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农民工”心态: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
春节刚过,大量生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第二代农民工”,又开始拥入青岛这座城市踏上各自的谋生之路。他们中,有的不会干农活,在家也无所适从 ;有的为出人头地,来到城市寻找前途;有的在目睹了繁华后,被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深深吸引……然而,面对当前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饭碗难寻的情形,他们的理想和现实发生了分歧,于是,他们在回乡还是留在城市的交叉路口前迷惘着、观望着、等待着……
务工现状
饭碗不好找也不愿回乡
农历正月十五一过,来青的外来务工人员又开始多了起来,其中紧邻内蒙古路长途汽车站的青岛市外来从业人员职业介绍中心,就是外来人员的主要找工作场所。
“每天来这里找工作的农民工中,20多岁的二代农民工能占到80%到85% ,而且这个比例还在呈上升趋势。”2月20日 ,该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每天来他们中心找工作的农民工有1200名到1500名,由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平均每天仅有500人与用工单位达成求职意向。尽管求职形势严峻,可是绝大多数二代农民工还是选择留下来,继续在城市中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二代农民工为何在饭碗难找的情形下,情愿选择逗留在城市也不愿意返乡呢?“老家实在太穷了,连路到现在还是土的,城里面啥都有,一般来到城里打工的都不愿意回去。”从济宁金乡来青打工的许涛说,他上完初中就出来打工,面对繁华和新潮的城市生活,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单调的农村生活,过年回家都感觉不适应。记者采访发现,光彩夺目的霓虹灯、动感的音乐、城市里点滴时尚元素唤醒了二代农民工的每个毛孔,他们的价值观被烙上深深的城市印记,拥有时尚现代的生活、体面的工作成为他们的追求。因此,他们渴望通过进城务工,来“脱胎换骨”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除了价值观的改变和追求城市生活外,还有一个简单而又无奈的理由让二代农民工选择留在城市,那就是他们大多数人不会务农,回家也难以“糊口”。“回老家干什么?我不会干农活,也不喜欢干农活,城里机会多多啊。”从烟台莱州来打工的李健告诉记者,他一下车就赶到劳务市场找工作,早就抱定了即使在城里找不到好工作,也不回家务农的打算。据了解,大多数二代农民工都是上完学就直接出来打工,基本没有务农的经验和能力,他们与其回家什么农活都不会干靠家人养着,不如留在城市更能找到谋生机会。
此外,记者调查了解到,和第一代农民工相比,二代农民工的家庭经济情况、受教育程度和法律意识等都已经明显提高,他们适应新事物的能力更强,因此,他们想把“根”扎在城市的决心也更加坚决。
多样心态
挑肥拣瘦型
没活干也不去养猪
以往的农民工都被视为廉价劳动力的代名词,但二代农民工已不愿再干又脏又累的活了,他们开始挑剔起来……
2月19日,在内蒙古路人力市场,来自平度店子镇东南隋村的19岁小伙王云明,拖着一个行李箱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每张招聘启事。王云明是跟父亲一起来找工作的,他爸爸刚被一个老板看中,去城阳养猪了,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说起父亲刚找到的新工作,小王不屑一顾地说:“养猪的活也叫工作?又脏又累不说,也挣不到多少钱,我就是找不到活,也不去养猪。”小王说,他想找一些有前途的可以学技术的活干,像车床、电焊之类的都行。尽管一天都没找到工作,也不知道晚上去哪里住,身上只有300元钱的小王仍信心十足:“这么大的青岛,就不信找不到能养活我的工作。”
小王告诉记者,上初中时他不爱学习,升学也没指望,三年前初二没念完就离开家在外面闯荡了。先在大连跟着渔民养了两三个月的扇贝,后来又在城阳一家纺织厂干活,干两天歇一天,每天干12个小时,一个月最多才能挣到一千元左右,他受不了这个苦,干了不到半年就回家了。回家三个月实在闷得慌,在家待烦了,他又回到青岛,在杨家群一家民营厂找了个加工太空被的活儿。
由于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去年工厂开不起工资,小王就和七八个工友离开了,但他们都没有回家务农的打算,想继续留在城市找活。小王告诉记者,他对庄稼把式一窍不通,只是小时候因为好奇曾学着母亲的样子比画过两下。
迫于无奈型
种地怕娶不上媳妇
嫌在家种地没有出息,不少新生代农民工则梦想通过在城市打工出人头地,完成从农村到城市的“二级跳”……
“要是一辈子在家里务农,怕是连媳妇都娶不上。”2月20日在内蒙古路一家劳务公司,来自莱阳沐浴镇23岁的小站告诉记者,他6年前初中毕业后,去广州干过保安,一月收入1200元,仅能勉强糊口。后来,他觉得没意思就回老家跟着父母种地了。因为是种地的,他连对象都找不到,于是他就重新动了外出打工的念头。
小站告诉记者,他出来前一直和父亲在家耕种两亩苹果园,每年抛去3000元的成本,收入的7000元刚够开销,基本攒不下钱。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人给小站介绍了一个女孩,可对方一听说他是种苹果的,连面都不肯见。“她的拒绝不光对我打击很大,甚至连父亲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小站垂头丧气地说,他原本不认为在家务农不光彩,可被女孩无情地拒绝后,他就开始重新考虑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有前途,有出息,才能娶上媳妇。
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进城打工,父亲对此也很赞成。今年农历正月十五刚过,小站就带着400元现金来青岛找工作了。“本以为大城市工作好找,没想到才来4天就碰了很多钉子。”小站说,因为他当过保安,所以就托中介给他介绍个保安的工作。
“没想到过了6年,连保安的门槛也提高了。”小站说,这几天他参加过五个小区物业公司的面试,都遭到了拒绝,“他们都嫌俺普通话说得不好,干不了这行”。
习以为常型
不会务农外出谋生
很多二代农民工从小就没有务农经历,在家也干不了农活,为了谋生,他们情愿来到有更多生存空间的城市……
自从去年辞了职,来自兖州26岁的孔现林在反复思考:我从小到大也没摸过几次锄头,根本不懂如何种地,我回家能干什么?思来想去,小孔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城市打工寻找谋生机会。
2月20日,小孔告诉记者,他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就备受父母疼爱。由于怕影响他学习,家里的三四亩地都是父母全包,根本不用他插手。上初中时,他一时兴起帮母亲锄地,结果锄了没几下手上就磨起了泡,母亲一看舍不得,就再也不让他干农活了,因此,在他的脑子里也早就没有了种地的概念。“后来书没读好,就进城打工了,辜负了爹妈期望。”说到这里,小孔显得有些后悔。他说,去年经济形势不好,他所在的电子厂倒闭了,不少工友和他都丢了饭碗。“要是回家,只能靠父母养活,那就更对不住他们了”。小孔告诉记者,不光他们那里,大部分农村都这样,孩子到了一定年纪,书念不下去了就跟着亲戚朋友进城打工,打工过程中,如果丢了上一份工作就再去找下一份工作。
谈起将来,小孔满怀信心地说,反正还年轻,在城里找工作机会多一些。这趟出来找工作,小孔身上只带了300多元,白天两顿饭得花十多元,晚上住旅馆怕花钱,小孔就和其他几个老乡钻进附近的网吧对付一晚。要是钱花光了,还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对此,小孔不以为然:根本不可能,只要想干活还愁吃不上饭?现在还没着落是为了找份更有前途的活干。
感情依恋型
难舍太多“第一次”
离开单调的农村生活,进城后多彩的经历让二代农民工有了太多人生的“第一次”,所以,他们舍不得离开……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有些二十多岁的农民工面对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饭碗难寻的情形也动过回家的念头,但是在城市待久了,他们有种难舍的亲近感和归属感。他们努力从口音上、穿着打扮上、生活习惯上改变自己,以求尽快融入城市。
“我是由村里的一位叔叔带到青岛来的,尽管城市的生活挺苦,但是只要能待在城里面,就不会回家务农,我已经习惯了城里的生活。”今年是19岁的陈佳亮在青岛打工的第三个年头了,这个来自济宁汶上县的只上过高中的小伙子,在过去两年里干过建筑、装修、酒店服务等多份工作。
由于经济不景气,春节前,小陈丢掉了在酒店的工作。“那份工作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900元工资,这是我干过的工作中薪水最高的。现在,找份新工作是我最大的愿望”。小陈现在每天都要去内蒙古路的人力市场碰运气。
尽管工作难找,但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坚定了小陈留在城里的信心。“18岁,我买了第一个 MP3和手机,当时就想,要是不进城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买得起这些东西?我把MP3和手机带回老家后,亲戚朋友都夸我有本事。和城里相比,老家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乏味了。”在城市里,小陈第一次体会到网上冲浪的乐趣,第一次去电影院看了大片……正是因为如此多的“第一次”,小陈舍不得离开城市,他还希望留在城市继续经历更多的“第一次”。
谋生之道
进城闯荡先规划好目标
中国海洋大学法学院教授崔凤表示,对二代农民工来说,故乡显得很陌生,而打工所在的城市却越来越熟悉,但是这种对城市环境的“盲目”向往,也容易让他们在丢掉工作的时候,陷入故乡和异乡都“难回”的尴尬境地。所以,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应当先合理规划自己的人生目标,不要抱着“走一步看一步、得过且过的心态”去找工作。
“他们在社会学上被成为‘边际人’,是被边缘化了的群体。”青岛大学法学院社会学家孟天运教授认为,尽管城市是农民工心之所望的“天堂”,但由于文化的隔阂、沟通的障碍以及生活上的不适应,让二代农民工变得不“城”不“乡”。孟教授建议,二代农民工如果想留在城市里发展,一定要从心态上摆正位置,认清现实,扬长避短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完善制度增加扶持力度
除了农民工个人摆正心态以外,全社会也应该用一颗“包容的心”去对待这个特殊的群体。社会学家赵新彦告诉记者:“二代农民工其实本质上就是在城市的工人,政府和社会应该从户籍制度、就业、教育、医疗等方面去全面保障他们的权益,而不是只把他们当成城市的临时劳动力。”赵新彦说,大学生和城镇居民的失业救助体系都已建立,但农民工的失业救助体系一直都存在缺失,尤其在目前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更要对滞留在城市的失业农民工伸出援助之手。
赵新彦表示,光靠城市岗位,是无法满足农民工就业需求的,在政策上可以适当向“新农”倾斜,增加农业补贴和技术扶持力度,缩小城乡、工农差距,调动部分“新农”扎根农村。
文/图 记者 葛楠 单俊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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