”这是一次给日后的陈凯歌思辨沉实的电影导演生涯开光的高原之行。

  案头禅机

  2006年10月21日,久未在媒体前露面的陈凯歌、陈红夫妇出现在文献艺术片《又见梅兰芳》首映现场,当日,尽管陈凯歌对在场媒体一言未发,但陈凯歌筹备《梅兰芳》的计划终于得以确认。

  “我家其实跟梅家没有什么渊源,就是因为父亲跟梅先生有短暂的工作关系,所以送我到他们家过夜。”陈凯歌谈起的这次经历发生在他少年时期,那时父亲陈怀恺导演正在拍摄梅兰芳的戏曲艺术片。陈凯歌在梅家不到一天的时间,亲眼见过梅兰芳两次。后来为了追忆这段回忆,拍摄《霸王别姬》时,陈凯歌将小四与陈蝶衣的一场戏放在了梅家这个院子拍摄。同这段记忆一起进入《霸王别姬》的还有另一段少年凯歌经历的往事:1966年8月23日,老舍和北京市的其他一些作家、戏剧家在祭祀孔夫子的文庙内遭到毒打。施暴者一面行凶,一面焚烧无数京剧的戏装,一时浓烟大起,观者如堵,怒吼和惨叫声远近可闻。在清音妙语的名优们穿戴的服饰灰飞烟灭之际,老舍被殴成重伤,额上的血虽有洁白水袖的包裹,依然汩汩而下。

  筹备《梅兰芳》剧本的阶段,陈凯歌的案头多了一些禅宗或是佛家经典。告别《无极》的陈凯歌,在每日新的工作开始时,都在心头默念:现在开始工作。

  在堆积如山的案头资料中,陈凯歌从梅兰芳和梅党这组最复杂的人物关系中打开了突破口,他试图从那里走进梅兰芳的生命传奇。“凯歌最爱的人物就是邱如白,我们用了差不多七个月的时间来研究这个角色。”邱如白的扮演者孙红雷说。这是孙红雷第一次和陈凯歌合作,他身边的朋友得知他要和陈凯歌拍戏,都觉得他会不习惯。“他们都觉得凯歌太严肃,其实完全不是。他点着烟,就笑眯眯地坐在我对面。”

  “梳理梅兰芳传奇的人生经历,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梅兰芳》编剧严歌苓这样形容她和陈凯歌即将面对的工作。尽管在陈凯歌的助手看来,他对梅兰芳已熟悉到如数家珍,然而面对一代京剧大师的前半生,很多事件都令陈凯歌打通不了顺利推进的关节。“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梅兰芳会在大萧条的时代去美国?还有,为什么他在抗战爆发之后,坚决不去重庆,而要一直留在上海?”

  在《梅兰芳》编剧严歌苓的记忆里,她在少年时就知道陈凯歌的名字,“不过那时没有说过话。”后来严歌苓的父亲也调入北影工作,但是陈凯歌真正了解严歌苓深厚的编剧功底,是通过她的小说。“我觉得严歌苓的小说是含情脉脉的,但是又笔墨张扬。”陈凯歌说,“她的小说中间潜在的,或者是隐形的一个关于自由的概念特别引人注目。”

  在自由之外,陈凯歌电影的另一把钥匙是“身份”:《霸王别姬》的陈蝶衣,终其一生都身陷“男儿郎”和“女娇娥”的追问;《无极》里,鲜花盔甲背后竟然是一张奴隶的面孔;梅兰芳舞台上那句“我看我,我也非我;谁装谁,谁就像谁”,更是反复提示身份认同。

  温柔的抵抗

  接下《梅兰芳》编剧的任务,是严歌苓第二次与一代大师的故事相遇。上一次是在十多年前,导演丁荫楠找到她,让她创作关于梅兰芳的剧本。那是严歌苓第一次试图开启梅兰芳的内心世界。“梅兰芳绝对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尤物”。在严歌苓眼里,“尤物这词没有任何贬义。”

  创作第一稿《梅兰芳》的剧本时,严歌苓的丈夫刚刚从美国回台北接受新的工作任命,夫妻二人刚刚领养了一位小姑娘,严歌苓长期安静的生活突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严歌苓的第一稿没有获得导演陈凯歌的认可。“凯歌觉得这一版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含蓄了。”

  “我的东西很视觉,我本人也很喜欢写心理,所以在第一稿里,我写了很多形而上的东西。”在严歌苓的编剧履历里,《梅兰芳》不同于《天浴》和《少女小渔》,这是一次没有任何小说原著、立足于人物传记和史料的原创。“梅兰芳的人生里,最闪亮的地方就是脱俗,我写剧本一直想做的事情也是脱俗”。

  上世纪90年代,严歌苓在好莱坞接受过编剧训练,“那时完全是因为生活所迫,我创作所有剧本都努力想达到一个目的,背叛好莱坞。所以《梅兰芳》肯定不属于任何一个好莱坞类型片。”

  在严歌苓看来,梅兰芳圆润淡定。“你看他留下的所有文字就能看到这个人的心境,比如记着今天吃了一份牛肉,那肉质鲜嫩的程度和口感。”她为开启梅兰芳传奇人生找到的一把钥匙是“温柔地抵抗”:“梅兰芳这一生,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地和周遭的很多人事相处。”

  《梅兰芳》的三对人物之间的“分离”,串联起了整部《梅兰芳》:青年梅兰芳与爷爷十三燕,成年梅兰芳与恋人孟小冬,中年梅兰芳与梅党骨干邱如白。“死别、生离、聚散”是导演陈凯歌为这三个故事定下的主题。在佛家所谓“人间八苦”中,这三大主题依次可唤作:“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怨僧会苦”。

  梅兰芳第一次的抵抗,出现在他和爷爷十三燕之间。邱如白看完祖孙同台的一出《汾河湾》后,写信给梅兰芳,质问他为何他所扮演的薛仁贵之妻柳迎春与丈夫分别多年,听到丈夫在门外的声音,却在台上背对夫君无动于衷。

  梅兰芳觉得邱如白的质疑很有道理,于是找到爷爷提出加上身段,改改这段戏。十三燕对此大为不满:本来我们伶人就没有地位,你这样改来改去,岂不是更让人说我们唱戏的朝三暮四不可靠吗?梅兰芳还是在第二天的演出中按自己的理解加上身段改了戏,台下观众一片叫好。下台以后,祖孙二人仍在为此争论不休,最终导致二人打擂。

  在陈凯歌看来,这次打擂的后果是梅兰芳引领旦角登上了时代潮头,同时在内心埋下了深深的恐惧。“他害怕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成为十三燕”。

  梅兰芳第二次抵抗出自“梅孟恋”。梅孟二人相爱之后,周遭一片哗然和紧张。福芝芳怒斥孟小冬,梅兰芳“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座儿(观众)的”。邱如白告诉孟小冬,“谁毁了梅兰芳这份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

  这段鲜被提及的感情,在严歌苓看来,是梅兰芳几近圆满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伤害他人,而且伤害的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在电影《梅兰芳》中,梅兰芳许下的和孟小冬看场电影的心愿,终生没有实现。

  梅兰芳在片中最后的一次抵抗,事关“是否蓄须告别舞台”。抗战爆发,深谙攻心之道的日军都觉得,只有征服了梅兰芳,才能征服这个民族。邱如白得知梅兰芳打算告别京剧舞台,犹如五雷轰顶。“难道德军占领了英国,英国人就不演莎士比亚了吗?”邱如白的劝说最终也没有说服梅兰芳。恼羞成怒的日军将军刀架在梅兰芳脖子上,“你不过是一个在台上装腔作势的女人!”梅兰芳冷冷回击:在台下,我是一个男人!

  在梅兰芳传奇的人生中,有一件事情令陈凯歌直到现在依然困惑不解,他问过身边很多朋友,依然没有他满意的答案。在抗战之初,梅兰芳被日本人带走、禁闭,最后送回来,这事发生在香港,但在电影中,陈凯歌把这段故事放在了上海。“日本人当时跟他说,梅先生我们可以放你走,让你去重庆。梅兰芳从香港可以直接就去重庆,到了后方他马上就可以重新登台演戏,但是他不但没去重庆,反而返回了已经被日本人牢牢掌控的上海。陈凯歌后来为“蓄须明志”找到了一个解释:那几乎是一种甘地式的抵抗,就是——我在此存在。

  严歌苓和陈凯歌不约而同提到梅兰芳的另一段抵抗的故事,这个故事并没有出现在电影《梅兰芳》中:新文化运动的几位主将鲁迅、陈独秀等人对梅兰芳言辞犀利的批评。“但是梅先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既没有挺身辩论,也没有写文章来自澄冤情,都没有。他就是接受了,不动声色地还是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被“绑架”的梅兰芳

  “梅兰芳身边所有的人都爱他,但是所有人都对他有索取。”在导演陈凯歌眼里,电影里的梅兰芳也是一个被绑架的梅兰芳,他一直都在为了逃离“纸枷锁”,获得内心的自由而抗争。

  陈凯歌用一场“纸枷锁”的戏开篇。那是梅兰芳的伯父给他留下的一封信,在梅兰芳后来几十年的人生里,伯父的声音总是回响在耳边。“唱戏的,地位再高,也是下九流。有朝一日,你一定要离开梨园行。”

  纸枷锁的捆绑在梅兰芳成名之后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古往今来,所有成名的人,都有一副纸枷锁。”陈凯歌说。

  梅兰芳和孟小冬相爱时,许下的心愿是有一天能有机会和她一起去看场电影。就在他决定兑现这个诺言时,邀戏的人赶到家里,请梅兰芳去救场。“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去!”“天大的事,能大得过救场?!”

  一向温文尔雅的梅兰芳终于忍不住发怒了:无论如何,今天就是不去!一旁的邱如白对梅兰芳说,还记得你伯父信中提到的“纸枷锁”吧,只要带上了,就不能把它弄破,哪怕就是薄薄一层!

  梅兰芳不忿,“就一天,也不行吗?!”如同《霸王别姬》中那句咒语一般的“说好了是一辈子,少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纸枷锁”的结局也同样:只要戴上了,就永远不能弄破,一天也不行!

  赴美演出是梅兰芳艺术生涯的一个巅峰,也正是从那之后,他被人称为“梅博士”。这个段落是陈凯歌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理解的一段关于“纸枷锁”的故事。“因为他是在一个最坏的时机,登上从上海启程的轮船。演京剧对西方人来说对牛弹琴,他怎么能让自己在西方扬名立万?西方人并不知道梅兰芳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去?”所以在电影《梅兰芳》中,梅兰芳一直拒绝去美国。

  剧本七易其稿之后最终成型,为开机作最后准备的陈凯歌,在2007年4月出现在日本京都大学,他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出现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每天行走在京都城中,陈凯歌被京都的一道景观所吸引:京都城中,居然出现小溪,水泥为岸,长满青苔。水极清,旁边一座小庙黑瓦白墙,绿树掩映,特别有风味。喧嚣京都城中那道不为世俗烟火沾染的清水,倒映了他心底一个一尘不染的永恒灵魂:梅兰芳。

  轻松片场

  2007年7月19日,《梅兰芳》开机。

  “现在的凯歌,最大的变化就是比从前更快乐了。”在夫人陈红的眼里,陈凯歌从前过得太沉重。

  拍摄于1993年的《霸王别姬》是陈凯歌导演生涯的一个巅峰。在第46届戛纳电影节开幕之前,陈凯歌已经两次被法国《电影手册》杂志评为全球最有前途的20位导演之一。他的排名超过了法国新浪潮主将戈达尔:他第六,戈达尔第七。

  对于陈凯歌,那是一次志在必得的冲击。《霸王别姬》还未完成时,柏林电影节主席德哈登先生就亲自找到徐枫和凯歌,邀请《霸王别姬》参加1993年2月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角逐。陈凯歌拒绝了邀请,他和制片人徐枫唯一的目标就是金棕榈。奔赴嘎纳的三个月前,陈凯歌在西双版纳游玩,一位素不相识的傣族姑娘送给他一条黄丝带,丝带上的幸运结酷似一枚棕榈叶,陈凯歌一直带着这个来到法国。41岁的陈凯歌终于在戛纳的海岸捧起了中国导演的第一座金棕榈大奖。在那之前的戛纳电影节中,亚洲电影人只有一位获得过金棕榈的青睐,他是日本影片《樽山节考》的导演今村昌平。

  在不约而同的溢美之词之外,陈凯歌的中学时代的一位好友对他说:凯歌,有一天,我希望你把这些都放下,我们能活得轻松些。

  三年前,在《无极》的片场,陈凯歌多数时间神情严肃。跟随他多年的一位工作人员说,“头回拍这么大投资的电影,换谁都有吃不消的压力。”

  “我挺怵凯歌的。”《无极》拍摄结束两年以后,刘烨依然这么跟身边的朋友讲述在剧组的感受。当时拍摄刘烨饰演的鬼狼看见自己的同胞被杀害的那场戏时,陈凯歌觉得刘烨眼神里的内容太肤浅,反复要求后,刘烨对陈凯歌说,“我做不出来!”陈凯歌听完之后,脸色大变,“你为什么做不出来?因为你内心空洞!”

  “片场的事情,我最有发言权。”这一次,扮演邱如白的孙红雷过足了戏瘾。“在片场,最轻松的就是凯歌,让我最踏实的也是凯歌。”孙红雷说,邱如白是陈凯歌最喜欢的角色,他的第一场戏拍了十七条,孙红雷从监视器看了回放之后,觉得不满意,主动提出重来。陈凯歌二话没说,一气又拍了五条。

  “烟火气”是陈凯歌在拍摄中,反复跟演员提及的字眼,他认为要是这些角色都玉洁冰清,离观众也就远了,也一定不是真实发生过的生活。正因如此,严歌苓认为《梅兰芳》平展地伸开触觉抚慰人心。

  《梅兰芳》的后期阶段,陈凯歌于2008年5月飞赴西班牙,执导歌剧《图兰朵》。5月12日,陈凯歌得知了汶川地震的消息。有天排练结束,陈凯歌突然对合唱队队长说,能不能让大家留5分钟。尽管合唱队在连排的流程上,时间卡得很紧,队长还是答应了导演的要求。陈凯歌走到合唱队前,对大家说他说:在我的祖国,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这些小孩们,为了求生,互相鼓励,就一块在黑暗中唱起歌来。今天你们的歌声,把我带到了天堂。

  结束完《图兰朵》的工作后,陈凯歌一头扎进了《梅兰芳》的后期。

  七个半月的拍摄周期,《梅兰芳》创造了国产电影新的拍摄纪录。

  从“纸枷锁”突围

  电影中,“梅党”化身邱如白对病中的梅兰芳说:其实你一直就想做个凡人。也许你原本就是一个凡人。如果有来世,我都依你。

  这是一场逃脱“纸枷锁”的自我救赎,在它背后,当下电影人与一代京剧大师感同身受的,恰是人在江湖的那些身不由己。

  近两年因《士兵突击》、《青衣》、《激情燃烧的岁月》等电视剧知名的导演康洪雷,经常被人问到为什么不去拍电影,他回答说:我看见自己多年来很喜欢的一位电影导演,在大冬天里,站在长城之巅,为自己的新片“吆喝”。连他都那样,这要换成我,还不得用飞机吊起来?他的《霸王别姬》,拍得多好啊!

  在《梅兰芳》中,陈凯歌说了很多自己的心里话,他把逃离“纸枷锁”的心愿如数交给黎明饰演的一代大师。但当面对“你如何面对你的纸枷锁”的问题时,陈凯歌吸了一口烟,淡然一笑:我没有纸枷锁,因为我觉得我没有那么重要。

  拍完《梅兰芳》后,陈凯歌开始逐渐理解梅兰芳为什么去美国。在陈凯歌看来,梅兰芳的美国之行,在于告诉美国人东方古国不仅有美的艺术,还有灿烂的笑容,有彬彬有礼的国人之风,这方面应该比他的演出更为成功。“他可以不去承担这样一个责任,可以由别人来做,为什么是他?我觉得这是敢为天下先的人,才让他成了一个大人物。”

  陈凯歌说:梅兰芳之所以会被看成是一个温柔的抵抗者,是指他在面对社会,梅党、家庭甚至他的情人,公众媒体对他的多重 索取之下,依然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他的纸枷锁共存。其实,这是一个佛家境界。

  对《梅兰芳》不要过高期待

  本刊记者/余楠

  我希望大家对这部电影不要过高的期待。我没有纸枷锁,或者说,因为我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是找到了我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会选择一代大师梅兰芳的故事作为新片,他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梅先生是一个有一层光晕的人,大家都会谈到他的艺术成就,但是对于他是怎么样崛起的,却几乎知之不详。他是一个典型的在时代发生重大转换的时刻登上历史舞台的人物,中华民国如果不建立,可能京剧还是老生的天下。梅兰芳是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的家境很普通,年轻时候甚至有过帮人陪酒这样不堪的经历。到他成长的阶段,又家道中落,他怎么能够成为中国近代的戏剧大师?在旦角这个行当独步天下?在这个行业里,他为什么能够成为第一个远涉重洋到日本、俄罗斯、前苏联和美国演出的这么一个人物?

  这些情形似乎都不应该发生在梅兰芳身上,所以这是我对他发生兴趣的地方,我拍梅兰芳的诱惑,就在于你可以用比较长的时间,非常全面地看到这个人的生活、性格、经历的所有方面。你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一个你原来并不了解的人。而这个研究过程越深入,对梅兰芳这个人,那种敬佩之情,我越觉得油然而生,我感觉我们今天在做的好多事情,其实梅先生早都做过了,做完了。

  这是一种佛家境界

  你说“每个人都是梅兰芳”,这话该怎么理解?

  我觉得也很有趣,通常一个历史人物能出现在今天观众的视野之内,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一个就是国力的增强,一个就是举国维艰。这两个情况在2008年同时出现了,一方面是改革开放30年以后,中国在大的国力方面的成长和进步。另一方面又遇到从雪灾到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我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拿梅作为一个时代坐标,去印证今天中国人应该怎么对待,这样会有说教的意味,但是实际上我觉得梅兰芳的重要性,是在于他在历史的暗涌中间,隐隐地在做着一个示范。我们其实可以从他的故事里面,得到一点我们今天需要的东西,所谓人人都可以成为梅兰芳的意思,就是说他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是这种意思。

  所以你设计的故事,让梅兰芳终生为了逃离那个“纸枷锁”?

  纸枷锁是一个象征之物,象征着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古往今来,任何时代,只要你是知名的人士,你必须有一个纸枷锁。梅兰芳也不例外,甚至在今天的演艺界里头,还能看到听到很多对纸枷锁的抱怨,很多人选择撕碎纸枷锁,离开梨园行,离开这个演艺圈。山口百惠是最好的例子,那就彻底干脆不做这一行,纸枷锁也自然就不在了。

  我们看到韩国的一些演员,就去自杀,那就是承受不了这个其实看上去没什么份量的枷锁给予他们的压力。但是我觉得,梅兰芳之所以会被看成是一个温柔的抵抗者,是指他在面对社会、梅党、家庭甚至他的情人时,他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他的纸枷锁共存,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佛家境界,这不是一个常人,一般的人所能做到的。

  梅兰芳如何面对自己的恐惧

  “死别”、“生离”、“聚散”是《梅兰芳》的三段故事,为什么在一个贺岁档期里用这么悲情的主题结构电影?

  其实我觉得死别、生离和聚散,都是人世的常态。佛家老是在讲“无常”,也讲“无挂碍故无有恐惧”。我觉得《梅兰芳》没有太多的悲情,而是说了人活着的常态而已。譬如讲梅兰芳和孟小冬之间的,我觉得这个段落挺有意思的。分别,可能是爱情经典的永恒主题,能成就了的爱情,不足珍贵。不能成功的,比比皆是,罗米欧和朱丽叶,杨玉环和唐明皇,范蠡和西施,董永和七仙女。所以我觉得梅、孟的故事可能在很多年以后会成为民间故事,然后就变成了董永七仙女那样的故事,都说不定。所以故事的力量就在于他们最终是一个离别的结局。

  在《梅兰芳》中,你虚构了梅兰芳和爷爷十三燕打擂,然后老生时代结束旦角时代来临。历史上梅兰芳没有和谭鑫培打擂之说,你这么处理是怎么考虑的?

  首先我自己觉得十三燕不是谭鑫培,不能够把他说成是谭鑫培,十三燕这个人物也还是老前辈的一个综合体。历史上存在着梅兰芳和其他人打擂的事情,在京剧界打擂是经常见的事,我在吉祥,你在广和楼,这就是打对台。我之所以写这一段,有一个叙事上的考虑,就是梅是怎么登上所谓时代潮头,出现在京剧舞台上的,如邱如白所说,你的时代到了。时代真的是非常有力量,他有摧枯拉朽之功,而且时代的改变是不预先通知的,一个晚上可能一座泰山北斗就崩溃了。

  当十三燕的艺术生涯结束之后,恐惧就在梅的心中产生,他担心他也会遇到相同的情况,他也会被时代甩掉。我觉得这中间,实际上有一个大家都能够理解的东西,就是在今天这样一个纷繁的嘈杂的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和担心,那么且看梅兰芳这个人是怎么面对他自己的恐惧。

  为什么在影片中,福芝芳、孟小冬等人是真实的,梅党成员却又采用艺术加工方式,而且将历史上众多梅党成员化身为邱如白一人?

  因为有些东西是不能变的,是不允许你虚构的,比如说假如我们把孟小东的名字改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就会引起误会,因为在梅先生、孟小东,梅孟之间的恋情之外还有别的,这个就不对了。另外福芝芳的名字肯定是不能够用虚构的名字。

  可是像邱如白这样一个人物。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就是在所谓轻重虚实的比例关系中间,他在这部电影中应该占什么样的位置?如果我倾尽全力仅仅去塑造梅兰芳的形象了,最后就会出现失重的状况,让大家觉得没有太大的意思。

  所以我们才会想到这个戏基本上是一个群像式的戏,我们更多地希望通过剧中人的眼界,其他人物的眼界来看。通过写别人来写梅兰芳,把梅兰芳直接描写和间接描写,就是通过对其他人的描写能够合在一起来做,特别是在戏中,所有的人都是爱梅兰芳的,都是尊重梅兰芳的,同时也对梅兰芳有索取。

  虽然是一部人物传记片,但是你还是用虚构的方式来表达?

  我希望做得不生硬,也不说教。因为我觉得电影它是这样的一件事,是一个写实的东西,电影离开写实恐怕很难生存。写实有两个重要的标准,我这次在演员工作的状态中就老提,我说我们的表演也好,故事也好,都要合事理,事理是第一步的,合了事理以后我们要合情理,你如果用蛮力,不顾事理和情理,只一味地追求所谓好看,可能南辕北辙的局面就会出现了,但是在合事理合情理之后,是不是我们又可以让这个电影有一点点烟水苍茫的感觉。

  邱如白是电影中最为复杂的人物

  在电影里,实际上是以梅兰芳和邱如白的故事贯穿全片,为什么你花这么大的篇幅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这部电影中间最有价值的一对人物关系。邱如白这样一个由梅党中间的众多人物集合起来的这么一个形象,他曾经是梅的引路人,对梅有过非常大的帮助,但同时梅党和梅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梅党有世俗心态,有虚荣心。他们希望他们捧的这位名角能够成为伶界大王,而梅兰芳是最怕做大王的,他认为一旦成了大王,他的事情就没有办法做了。邱如白是整个电影中在内心世界的角度讲,最为复杂的一个人物。他对梅无疑有极深的感情,但他的第一个身份并不是导师,而是超级粉丝。但是邱如白并没有断臂之情,他说谁毁了梅兰芳的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这句话对邱如白而言并不完全是借口,并不完全因为他是出于妒嫉,不允许另外一个人过度接近梅兰芳,在某种程度上他说的是真理,他是对的。

  在整个故事中间,邱如白往往是对的,比如在抗日战争开始的时候,梅兰芳告别舞台,邱如白认为你的时间是不能那么计算的,你不是完全为一个寻常世界而生的,他举例说难道德国占了英国,英国就永远不演莎士比亚了?

  我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最深刻地反映人性之间的角力,是反映他们对整个世界,对京剧看法上的冲突,邱如白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站在他(梅兰芳)的床前说,我现在懂了,你不过就是想做个凡人,也许你一直都是个凡人。

  我看报纸上有说,他们最后是恩断义决的局面,我一直都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们是把过去了结,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我们这个电影最后是结束在邱如白买了站票,站在那儿看梅兰芳复出的演出,他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超级粉丝,他真正做到了。

  梅孟恋是高山流水

  编剧严歌苓认为,梅兰芳一生从没伤害任何人,除了孟小冬。你如何看待梅孟恋?

  其实史实和电影表达一定会有区分的,也可以说这是拍这样一种类型影片的天然限制,当我提到梅葆玖先生的时候,我非常钦佩。他虽然年过70,但他是一个新时代的人,我觉得他对梅氏家族最大的贡献就在于,让时间的光线照亮这个曾经隐藏着一段隐秘爱情的角落,让大家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其实是对他父亲最大的尊重。

  但是我要适度谨慎,不能够让人感觉我以梅孟恋作为电影的卖点,那样的话我对不起葆玖先生。梅孟恋只不过是电影中间结构的一部分,如果把梅孟恋作为整个电影的内容来加以铺张,那我们拍的不是梅兰芳。

  人生的缺失就在于不完美,可是在不完美中间我们更能看到这个情感存在的价值,他们两个是高山流水的关系。不管结局怎样,不管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什么,我觉得两个人都彼此留恋,恐怕一直延续到他们生命结束时,这对一个电影来说已经够了。

  你和梅家的合作如何?

  梅葆玖先生在很多具体事情上给了我帮助,他指派老师教演员们学戏,电影里梅兰芳的唱段都由他亲自来录制。当我们有一次吊车倒塌,引起一场虚惊之后,他第二天发一个短信说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我很担心,同时我希望大家都能保重。我觉得他真的是关切我。

  希望对这部电影不要过高的期待

  这次拍摄很容易让人把《梅兰芳》和《霸王别姬》相提并论,你是否感到有压力?

  其实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压力,我完全是把它当做另外一部戏来看,我觉得这样想是比较妥当的。我们虽然说梅先生是时尚风向标,他有那样传奇般的经历,但是对于今天年轻的观众而言,梅兰芳毕竟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使这部电影变成一个今天的电影,这个反而是我们比较关切的一个事情。我们的压力来自于制作,就是我们怎么去有一个合适的景,能够拍这样一个戏,那些具体的事物占了好多时间,电影必须要具有那样的气氛,我们差不多所有的大景都是自己搭建,那个规模的确非常大。这景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让人物能够有一个真实的存在的生活这样一个场所,所以这方面我们是花了挺大的劲来完成的。

  开机之初,你对这个电影有什么期待?或者说你给自己定下了怎样的目标?

  至于说到我想把这个电影拍成什么样的面目,我觉得还是延续着过去的说法,我就希望它不是浮光掠影。我也没有太大的报负,我希望大家对这部电影不要过高地期待,这是说的真心话,对这部影片,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能做的,只是在整个电影的一个创作完成的流程中间担任一个环节,其他的工作要靠别人来做,我相信他们也会做得比较好。

  严歌苓是一个善于刻画女性心理的作家,《梅兰芳》多数的戏是男人戏,为什么选择她作编剧?

  我认识严歌苓主要还是通过她的小说,我看过她好多小说,她也有别的作品的版权在我手里,只是现在不能拍,像《白蛇》这样的,特别好。我觉得严歌苓老师的小说比较对我胃口的地方,就在于她的人物都是在一个比较严峻的生存状态中间出现的,这种非常尖锐严峻的生活状态,开始和她描写人物的性格,发生特别剧烈的冲撞。所以我觉得她的小说是含情脉脉的,但又是笔墨很张扬的,她的小说中间潜在的,或者是隐形的一个关于自由的概念特别的引人注目,我觉得,就是个人自由。其实写男写女这事,倒不是特别重要的。

  我没有纸枷锁,我没那么重要

  看过点映的观众觉得《梅兰芳》还是文艺大过商业,你怎么看?

  其实我觉得中国的电影,国产电影在自己的市场上面还在走一条摸索的路,现在所有的结论都还为时过早,也许在商业这两个字里头,反映着观众的一个很大的对电影的愿望,也许在艺术这两个字里头,也包括着一些从历史上继承下来的东西。所以我自己的看法,还是念经的人常说的是一不是二,不要把这两件事情真的看成是分开的。

  因为我觉得所谓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这样一个概念,是从西方电影市场来的,它不是我们自己的特产。我的意思是说,其实很多的过去发生过重大影响的作品,包括京剧的作品,都是在艺术上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的,但是也并没有影响它的市场,比如说梅兰芳一场戏,那是场场满座,你到底说是梅的商业号召力呢?还是梅的艺术实在是太好了呢?

  你如何看待《无极》上映前后的那些风波?

  我是经历过文革的人,所以我记起李碧华说过的一句话,说一个电影一个戏能有这么多人来看,那你真是应该觉得高兴的事,我的电影能够引起这么多的议论,我还来不及感恩呢,是吧?可能大家想象中我一定不高兴,不愉快,其实是让我品尝了一个滋味,这个滋味就是原来我拍的电影是受到那么多人关注的。

  你说每一个成名的人都有一幅“纸枷锁”,你怎样面对你的“纸枷锁”?

  我没有纸枷锁,我不觉得我有纸枷锁,或者说,因为我没有那么重要,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是找到了我想做的事情。

  你觉得你这三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不变的事是变化,所以怎么可能没有变化?但是我希望我的变化是潜移默化,而不是有意为之。对演员来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对自己有要求,其实做导演也一样,但是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就是好象觉得怎么怎么样,不得了,在变化中间去适应,适应了以后又要变化,能够生活在一个充满变化的年代,我们没什么可抱怨的,反而应该有幸运的感觉。因为在你一生中你能够经历和看到那么多极端的变化,恐怕是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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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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