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民工返乡潮”调查

　　在拥有25个成员国的欧盟内部，由于各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平衡，导致了大规模的人员、物资流动现象。一段时间以来，许多东欧国家的民众纷纷到西欧比较发达的国家寻找工作机会，成为经常从事一些基础工作的“民工”。最近，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发达国家经济不景气，工作机会锐减，这些欧洲“民工”现在情况如何？《环球》杂志驻欧洲记者对罗马尼亚、波兰两个欧洲劳工输出大国的劳工情况进行了调查。

　　源于美国的金融危机迅速蔓延到欧洲大陆，罗马尼亚也难以幸免。然而，这个刚刚尝到入盟甜头的欧盟新成员国公民真正感受到危机的苦涩，是在越来越多海外打工者陆续返回家乡的时候。

　　采草莓月薪2400欧元

　　罗马尼亚在加入欧盟之前，就有不少人出去打工，他们主要从事农活，比如采摘草莓。由此，“采草莓的人”成为专指罗马尼亚出国务农者的术语，后来泛指出国打工的人。

　　入盟后，出国打工的罗马尼亚人骤然增加。据不完全统计，罗马尼亚全国人口2200多万，却有十分之一强的人在国外打工，仅在意大利的就超过100万，在西班牙有71万多。他们主要从事农业、家政服务和建筑业等。在这些出国干粗活的人中，不乏拥有大学以上文凭者。原因很简单，罗马尼亚的工资水平太低，而出国“采草莓”，收入可达到数倍甚至十倍于本国的工资。

　　经济危机爆发前，一些西欧国家从事农活的人力短缺，罗马尼亚“采草莓的人”因此很受欢迎。2008年2月，丹麦和英国到罗马尼亚招聘务农者，丹麦方面开出的月薪高达2400欧元，英国开出的月薪也有1360欧元。这对于平均工资只有300多欧元的罗马尼亚人来说，相当具有吸引力。

　　200多万罗马尼亚人在海外打工，不仅为有关国家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也大大增加了罗马尼亚的外汇收入。据世界银行不久前发布的统计数据，2008年度，罗侨汇收入超过70亿欧元，同比增加32%。这也是罗马尼亚工资水平很低而居民购买力却很高这一奇怪现象的原因所在。

　　回家过年的“采莓农”不再摆阔

　　然而，金融危机对西欧国家经济打击很大，也影响到了这些在外打工的罗马尼亚人。

　　以往每年年底，海外打工的罗马尼亚人不少都要回家与亲人团聚，圣诞节前则是返乡高潮。每年圣诞节，罗马尼亚的机场、车站以及西部边防海关，人满为患，其场面不亚于中国的春运高峰。返乡者大包小包，装满了给家人的礼物和压岁钱，尽显“衣锦还乡”的场面。

　　不过，2008年的情景与往年大不相同。常在机场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米哈伊说：“今年搭乘廉价航班回国的人比往年多多了，携带的包裹却比往年少多了。”尽管米哈伊举着廉价出租的牌子，还是很少有人问津。“往年，我们的同胞下飞机后，在出口处先是扫一眼长长的出租车队伍，然后大手一挥，专挑收费贵的高档出租车，付钱的时候，客人都很豪爽，从来不要找零。”

　　而2008年，从意大利回国的杜米特鲁说，他回家过节的预算大大降低了。“如果说2007年我回国过圣诞花销5000欧元的话，2008年连2000都不到。”杜米特鲁2003年举家迁居罗马，为了供3个孩子上学，杜米特鲁兼了几份工作：建筑业打零工、餐馆洗碗、宾馆停车场看车，收入不错。然而，目前意大利的经济形势，让杜米特鲁十分担忧：“意大利挣钱机会越来越少了”。

　　回乡的海外打工者出手不再阔绰，也影响了罗马尼亚租车公司的业务。在布加勒斯特机场，总共有8个租车公司在机场设有服务窗口，往年租车业务十分火爆。然而，2008年从海外回来的打工者很少有人租车，租车公司的窗口服务小姐一个个不是在无聊地做“填字游戏”就是在电脑上打游戏。

　　达尼埃尔是假日租车公司的老板，公司业务已经有9个年头了。他说，往常，12月1日到次年的1月30日正是租车旺季，公司所有车辆几乎全部租罄。如果客人想要在2月份租用车辆，必须提前3个月预订。“不过，08年的形势急转直下，好不容易在12月20号把车辆都租了出去，还不到两周，公司停车场就停满了闲置车辆。这是我生意最差的一年。”

　　幸运的多雷尔找到了节后工作

　　多雷尔在罗马打工已有整整5个年头。每年圣诞节他都要回家跟亲人团聚，2008年也不例外。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家人没到机场来接他，他还得自己乘火车赶回外地老家。多雷尔在机场要了一杯咖啡，以解除旅途劳顿。“4个列伊？”当售货小姐告诉他咖啡的售价时，多雷尔算一算，“相当于1个多欧元”，他边掏钱边说：“这儿的咖啡不便宜啊，罗马一杯咖啡也不过半个欧元。”

　　多雷尔喝了一口咖啡后解释说，他本不是抠门的人，每次回国，他都要请邻居和朋友吃饭。不过，目前的境遇不得不让他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前几年我在罗马附近一个小镇开了一家建筑公司，总有散活儿干，生意不错。但最近一年多来什么活儿都找不到，公司只好关门，我自己也出去打零工，老板现在还欠着我工资呢。”多雷尔说，好在他跟几个老乡合住，多少省了一些房租。

　　“为了给家里的孩子多寄点钱，我有时还要饿肚子呢。找不到建筑活儿的时候，我就去摘橄榄，收橙子。”多雷尔笑着说，幸运的是，他在回国之前找到一个市政工程：米兰有几家学校节后要进行简单装修。

　　然而，又有几个罗马尼亚人能像多雷尔这样幸运呢？

　　在西班牙连面包也买不起的科尔内莉娅

　　科尔内莉娅全家居住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附近的科斯拉达市，她有三个孩子，年龄分别为3岁、5岁和6岁。科尔内莉娅在一家餐厅当厨工，每天工作12个小时，月薪700欧元。丈夫失业在家3个多月了，全家人的生活就靠她这点微薄的收入。说实话，这些钱连房租都不够，更不要说全家5口人的吃饭钱了，因此，科尔内莉娅经常连买面包的半个欧元也掏不出来。

　　尽管生活窘迫，两口子碍于面子，还是不想回国。她说：“熟人肯定要问，你们出国好几年，怎们回来还是个穷光蛋啊！”科尔内莉娅的丈夫出国前是一名警察。

　　在西班牙，像科尔内莉娅这样养家的女人不在少数。据统计，在西班牙打工的罗马尼亚人有近一半年龄在25~39岁之间，其中近半数为从事家政和农业的女性。由于建筑业萧条，在西班牙的罗马尼亚男性打工者目前大多处于失业状态，养家糊口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女人的肩上。

　　38岁的埃列娜说：“我的工资很低，但丈夫现在没了工作，全家老小全指着我呢。”埃列娜在一户人家当保姆，每月650欧元。她说，从事家政服务的女同胞没有面临太大的失业威胁，尽管收入不高，但仍可将就着度日。

　　预期50万人将陆续返乡

　　由于大量熟练工人外出打工，致使罗马尼亚本国劳动力严重不足。2008年上半年，罗政府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举办吸引海外工人回国就业大型招聘会。对于像建筑等领域的某些熟练技工，政府做出了月薪1000欧元的承诺。当时应聘者寥寥，因为在西班牙的打工者当时的月收入平均达到1447欧元。

　　但现在随着欧元区经济进入衰退，很多在外打工的罗马尼亚人正在考虑或已经选择回国发展的道路。据报道，2008~2009年新学年伊始，罗马尼亚小学注册新生数量猛增，其中不少来自海外打工家庭。这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大量海外劳工回国的事实。

　　罗马尼亚媒体报道说，目前在西班牙的罗马尼亚失业人员已经达到13万，而在意大利情况更为严重。罗马尼亚各大工会领导年前曾预测，近期将有50多万海外打工者因找不到工作而被迫返乡。工会方面还表示，2009年罗失业率将超过8%，失业总人数将达到120万人。

　　罗马尼亚前劳动部长肯佩亚努表示，罗劳动力市场有能力吸收50万归国劳工。为抵御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罗政府也提出一系列刺激经济的措施，其中包括推出吸收就业补贴，企业每雇佣1名失业时间超过3个月员工便可获得1000欧元的政府补贴。

　　《环球》杂志驻布加勒斯特记者/林惠芬

　　环球杂志2009年第03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来源：《环球》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