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蒙自警察枪击案暴露警用枪支管理漏洞

    来源：云南信息报

　　调查--

　　警察枪击案背后的蒙自警枪生态

　　在遭蒙自县公安局110民警吉忠春枪击身亡近半个月之后，潘俊的遗体终于在3月的第一天火化。

　　今年2月13日晚上9时30分，在蒙自官恒花园小区，因为倒车引起的的普通纠纷， 最终演绎成了轰动全国的刑事案件--在争执中，潘俊遭醉酒民警吉忠春连射三枪 ，中弹身亡。

　　前日，经过近5个小时的审理，此案一审结束，法庭表示将择日宣判。不管怎样，这个案子终将“尘埃落定”，而在外界，关于此案中吉忠春所属的蒙自县公安局是否该为事件负责、其是枪支管理是否松散等方面的话题，一直在坊间争论，而在使用枪支及管理枪支的问题上，这些年蒙自警方也几经反复。

　　探寻这起枪击案背后，可以看到一个变迁起伏的蒙自警枪生态图谱。

　　作为维护公民财产与生命安全的警察，他们手中的枪曾经管理松散，2003年公安部出台 的“五条禁令”，在蒙自曾被一度简单的浓缩为“刀枪入库，喝酒开除”，警枪也因此成为一些警员手中的“烫手山芋”，而在随后，在严峻的暴力犯罪形势下，蒙自警方又“还枪于警”，让民警在侦破案件过程中“心里有底”，可是这样的做法 ，却也渐渐演变成为现在众多民警“持枪不交”的现实状况。最终，醉酒民警吉忠春的三声枪响“一鸣惊人”，蒙自民警手中的警枪最终得以重回库房，然而管理不善的声音，却此起彼伏。

　　蒙自警枪生态20年的变迁，有着法治的进步，却也伴随着管理的漏洞，与此同时，国家禁令与地方管理的冲突，也在这里日益显现。

　　2003年 “枪是手中的烫手山芋”

　　“现在看来，以前对于枪支的管理或许有些儿戏。”赵金（化名）说，上世纪90年代，警察佩枪后，一般一次领取10发子弹，手枪就可以带回家，自己保管。

　　赵金是蒙自县公安局的一位民警，从警近30年。

　　他记得，虽然那时也要求“枪在人在”，但这样松散的管理一度让警枪失控， 出现了把枪当玩具，甚至一些警察因私事、感情纠纷而开枪伤人的案例，警察开枪打伤打死人的事件，也曾屡见报端。赵金说，在那个年代，就连他自己，也有过将枪拿回家打鸟的经历。

　　终于，在2003年2月1日，公安部“五条禁令”实行，开始整治枪动不动就随意“发火”的脾气。

　　其中规定，严禁违反枪支管理使用过顶，违者予以纪律处分；造成严重后果的，予以辞退或者开出。另外还指出，民警违规事业枪支致人死亡，或者持枪犯罪的，对所在单位直接领导、主要领导予以撤职；情节恶劣、后果严重的，上一级单位分管领导、主要领导应引咎辞职或者予以撤职。

　　之后，各地警方形象开始改善，然而却也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很多民警在使用枪支上出现了面对嚣张罪犯不敢开枪的现象，觉得枪是种拖累，不能开，碍事不说，还怕丢，怕出错。”赵金说，当时蒙自公安局遇到的问题，也与全国民警遇到的情况相似--枪忽然成为了手中的“烫手山芋”，大家宁愿少配枪或者直接补配枪。

　　对于这段历史，赵金形象的形容为“刀枪入库，喝酒开除”。

　　2005年 “枪重回手感觉踏实不少”

　　2004年12月13日，蒙自某酒店的服务员李开丽在该酒店302房遭抢劫杀害。当时到房间进行例行打扫的李开丽才将房门打开，就被早就潜伏在房内的徐德胜杀害 。

　　2005年2月27日下午，两名蒙面歹徒持砍刀和钢管闯入蒙自县邮政局储蓄库房 ，抢走现金70余万元。

　　这些都发生在现任红河州公安局副局长李俊彪在蒙自县任期间，他当时刚从屏边县调蒙自县任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

　　李俊彪介绍，2003年底到2005年时蒙自发案的高峰期，当时蒙自县因面临州级行政中心回迁，整个县城像个屯集流动人口的“营房”。流动人口从1万猛增至3 万，刑事案件发案率不断攀升。

　　据蒙自县公安局一份调查报告披露，截止2005年6月，重大刑事案件占全县所有受理案件的2/3，侦破率仅为18%。

　　“当时案件频发，我们办案民警装备落后，却还有枪不敢用，有枪不能用，多次在面对歹徒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长期下来，这使得我们干警士气低下 ，很多时候都没法破案。” 李俊彪说，面对这样的现状，蒙自县公安局采取了一 系列鼓舞士气的做法。

　　这些做法中，就包括鼓励干警开枪的政策。“该亮枪时，坚决亮枪。只要犯罪分子，犯罪嫌疑人，威胁到我们干警安全的时候，就要果断地开枪。”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和鼓励下，枪再次真正回到民警手中，除了随后案件侦破率的明显提高之外，更多的，是民警“枪重新回到手里，感觉办案时，面对歹徒时踏实不少”的赞同声。

　　2007年 “交不交很少有人过问”

　　尽管鼓励政策的实行让民警办案更为踏实，也使案件侦破率大幅提升，然而 ，这个原本出于保护民警人身安全的地方政策，最终却慢慢变了味道。

　　在对枪支长期的管理中，蒙自县公安局渐渐放宽了对枪支的管理--以往只能一次领取10颗的子弹，后来变为了可以一次领取50颗；以往只有公务需要时才能领取的枪，成为了民警的日常装备。

　　“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实行鼓励政策，提高我们的士气，可那时候对枪支的管理却是非常严格的，平时枪都放在库房，只有执行重要公务，在分析情况后确定需要时才到库房办理领用手续，用完之后马上归还。”赵金说，这样的管理，后来慢慢松懈下来，每天必交的枪，后来变成了一星期一交，然后又变成一月一交，最后干脆变成“只要每月去登记一下就可以长时间自己携带”，到现在，甚至到了“ 交不交枪，登不登记都很少有人过问”的状态。

　　在蒙自县公安局，有民警表示，在2007年至2008年期间，他们甚至一整年都是"枪不离身"，不管是执行公务还是业余生活，都没有被要求把枪交回库房统一保管。

　　2009年 酒后开枪“一鸣惊人”

　　在前日的庭审现场上，嫌疑人吉忠春一再声称自己开枪时由于当时“情绪失控”。

　　在现在看来，也许，当时失控的不仅仅是情绪。

　　尽管之前蒙自公安局警枪管理松散，然而一直没有发生“意外”或许还成为了相关部门放任自流的原因，而这样的结果，导致了事件的最终爆发。

　　“吉忠春在开枪杀人时，是不是在执行公务，暂且不去管它。他是在晚上与朋友一起吃饭饮酒后，驾驶私家轿车到一小区找朋友时与人发生争吵的，随后拔枪，连射三发，将人打死。别的先不说，在开枪杀人之前，吉忠春至少违反了公安部对警察”五条禁令“中的两条：一，严禁带枪支饮酒，二，严禁酒后驾驶机动车。也就是说惨祸是在先违反规定的情况之下发生的，可见蒙自县公安局对队伍的管理存在着很大问题。”

　　在天涯网上，有网友认为吉忠春酒后的这三枪“一鸣惊人”，敲响的不仅是蒙自县公安局队伍管理上的警钟，更是枪支管理松懈的警钟。

　　反思

　　枪击案暴露管理漏洞

　　在蒙自民警开枪杀人案发生后，网络上就出现了“枪击案暴露管理漏洞”这样的说法。

　　同样是在天涯网上，有网友表示：蒙自县公安局更大的漏洞在于枪支的管理，因为枪支管理规定上明确规定，“上班和执行任务时佩带枪支，下班和执行任务后将枪放回单位集中保管”，导致此次惨祸的最直接原因是吉忠春身上有枪，对于蒙自县公安局来讲，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悖论：如果吉没有违反规定带枪，那么他就不完全是个人行为；如果他带枪违反了规定，那么蒙自县公安局就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

　　针对这一问题，记者昨日采访了云南大学法学院刘艺兵教授。刘教授认同了网友们的看法，他表示，造成这起悲剧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当地的警用枪支管理有漏洞。

　　刘艺乒教授认为，在当事警察吉忠春拔枪之前，事件只能算作是普通纠纷；但是吉忠春在处理事情时的不冷静，为悲剧的发生埋下了隐患。而直接导致悲剧发生的，则是当地公安机关在警用枪支管理上出现的漏洞。

　　记者了解到，在案件发生后，蒙自县公安局立即开展了针对民警思想作风教育，以及加强了枪支的管理，大部分长期处于民警手中的枪支，重新登记并重回库房。

　　然而，面对目前这样严厉的管理，依然有民警担心，长期的严格，是否又会造成当初办案不方便，“枪不在手心慌慌”的局面。

　　本报特派记者 上官智君发自蒙自

　　（云南信息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