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称雷人台词乃其原创 台词是赤壁成功关键

◎2008年12月20日，吴宇森接受本报专访

　　吴宇森：“雷人”台词是我原创

　　■幽默台词亲手设计，不想向观众妥协

　　■希望大家能在《赤壁》里对号入座

　　■拍惯了动作大片，没人敢给文艺片投钱

　　◎文/《青年周末》记者 黄健 ◎摄影/《青年周末》记者 吕家佐

　　正值《赤壁》的上映，导演吴宇森却坐在北京星城国际的办公室里，慨叹他与文艺片数次“擦肩而过”。

　　2008年12月20日，本报记者如约面对面与吴宇森进行专访。谈起他的好莱坞经历，吴宇森“抱怨”好莱坞一直以固有模式选用导演，因为欣赏他的《喋血双雄》，所以至今都认定他是位只能拍摄商业大片的一流导演，其他类型片根本不予考虑。

　　16年里，吴宇森在好莱坞从一个不知名的香港导演蹿升为好莱坞五大导演之一，对此成绩，吴宇森的解释竟是：“我很老实，所以别人不晓得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我的老实在哪里好像都很吃香。”

　　“雷人”台词是我原创，跟编剧无关

　　早就听说吴宇森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一说起来就停不下，认真劲儿让记者都不好意思打断。此次采访，正值《赤壁》（下）即将上映，话题自然也从它开始谈起。记者不太客气地问他，感觉影片太娱乐了，不太像是历史正剧。吴宇森笑笑，并无丝毫不悦地告诉记者：“我就是要让大家看到一个新鲜的历史大片，以前的历史正剧，仇恨太多了。”

　　■ 《赤壁》照实拍，老外看不懂

　　青年周末：有人说你拍的《赤壁》不是站在中国人的感情上去拍的，而是站在“好莱坞”的角度拍的。

　　吴宇森：我其实是站在中国人的感情上去拍的，但是我不能只拍给中国人看。有人说我不照搬史实，但如果太按照一个历史故事去拍的话，外国人根本看不懂，他们都不知道刘关张是谁。你得让东方观众看起来感觉是他们熟悉的三国故事，让西方观众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独立的电影故事来看，体会中国人的那份豪气、友情、浪漫和气节。

　　青年周末：这是你在好莱坞养成的思维方式吧。

　　吴宇森：是的。你知道吗，好莱坞大的电影公司，在决定拍片之前起码要开6个月的会，与影片有关的所有人员都要和导演、编剧讨论剧本，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意见，比如某个场面亚洲观众会喜欢看，希望多加一些，另一个场面欧洲观众可能觉得太暴力了，可不可以减少一些。他们是站在世界角度去思考问题的，所以作为导演的你，也必须站在世界角度思考问题。

　　青年周末：但你不觉得《赤壁》拍得太娱乐化了吗？为什么不走历史正剧的路子，也许就没这么多非议了？

　　吴宇森：中国的很多严肃的历史大片我也看过，不客气地讲，仇恨太多，看起来好沉重，不是弑夫，就是血腥阴谋，每个人看完了都是很苦闷的一张脸。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恨了，我要给大家一些愉快，一些希望。所以我给周瑜“翻身”，他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有才气，有谋略，他只有欣赏诸葛亮，没有害过诸葛亮；诸葛亮也不必要那么神化，27岁的他应该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有头脑，充满幽默感；孙尚香是现代活泼女孩的代表，而小乔既有传统的美内心又很刚强，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在角色中对号入座，活在活生生的历史生活中。

　　■台词新鲜，也是成功的关键

　　青年周末：是因为你想让这些人都跟现代人接轨，所以才设计那么多经典台词吗？这些台词都是你设计的，还是编剧加的？

　　吴宇森：哈哈，都是我自己加的。我希望戏里面有一些幽默感，其实我以前拍香港电影的时候都有一些幽默感在里面，我觉得加一些会比较有趣，但是我没有想到观众觉得这么逗。

　　但是，其中的一些设计，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妥协，所以就幽默一把。比如诸葛亮拿着扇子，周瑜问：“这么冷的天还扇扇子？”诸葛亮答：“我需要时刻保持冷静……”这个扇子本来是周瑜的，羽扇纶巾嘛。我本来不打算给诸葛亮扇子了，但是在开拍以前，大家考虑到诸葛亮在一般观众心目中的形象，还是拿个扇子比较好。好，那就拿吧，但我不想完全妥协，内心挣扎了一下，就幽默一把吧。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周瑜接着说：“我也需要保持冷静”，我觉得太重复了，就给删了。我觉得“冷静”这个词挺好的，他们面对这么大的战役，的确需要保持冷静。

　　青年周末：你没想到这些话能被当做2008年度的流行语吧。

　　吴宇森：真的没有，比如那个“略懂”，其实我也不是无中生有啊，我看过参考书，里面说诸葛亮看书只是读大意，不读细节，看上去都是略读，但其实他懂得很多，因为他太聪明了。不管是否会笑场，我都觉得挺好，我发现这个戏能够成功，因为它给大家带来了一些新鲜的味道，是以前历史片没有的东西。

　　好莱坞没人相信我能拍文艺片

　　从1992年闯进好莱坞到今天，吴宇森已经在好莱坞摸爬滚打了16个年头，从最开始演员干预剪片，到汤姆•克鲁斯亲自打电话找他拍摄《碟中谍2》，吴宇森在好莱坞机器化的制作中，不断刻下吴氏“英雄情结”的印章。吴宇森告诉记者，他成功的秘诀就是“英雄+浪漫+文艺”，但是他坦言，即使影片表现得再有文艺范儿，想转型，也是难上加难。

　　■我改变了西方人的英雄观

　　青年周末：我发现你很喜欢体现人性浪漫温情的一面，《赤壁》你会有很多篇幅展现周瑜和小乔爱情的浪漫。

　　吴宇森：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人性。有人说美国人浪漫，其实我们中国人才最浪漫，我们的浪漫是一种风度和情怀，包括对国家、对兄弟、对爱人，不管在哪个年代这种情怀都存在，在三国这种动荡的年代就更加明显。

　　青年周末：“动作+浪漫+文艺”好像是吴宇森铁打不动的元素。

　　吴宇森：哈哈，是的。在好莱坞，他们的电影特别有趣，动作片里没有浪漫，没有文艺，看动作片的观众不会去看文艺片，看文艺片的人也不屑于去看动作片，但我的电影里什么都有，也有浓厚的感情，也有幽默，也有让他们非常震撼的动作场面。

　　我在接拍《变脸》的时候，改变了西方很多人对“英雄”的认识。好莱坞的英雄是不能掉眼泪的，他们对英雄有一个公认的形象，不能说脏话，不能掉眼泪，为人正直，反正就是零缺点。《变脸》最开始有一场戏，约翰•屈伏塔的儿子被尼古拉斯•凯奇打死了，我跟约翰•屈伏塔说这时候你应该抱着儿子哭出来，屈伏塔愣愣地问了我好几遍：“我真的可以吗？”因为他们从来没哭过。我说当然可以，英雄也是人。还有剧中那个小男孩在枪林弹雨中戴着耳麦听《非常彩虹》那个镜头也是我加的，影片中表现屈伏塔家庭生活的温情也都是我加的。我喜欢展示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而不是神化他们。这些都是以前好莱坞从来没有过的。

　　很多人说，我到了好莱坞的影片都太商业化了，但其实有我吴宇森风格的就两部《变脸》和《风语者》，其他的都是好莱坞生产线上的大制作影片。

　　■好莱坞导演一旦定性，很难转型

　　青年周末：即使你总是在吴宇森电影里展现你的浪漫情怀，但是你好像从来没真正拍过一部爱情影片或者文艺影片。我记得《碟中谍2》拍完你曾说过：“我正在转型期，我知道不能拿双枪拍一辈子的电影，所以将来我会拍一些其他的电影，例如文艺片……”但一直也没看见。

　　吴宇森：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1991年，好莱坞想请我拍电影，一年里给我寄来了51个剧本，几乎都是动作片。1992年，我来美国，第一次签售《喋血双雄》，我从不知道我的动作片这么受欢迎，晚上6点签售，早上9点就有人开始排队。从观众到电影公司，一开始就认定我是动作片导演。

　　好莱坞的规矩是这样，一旦你某一类型卖座，你就被认定是那个类型的导演。十年前，本来有一个跟马丁•斯科塞斯合作的机会，他想监制我的一个小成本艺术影片，我已经把我的片酬减半了，可那些经理人还是说，再考虑一下吧。影片公司也不大支持，他们觉得太冒险了。这么多年，就没人相信我能拍个文艺片，其实我可以把爱情拍得很浪漫。

　　青年周末：我听说在《赤壁》之后，你终于可以转型拍文艺片了。

　　吴宇森：嗯，片名暂定叫《1949》，是一部描述在动荡年代里的三个爱情故事的影片。

　　青年周末：是因为《赤壁》的成功让你得到认可了吗？

　　吴宇森：不是，这不回中国了吗，回来了怎么都好说。

　　记者后记

　　太太牛春龙：我最欣赏吴宇森的老实

　　吴宇森，绝对是记者见过的最畅谈的导演，本来只有40分钟的采访时间，硬是聊了1个半小时，助手几次过来暗示时间到了，吴宇森都没有停下的打算，最后把他的午饭时间都搭在采访里了。记者对此非常抱歉，吴宇森只是笑笑说：“没有关系的，要不是下午有事，我们可以聊得再久点。”

　　吴宇森的普通话说得并不流利，有些磕绊，他回答得比较慢，似乎总是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来表达意思。他表面看上去很谦虚，但1个半小时的采访，吴宇森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管在哪里，我都希望能做到最好。在好莱坞努力地拍电影就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认识到中国人做人做事的风格。

　　采访结束后，吴宇森的太太牛春龙正好赶过来，她个子不高，一见人就是满脸笑容，主动和记者打招呼，就像邻家的阿姨一样，一点不陌生。记者夸奖她说，吴宇森因为她的专职照顾才能安心拍片，吴太太赶紧摆摆手，带着有些夸张的台湾普通话纠正说：“不要说专职好不好，人家只是顺便啦，哈哈哈哈，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一谈到吴宇森的电影，吴太太脸上立刻换上了赞赏的表情：“我跟你说，我没见过哪个导演能像吴宇森这么努力的，当时我也是看上他这一点，人很老实，成熟，对每个人都很好。”

　　采访中，吴宇森曾这样跟记者解释他的老实：“你越是老实，别人反而不晓得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你，所以我的老实在哪里好像都很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