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农民工就业：找“饭碗” 更要造“饭碗”

　　不少农民工选择参加各种技能培训，提高自身素质。图为信阳新县国际劳务培训学校的农民工在进行体能训练。 黄庆同摄

　　正月已过，相比往年，信阳火车站热闹了很多，在站前广场，到处是准备返城找工作的农民工。 本报记者 于 猛摄

　　从务工企业性质看，以出口贸易为主的外资企业中的农民工返乡比例最高，达47%，民营企业次之，达45%，而国有和集体企业，返乡农民工所占比例为8%。制图：宋 嵩

　　调查显示，外出就业年龄在18岁以下为3.2%，18—30岁为47.6%，30—40岁为33.9%，40岁以上为15.3%。30岁以下的农民工占调查总人数的50.8%。制图：宋 嵩

　　编者按：是返城再战，还是落地开花？这个春天，很多农民工面前摆着这样一道必选题。

　　农民工回到家乡在忙些什么？有什么打算？当地政府如何应对？3月2日至6日，记者深入信阳市新县、固始县，从火车站到培训学校到农户，发放了100多份调查问卷，并采取访谈、实地走访、座谈等方式，对农民工返乡的现状进行了调查式采访。信阳是个劳务输出大市，它所显现的问题具有一定代表性。希望能为观察返乡农民工就业、创业问题提供一个“窗口”。

　　现状

　　绝大多数农民工已重新返城，仍有约10万人留在家乡，其中大部分无技能特长，增收压力加大

　　初春的信阳，春寒料峭，麦苗已经返青，相比往年，田野里多了些忙碌的身影。正月已过，但在信阳火车站仍可见一群群扛着大包小裹的农民工，怀揣着希望准备外出务工。

　　信阳是劳务输出大市，截至去年年底，全市外出务工经商人员达236万人，劳务收入达227亿元，占农民人均纯收入的一半还要多。去年第四季度，至少50万人已经没有务工收入，春节前后返乡农民工一度达到近70万人，有关部门测算，预计今年全市560万农民人均收入可能减少400多元，对农民增收造成很大压力。据信阳市劳务办对全市40个外出劳务相对集中的行政村监测点情况的推算，目前，全市仍有10万返乡人员留在家中，返岗农民工当中有二至三成的是先外出再找活儿干，能否就业没有把握。

　　据信阳总工会调查，30周岁以下的农民工已占总数一半多，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观念与第一代农民工有很大的差别。记者问卷调查的那些农民工，几乎100%从来没有种过田，表示不会留在农村，只要有机会就会选择进城务工，但年龄在40岁左右的农民工，有两成选择愿意留乡创业。

　　虽然暂时失去了务工收入，但九成以上农民工表示，即使一两年不外出务工，温饱也不会出现问题。新县浒湾乡游围孜村党支部书记游华金介绍说，他们村春节后已有200多人返城，但现在仍有五六十人没找到工作而留在家里，他认为虽然这些人的工资收入会大幅减少，但这么多年外出务工，家里有了一定积累，不会根本性降低生活质量。而且县里的扶贫、民政部门都在密切跟踪情况，确保农民工返乡不返贫。

　　在受访的农民工中，80%的人表示就业比往年困难了许多，但近90%的人表示，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国家的经济会好起来的，只要自己能提高素质、肯吃苦，“面包会有的”。

　　农民工大量返乡，对当地经济发展也有正面影响。“他们见过世面，技能好，对不少企业来说，这也成了招到相对高素质人才的难得机遇。”固始县某酒店总经理尹华东说，一年前，酒店很难招到合格的服务员，现在广告一贴，每天近30人报名。他们优中选优，聘了40多名返乡人员。固始县利来针织有限公司从洗水、烫衫、查衫、包装到出货一条龙生产线，所有工种都能招到熟手，大大节约了培训成本。

　　找“饭碗”

　　政府部门紧急行动起来，采取各种措施帮助农民工重新上岗。政府危中见机，认为这是提升劳动者技能素质的好时机。近5万农民工已开始接受免费技能培训

　　“不仅在家门口就找到了工作，还比在外打工收入高。真是一场及时雨！”信阳市三里桥乡的邱民说，他刚在市水利局组织的“返乡农民工参与水利建设招聘会”找到了活。为扩大内需，去年四季度中央新增1000亿元投资，信阳市共获4亿多元，涉及农村公路、农村社会事业等17个方面，可新增农民工就业岗位3000个，信阳的水利、交通、农林等投资计划，预计可新增4万个就业岗位，可大幅缓解返乡农民工岗位少的问题。

　　为开发就业岗位，各部门、各县区行动起来，为农民工提供就近就业、临时就业机会。淮滨县利用县内固定资产投资优先安排返乡农民工就业，预计全年可提供1万个中长期就业岗位。新县工商局甚至要求一个工商干部帮扶一名农民工就业。

　　“凭力气就能找个活干，曾是我们的普遍想法。这回失业让我认识到，技能精才能收入丰。”固始县黎集镇的赵小龙说，他身边的伙伴，无论是会修电脑，还是能做厨师，凡有点技术的都回城去了。根据我们的问卷，近80%的农民工没有受过专门的技能培训，但这些经历过失业的农民工已经有不少人改变了这种“惯性思维”，明确表示希望学到一技之长。

　　早晨5点多，天刚蒙蒙亮，新县农民黄伟就拿起一本日语书读了起来。“太难啦，高中毕业后就没摸过书本。”见到记者时，他腼腆地说。29岁的他，已经有10年外出务工的经历，失业后他到县城一所对外劳务培训基地学习氩弧焊电焊技术和日语，准备赴日本打工。为了学简单的日语会话，他不仅要早起，每晚还要加班学到12点。学习很辛苦，但他感觉很充实，也让他对生活充满了新的希望。他说，即使学成出不了国，但能学到氩弧焊技术，工作就不会太难找。

　　也并不是所有的农民工都愿意接受培训。调查发现，一些农民工不愿参加培训的主要原因是，一般培训需要2—3个月，电脑维修、计算机应用、厨师、电工电子这类专业。而培训时间过长，他们又担心耽误找工作，觉得耗费几个月学习不值得，还不如多赚几个月钱来的“实惠”。

　　还有一些农民工表示，眼下有些培训针对性不强，对提高就业能力的作用有限。他们最希望的培训方式是直接到企业接受培训，这种培训针对性、操作性强，培训后就业岗位也有保障。固始县徐集乡吴庙村的马玲对此深有感触。去年10月她从深圳失业返乡后，参加了县劳动就业训练中心和一家企业合办的高速针车操作的免费培训，结业后顺利成为企业工人。

　　信阳市及时调整了政策，一方面对参加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的农民，补贴标准提高20%以上，其中对参加培训3个月的学员，补贴标准由400元提高到600元，另一方面筛选了最易就业的十余项技能培训项目，并和企业开展形式多样的合作，提高就业率，这些改进受到了农民工的欢迎。目前，全市已有近5万返乡农民工参加了各种形式的培训。

　　造“饭碗”

　　土地流转规模经营、开发荒滩荒塘发展种植养殖业，部分农民工选择了落地开花，为当地经济发展带来了活力，但贷款难制约着他们的发展，而更多的农民工从没想过自己创业

　　“在农村也可以创一番事业。”39岁的姜生旺信心满怀。他是固始县黎集镇大路村人，去年9月他和几位常年一起搞装修的亲戚决定返乡创业。外边的世界很精彩，特别是前几年房地产火爆，让他赚了一笔。去年9月，在山东青岛干了20年装修的他发觉活越来越少了。

　　其实，姜生旺早就看好村里的一口200亩的荒塘，“如果开挖这块淤积的塘子搞水产综合养殖，既赚钱，又能蓄水为乡亲们的田地浇水，几位共事多年的兄弟也都有活儿干了。”去年10月，他找到了县水产局，希望能得到技术支持，县里马上派了两位技术员帮他规划指导。但是资金问题是他最头疼的事，修路、建鱼塘等，他已经投入自己的积蓄近40万元，准备再向银行申请10万元贷款，但农村房产、土地都不能抵押，小额贷款最多只能贷3万元。记者调查发现，很多打算创业的返乡农民工都面临类似的情况，贷多了抵押不够，贷少了又不够用，搞完基本设施建设后，企业流动资金所剩无几，以致无法运转。

　　姜生旺是幸运的，很快得到了政府部门的扶持，银行准许他用滩涂养殖使用证抵押贷款。

　　固始县常年外出务工人员达50多万，占全县总人口1/3，年劳务收入66亿元，占GDP的近1/2，农民工大量返乡无疑将直接影响农民的收入。

　　好在几年前固始就开始力推“回归经济”，变农民工回流潮为创业潮。“返乡农民工中有不少是有一定资本、技术、管理经验的，如果能创造宽松的创业环境，这些新型农民能为新农村建设、县域经济发展闯出一片新天地。”固始县县委书记方波说。为此，固始县对回乡投资创业的农民工在地税、用电、用水等方面给予优惠和方便，清理不合理收费，对开发性农业、种粮大户、规模经营大户，以奖代扶，鼓励和支持返乡农民工搞种植、畜禽、水产养殖及农产品加工业等。新县也出台了一系列具体政策，目前已为返乡农民工发放专项贷款5000万元，县财政贴息300余万元。

　　新县浒湾乡游围孜村虞春霞是一位出国打工妹，在日本打工3年，前不久从日本返回家乡。她利用自己的关系引进日资，通过土地流转，承包经营了200亩土地，准备用机械化方式种水稻，同时发展温室大棚蔬菜，生产绿色、高品质农产品。此举不仅把土地给盘活了，而且还吸纳二三十名农民工就业。村支书游华金说，农民工在外多年，眼界宽，路子多，他们回乡也是农村的一次发展机遇。

　　固始县黎集镇乡村公路边，一座崭新的牛舍已经建好，养着40头鲁西肉牛。裴豫川有几分得意地说：“要不是这段时间下雨，新的牛舍也会很快建好，他打算养100头牛，预计一头牛一年能赚2000元。”去年10月，他从浙江一家印染厂失业回乡，和侄子一起拿出30多万元积蓄发展养牛，当地政府不仅为他提供了免费技术服务，还为他协调了3万元小额贷款。“没想到返乡还返出一个致富机会来。”裴豫川笑着说。

　　据信阳劳动部门统计，全市返乡农民工因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找不到工作返乡的人中自主创业的有6363个，带动农民就业1万多人。

　　创业，呼唤更加宽松的环境。“在城里摆摊算不算创业？我在北京通州区试过，可是城管太严，一次罚款就把我罚趴下了。”在信阳火车站一位准备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说，他希望大城市在考虑市容市貌的同时，也为他们这些想做点小买卖的提供些方便。

　　自己当老板是很多人的梦想。但调查问卷显示，仅有二成的人表示会选择创业。“虽然打了很多年工，其实我什么都不会，创业对我来说不可能。”刘燃说她以前在广东一家电子加工厂打工，但一没技术、二没资金、三不懂市场，几乎从没想过自己创业。

　　经历过这次失业的磨难，我们相信无论选择返城再战，还是落地开花，对农民工来说都是一次全新的再出发。

　　农民工现象不是暂时的，必将伴随中国现代化进程长期存在。信阳市委书记王铁说：“加快发展和壮大县域经济，是为农民提供更多就业饭碗的重要出路之一。”(记者夏 珺 于 猛 王赐江) (来源：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