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曹禺先生

　　幸会曹禺先生

　　时间：2009-03-02 02:15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1987年10月19日，我应临汾地区眉户剧团崔凤鸣团长的邀请，专程赴平阳观摩该团新排的几个剧目。刚一见面，崔团长便告诉我一个喜讯：今日要为中国剧协主席曹禺、山西剧协领导贾克等作专场演出，并欢迎我出席。这是很大的面子，也是难得的机会。舞台在临汾地招二楼小礼堂，当年彭真、李雪峰等领导来晋南时就在这儿汇报演出。为了方便，也安排我住到了二楼。

　　下午2∶30，著名丑角马英超主演了古装眉户剧《借纱帽》。其间休息时，赵乙院长介绍我和在场的领导见面。有机会见到学生时代就特别崇拜的大剧作家曹禺，心里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我向先生表示问候，诚邀他方便的时候到运城去。曹禺先生高兴地表示感谢，并说他很喜欢和剧院经理交朋友。看到气氛如此融洽，我表达了想前往下榻处求先生赐教的愿望，他微笑着点头应允。

　　利用饭后的间隙，我到曹禺先生的住处拜访了他。刚一见面，先生就关切地对我说：“剧院的工作很辛苦，要注意身体啊。”他询问了我们剧院的现状，还问了我个人的情况。见到闻名中外的戏剧大师如此平易近人，我似有拘谨的心态也很快平静了下来。当听到我们一年就接待演出了300多场戏时，曹禺先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问：“有那么多的观众吗？”我回答：“上座率达到九成以上，传统戏优于现代戏。”他说：“传统剧前些年演得少了，里面好的东西很多。”他认为对老戏还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尊重历史，不要大改。”千百年流传下来许多艺术精品，不论从文学与艺术的角度衡量都有保留的价值。不能完全用现代人的尺度评价历史。这也禁演，那也忌传，大家都成了谨小慎微的君子。把祖宗的东西丢掉了，戏剧的发展就会成为无本之木。

　　我谈了演《西安事变》《雷雨》时一票难求的热烈场面，曹禺先生认为，十年动乱期间尽管受“极左”思潮的影响，文艺界成了“革命样板戏”一枝独秀，使艺术一定程度上脱离了人民、脱离了生活。但广大文艺工作者的努力和进取精神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就不会在粉碎“四人帮”后迅速恢复元气。传统剧目要保留和创新，现代戏更要发展和改革。作品的艺术生命力在于是否打动人的灵魂，叫人懂得人生的真谛。不存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上去了，工农兵就下来了”的隐忧。他说：“演历史剧不也是为工农兵服务吗？应当从人的角度去感受生活，对生活进行艺术概括。每个戏的剧情都有历史背景和各种人物，《雷雨》里面的鲁大海就是工人，但不一定非得是主角。如果按照特定的模式去衡量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作品，《雷雨》和许多戏就不能演了。”曹先生告诉我，舞台人物代表了社会的各个阶层，是对历史的剖析，可以折射出时代的某些横断面。写好了、演活了就能产生“寓教于乐、寓教于人”的艺术效果。他说：“不要人为地制造矛盾，更不必主观地牵强附会。长相知，才能不相疑；不相疑，才能长相知。理解和执行好党的政策，许多事情就好办。”他的谈话深入浅出、高屋建瓴，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曹禺先生不仅是剧作家，也是著名导演，还是一位优秀演员。他知识渊博却谦虚谨慎，功成名就仍不断耕耘。就是在“文化大革命”困难的岁月里，虽屡遭批斗，被贬去当了看门人，仍然没有放弃写作，时刻关注着国家的未来。后经周恩来总理提名参加四届人大，他才获得了解放。曹禺的妻子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玉茹，夫妻二人患难与共、相濡以沫。望着先生慈祥的神态，聆听着他的谆谆教诲，我仿佛走进了知识的殿堂。如果不是身临其境，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位长者就是享誉世界的文坛巨匠！由于晚上还要观看演出，我便主动向他辞别。曹先生拉着我的手，饱含深情地说：“你还年轻，要努力啊！”时间虽已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想起来仍然令人百感交集。

　　在曹禺先生逝世十二周年之际，谨以此文表达对这位戏剧大师的缅怀和敬仰之情。

　　姚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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