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光影弦歌中我们的共同记忆

　　30首“改革开放30年优秀电视剧歌曲”广州揭晓———

　　昨晚，在广州体育馆，“中国改革开放30年电视剧歌曲”颁奖典礼隆重举行。30首优秀电视剧歌曲，还有优秀词作者、曲作者、演唱者各十佳，他们的名字在盛典上被郑重揭晓。

　　“花开三十意正浓”，是盛典的主题。活动承办方、宋庆龄基金会影视制作中心主任王智慧女士介绍，此次由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共广州市委和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联合主办，中共广州市委宣传部、广州市电视台、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影视制作中心和广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承办的活动，7月30日在广州新闻中心正式启动。此前组织者已在网上专辟推选平台，近300首候选曲目一经推出，便获空前热烈之点击响应。10月，经由著名词曲作家、评论家、音乐制作人、导演及资深影视制作人等组成的专家评审委员会多轮讨论审定，90首初选曲目由媒体面向公众公布。最终，《重整河山待后生》、《少年壮志不言愁》等30首成为昨晚盛典的主角。

　　1958年6月15日，在北京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前身）演播室简单的舞台布景下，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一口菜饼子》以直播方式首现荧屏。这部只有20分钟的小戏，拉开了中国电视剧的序幕。

　　时光一去50年。2008中国电视剧五十华诞之日，恰逢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之时。

　　1978年，《三亲家》，“文革”后第一部国产电视剧；

　　1981年，《敌营十八年》，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电视连续剧；

　　1990年，《渴望》，中国第一部室内剧；

　　1993年，《北京人在纽约》，中国第一部外拍（赴国外取景拍摄）剧；

　　1994年，《我爱我家》，中国第一部情景喜剧；

　　1998年，《将爱情进行到底》，内地第一部真正的偶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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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改革开放步履，中国电视剧发展渐进奔腾的年代。原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李春武说：“好的电视剧就如一根坚韧的线，把社会变迁、风尚流转、经济发展、观念冲突，多重社会变革一一串联，潜移默化影响着荧屏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观念。”而那些剧中的歌，是这线上温润的珠宝，它们和那些平实故事、相似悲欢一起，曾在无数夜晚温暖过我们的掌心。

　　30年中国电视剧，光影闪烁中、弦歌声里，刻着我们岁月和生命的共同记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

　　共同感觉特别强烈的时代

　　《人民音乐》的常务副主编金兆钧生于1958年，跟中国电视剧同龄。被主持人介绍作“著名音乐评论家”的他，是7月30日“改革开放30年优秀电视剧歌曲”活动启动仪式的嘉宾，也是10月24日刚刚在深圳举行的“改革开放30年流行金曲推选活动”的总策划。

　　“30年电视剧歌曲我觉得最好玩的是，它们搁在一起特‘断代’。比如一说《渴望》，我立刻想起1990年，你要说《四世同堂》，立刻想起1984年。”这样说着，记者在他的带领下开始了一番记忆回溯：

　　最早是《虾球传》，1981年。“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游子吟》是中国改革开放第一首真正流行的电视剧歌曲。作为电视连续剧，《虾球传》不是最早，它之前有《敌营十八年》。但“《敌营十八年》那首《曙光在前头》完全是按照传统写的，所以它出来的时候在音乐概念上已经有点儿过时。但《虾球传》呢，一听就是流行味儿，而且在那时候让成方圆唱，没用美声、学院的那种歌手。成方圆那会儿刚撂下二胡抱起吉他。它的作曲马丁老师今年都63了，算是资格最老的流行音乐人了，1980年就开始。老人家现在还写呢，前些日子挺火的一电视剧也是他写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是中国电视连续剧的古典名著拍摄高峰。最早是1982年，8集电视剧《武松》。1986年5月，《红楼梦》最高达到了70%的收视率，作曲家王立平的精湛技艺惊了世人。“他那其实是艺术歌曲，但是在那个年代能写得那么流行是很难的，你想啊，曹雪芹的词怎么谱？”《水浒传》之《好汉歌》的作者赵季平也在20多年后依然感慨：“王立平把《红楼梦》那本书中很多诗词的曲子写得非常精细，在当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西游记》的一曲《敢问路在何方》，则能一下儿让人重回1988年。“大家永远都记得里边那电子鼓。现在听起来是很土、落后时代的感觉了，但是在当时特新鲜。现在得说它的作曲许镜清老师他们那时候都属于思想开放的艺术家，那时候他都快四十岁了嘛，就敢用，敢尝试这些新玩意儿、新感觉。”

　　接下来最典型就是《便衣警察》、《雪城》。“1988年初，中央电视台一三五放《便衣警察》、二四六放《雪城》，整整两个月，全国人民在听刘欢唱歌，那刘欢他不火？除了礼拜天（那时候还不是双休日），天天都在听那四首歌。到现在有些剧情你都忘了，但歌儿，《少年壮志不言愁》、《我心中的太阳》，你是永远忘不了了。”

　　1990年，中国第一部室内剧《渴望》诞生，并成了通俗电视剧进入中国电视剧主流的标志。关于当年万人空巷看《渴望》有很多传说，“那时候著名的段子是，每天《渴望》演完一集的时候，全北京市缺水。因为所有人都在这时候一块儿去拉那抽水马桶了，那时候水管供应系统又不怎么样。就能造成这效果。”而随着主题歌出来那一句“好人一生平安”，立刻变成时代流行语，太平洋保险立刻拿去做了他们的广告词。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

　　共同体味平民情怀的时代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电视剧和电视剧歌曲都越来越呈现出多样化。

　　跟《渴望》同年，作曲家徐沛东为乡村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篱笆、女人和狗》作的《篱笆墙的影子》，沿袭了流行歌曲界“西北风”的风格。李海鹰、张全复为《外来妹》写的《我不想说》，则发端了杨钰莹的“甜歌时代”。

　　1990-1995年，那是电视剧史上“大众共同体味平民情怀”的年代。伴随农民工大量进城务工，应运而生《外来妹》让人们把目光投向了沿海地区，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因此改变。而描写出国热潮的《北京人在纽约》则将当时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一一展现。刘欢作曲并演唱的《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曲《千万次的问》，是这次“改革开放30年优秀电视剧歌曲”推选中，惟一满票中选的翘楚之作。

　　到九十年代中期，“都市剧时代”开始了。那也是王朔的全盛时代，《编辑部的故事》、《过把瘾》紧接着《渴望》（发端自王朔小说《刘慧芳》），一系列的电视剧母本系出王朔手下。而他的徒弟英达则创出了具有标杆意义的《我爱我家》，1994年拍了40集，1995年完成了80集，自此中国有了情景喜剧。

　　这些电视剧歌曲的作者皆创作能量超强而且长久。为《编辑部的故事》写出《投入地爱一次》的作曲家雷蕾，从1983年《四世同堂》的《重整河山待后生》，到1988年《便衣警察》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再到1990年的《渴望》，一直写到《家有儿女》。而为《我爱我家》作了全套音乐的关侠，现在的中央乐团团长，《我爱我家》10年后，他又成就了《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是他那歌剧里的一主题，歌剧不火，但这段音乐放电视剧里怎么听怎么舒服。《激情燃烧的岁月》没歌，但音乐做得非常好。”

　　1995年，“四大古典名著”之《水浒传》被全本搬上荧屏。一曲《好汉歌》自此风靡。作曲家赵季平告诉记者：“《好汉歌》当时还不是主题歌。电视剧主题歌叫《天时地利人和》。后来觉得这首更贴近梁山好汉形象，它把梁山好汉的精神风貌勾勒得传神，所以受到老百姓的喜欢。当时唱这首歌的第一人选还不是刘欢。两位候选人唱完了以后，都觉得不太够意思。刘欢是唱剧里另外两首歌的，我就说‘刘欢你唱唱’。第一遍唱完，我说你能不能再带点民间戏曲的感觉，和通俗的结合结合。他琢磨了一下，进去，一把成了。刘欢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最后还挺火。据刘欢说，最近他只要走到哪儿要唱的话，大家必点《好汉歌》。”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

　　娱乐精神高举的时代

　　1996-2000年电视剧的主题词，则是“娱乐精神兴起，家庭观念回归”。以娱乐为主的题材越来越受到青睐，偏重于戏说历史的电视剧让人们乐在其中。

　　现任北京电影学院副书记的著名作曲家王黎光，1993年开始他的第一部作品《尘缘梦醒》，第二部就是《宰相刘罗锅》。他至今印象很深：“那个制片就讲，你们院校毕业的，写这种电视剧的音乐，得把你们的状态放到你已经觉得很庸俗了，恐怕才真对路。”他后来写出的主题歌《天地之间有杆秤》非常成功。

　　王黎光自认是影视歌曲的受益者：“歌曲在影视当中的作用，首先一个最直接的就是词曲作家和演唱者受益。那些年一般电视剧只有二十集，像《宰相刘罗锅》当年四十集，已经算是很长的长篇剧了。歌曲通过这样一个平台迅速就流传了，剧的内容对歌还有一个诠释的作用，大家很快就传唱了。”他的另外一个重要体会是：“影视歌曲，它对于电视剧发展的推动作用、它的影响力，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不低于影像和故事。”

　　《宰相刘罗锅》让“戏说”成为热点，接踵而来的《康熙微服私访记》则成为中国电视剧史上续拍最多的电视剧。

　　1998年，《还珠格格》风靡一时，不仅让琼瑶成功转型，而且奠定了赵薇历10年而不衰的高涨人气，她自此成为全民偶像，并开始涉足歌坛。7年之后，到2005年同样是王黎光作曲的电视连续剧《京华烟云》的时候，赵薇已经是主题歌《发现》的演唱者了。

　　这一阶段也是“电视剧品牌化兴起”的时期，《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使“海岩剧”浮出水面，《牵手》启发了更多的作者来写“家庭人情婚恋戏”。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偶像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也诞生在此时。

　　1998年，《将爱情进行到底》一个重大贡献就是火了作曲家小柯，虽然之前他的《千秋家国梦》已经让很多人对他这个名字难忘。2000年，小柯遇到了《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他作词、作曲并演唱的《日子》，唱哭了很多人。

　　作曲家王黎光向记者回忆起一段往事：“那年有两部戏，《一年又一年》的音乐是我写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是小柯写的，正好同时在北京电视台和其他电视台放。那时候我印象特别深刻，我就想小柯写这首歌写得真好。当时正好赶上第十八届金鹰评比，我跟导演就说，我们《一年又一年》肯定能获很多奖，惟独音乐我很含糊，因为当时我就觉得小柯特别好。最后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一年又一年》除了我音乐得奖以外都没得，《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是编剧、导演、摄影、最佳男女主角全得了，就是音乐没给人家得。后来我见到小柯就说，实际那个奖应该是你的。”

　　音乐评论家金兆钧对风尚流转、时代变迁始终很敏感：“上世纪八十年代基本上是在往回找补，歌曲也往回找补。比如歌曲中的‘西北风’，它是流行的方式，但表现的还是老一代人那些信念。最典型的像《我热恋的故乡》，很敢骂‘我的家乡并不美’，但最后还是‘用我的真情与汗水把你变得地也肥啊水也美’。为什么现在一进歌厅只要听见‘西北风’，谁在唱？绝对四十岁以上。它还是农耕感觉，它是站在农村，希望‘我过得好一点儿’。到九十年代，也唱农村，但已经是农村人进城了，‘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电视剧也是，以前讲‘平民戏’还是工人阶级的概念，八十年代好多电视剧还是这么拍的。但你到了《贫嘴张大民》的时候，纯粹就是都市里边最无奈的小人物怎么跟这儿打拼，他还得乐乐呵呵，他不乐和他得气死，他还得想法儿苦中作乐。这是很大一个改变。”

　　■新世纪：

　　很难同唱一首歌的时代

　　2001-2008年的中国荧屏，最大特点是“题材多样、精品迭出”，军事题材剧、革命题材剧、家庭情感剧、偶像剧……所有想得到的题材，几乎都有精品出现。

　　2002年，电视剧《金粉世家》一曲《暗香》，唱红了歌手沙宝亮，而它的作曲者三宝，早已在影视歌曲创作方面声名远扬。同年，《永不瞑目》的主题歌《你快回来》也让更多人记住了声线高亢、嗓音条件直逼刘欢的孙楠。

　　一批影视歌曲创作宿将也都宝刀未老，2005年，赵季平为《乔家大院》创作的主题曲《远情》、李海鹰为《幸福像花儿一样》写出的《爱如空气》，几乎算是近年传唱度最高的电视剧歌曲。

　　但即便如此，“戏越来越强了，但不那么出歌了”仍然是大家对电视剧的一大共识。

　　“这30年，从音乐的角度上来说，应该是前半截儿的感觉更好。但是剧的角度，我觉得近年来越写越好。现在终于有了一帮会编故事的人了，而且来自不同的领域，你像宁财神那样的，可以算是王朔以后比较会玩语言的。而且这个社会比较丰富了，写各种人的都有了。历史大戏也写得越来越好了。乡土剧有《刘老根儿》。《士兵突击》引起那么大反应，一部纯男人戏，就杀掉了所有的少奶、中年妇女、老年妇女。那里面没有爱情，就一个穷小子跟那儿拼命。就是因为这个社会已经几乎没男人戏了，有人写了一部纯男人戏才这么火。当然对男生自个儿也是一种影响，拍一部剧能出一句名言可以了，‘不抛弃，不放弃’，到了汶川的时候大家都要使这句。像《武林外传》，它能让你笑死。也很后现代、很解构，但它又不重，它不批判，他就嘲讽、反讽，把现在有些人的话、有些事儿，给你恶心恶心。但也写点儿那种纯友情，很浪漫的那种最普通的东西。这些编辑们起码学会了写娱乐剧的一个核心要素：你就写基本人性。它不追求太崇高。有一点儿崇高的东西，但他不以那个为目的。这样它就不累。”这是金兆钧的体会。

　　但在他看来，像《渴望》那种收视率再也不可能有了，一方面，生活选择多了，以前是没得可看，总共没几个频道。现在，年轻人大部分去上网了、还有很多人看碟。这30年的后十几年，我们的经济、技术发展也实在太快了，听众分化也太快。相应地，歌儿也就难写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歌曲更容易流行，因为那还是一个大家共同感觉特别强的时代。只要电视剧表现了相对共同的东西，大家就都跟着看，而且几乎不会太激烈地争论，只要它能成功。那些让人感觉跟时代结合很成功的作品，它都同时表达一种强烈的集体无意识——共同的期望，共同的期待，或者共同的牢骚。同看一部剧自然也就更容易同唱一首歌。但进入新世纪，却几乎再没有哪一部电视剧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武林外传》都有人骂，不理解。《士兵突击》也有人说‘编吧’。但这是正常的，都市生活就是这样，八零后有八零后的观点，七零后有七零后的观念，现在九零后马上挺身而出了。”

　　到这时候，金兆钧认为，成功的电视剧或成功的歌只能还原，就是越朴素的东西倒还可能让大家能接受，就还得回到基本人性。“比如说《亮剑》，那么火，就因为他写了一个土匪似的八路军的将军，实际上它是还原，写了个英雄的B面，这个过去是不许写的。这个老百姓爱看。有些年轻人也很爱看，他们找那个‘我怎么就不像他这么狠呢’，对他们是一个侧面激励，《士兵突击》也是这样。”

　　“还有现在这个时代，一个完整的文化产业链也很重要，需要去进行一系列基于人的基本本性的商业操作。成功的歌都是在不同层次上填补了大家的一种需要。就像我觉得我挺倒霉的那些时候，唱唱‘有过多少岁月’，我就觉得我还活着呢。” 采访最后，回望改革开放30年，金兆钧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