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拍的婚纱照

　　杜桂春

　　在我和妻子结婚17年纪念日到来的日子里，我们终于到影楼补拍了一套婚纱照，这是一份妻子盼望已久、最想得到的礼物。

　　1991年我们结婚时，我在汉沽盐场一个边远的化工厂工作，妻子是一名小学教师。当时母亲身体不好，一年里得有多半年住在外地医院，父亲长期陪伴在母亲身边，每逢周日我和姐姐们前去替换。

　　筹备结婚的许多事情都是由我们俩自己操办的。由于母亲当时在唐山住院，我们的婚事也一切从简，没有庆典和喜宴，日程安排就是结婚的当天去一趟天津市里（算是旅行结婚），转天去医院看望母亲和在那儿陪伴的父亲，第三天各自上班。

　　按照我们这里当时的风俗，结婚当天早晨天还没亮，我便把妻子从她家接到了我们家里，当时家里只有我的大姐、二姐还有嫂子。吃过早饭，妻子换了一身衣服，我们便来到车站，坐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

　　说是叫“旅行结婚”，可到了目的地还没想好究竟想去哪儿？劝业场、百货大楼，漫无目的地一气儿转悠，买了些东西，我早已生出回去的想法。时近中午，妻子对我说，咱们去照张像吧，我看人家照的婚纱照特别漂亮，也算咱俩结婚留个纪念。当时我知道拍一组婚纱照价格不菲，我们结婚谁都没有向双方的家长伸手要钱，此时囊中羞涩已是自然，再加上母亲有病和筹办婚事自己连日操劳心情不好，就不耐烦地说道：“照那个有什么用？还是以后再说吧。”妻子好半天没言语，可眼睛里却慢慢盈满了泪水……

　　妻子是一个表面柔弱却内心坚强的女性，她在上中学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是一位知识分子，体弱多病，家庭的担子就落到了妻子身上。买菜做饭、缝补拆洗自不必说，一些男孩子干的体力活儿妻子也都承担了下来。我曾亲眼看到过妻子骑着自行车去很远的气站驮煤气罐，推着双轮车到煤店买蜂窝煤，那时她的体重还不到50公斤，驮煤气罐时身子在自行车上歪斜得很厉害。后来有了我这个壮劳力，妻子就不必再干那些较重的体力活了。当然生活的艰辛也锻炼了她不畏困难、坚韧乐观的处世态度和生活能力，这么多年来她毫无怨言地细心照顾着我长期患病的母亲。

　　看到妻子委屈流泪的样子，我的心也软了，答应她去拍照。可到了照相馆，服务员说正式的拍婚纱照得提前预约，拍照最少也得一天的时间，费用那时也得千元以上。于是，我们只好草草地拍了几张普通的合影，权当是结婚的纪念了。

　　转天我们带上需换洗的衣服和食品乘火车到唐山母亲治病的医院看望父母，然后就各自上了班。那时妻子是一所小学的班主任教师，不能耽误太多的课。

　　说到补拍婚纱照我们还是有好多次机会的。我的一位女同事的先生就是开影楼的，开业的时候几次动员我们去补拍，并给我们五折的价格优惠；参加一些会议和活动也赠过婚纱摄影的优惠券。每每妻子看到小姐妹们结婚或补拍的婚纱照，心里也特别羡慕。说实在的，妻子在人群里应该属于长得比较漂亮的，气质也文雅端庄，在外形上比我的优势大得多。她也几次提起想补拍一套婚纱照，但每次都是我底气不足。我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拍也像“二婚”的。我长相又老又丑，头发还少，你打扮那么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骗妇女呢？就这么几次搪塞，转眼我们结婚就17年了，岁月的沧桑也在我们的心里和脸上留下了越来越清晰的痕迹。

　　这17年的光阴，妻子由一名少女成为一位母亲，看着已读高中、虎头虎脑、比她高出半头的儿子，她心中的甜蜜和骄傲别人可能是无法想象的。婚后我们就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母亲的病虽然时好时坏，但从未再去远处住院。日常的一切都由我们照料，这其中的艰辛甘苦可想而知。如今父亲84岁、母亲76岁，身体还算硬朗，这当中有妻子的大半功劳。

　　这17年更是妻子尽职尽责、努力工作的17年。虽然她的工作性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她到哪里都能做到干一行、爱一行，认真的工作态度和扎实的工作业绩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认可。

　　去年，妻子已进入不惑之年。“三八”节单位开展“十佳夫妻”评选活动，我们夫妻有幸当选。作为奖励，单位为每对夫妻无偿在影楼订制了一款高档的婚纱照，而且必须得拍，到开表彰会时照片要作为奖品颁发。

　　拍照的当天，影楼的服务小姐非常认真负责，给妻子化妆就用了好长时间，然后又是试穿各种婚纱。服务小姐说妻子人长得漂亮，穿哪件婚纱都好看。我在一旁仔细端详了一下，她说得不错，化好妆穿上婚纱的妻子的确是清秀倩丽、楚楚动人，和实际年龄产生了很大的差距。看着妻子因别人的赞美而欣喜的面庞，带着这迟到了17年的愧疚，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我告诉服务小姐，我们要拍一组真正的婚纱照，和新婚的新郎新娘一样，穿你们最好的婚纱，用你们最高级的技术，镜框和像册都要！

　　这时，妻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小声对我说：“那要花好多钱的，不怕你长相老啦？”我对她说，“为了漂亮媳妇，我今天就甘当一回"绿叶"了！”妻子立时笑了，笑得很甜蜜，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