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享五星红旗的呵护

　　解欣欣

　　美国“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我决意离开那个被恐怖气氛所笼罩的发达而又痛苦的国家。我是一个害怕在人心惶惶和悲悲戚戚环境中生活的人。美国大街小道上无数低垂的星条旗、无数“天佑美国”的呼唤，使我这个本来就心太软的人，一天到晚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洛杉矶官方警告民众小心严防第二轮恐怖袭击，警告市民洛杉矶极有可能是美国遭受第二波恐怖袭击，而且是生化武器袭击的重点目标。我听了这些个警告就禁不住发抖。这种发抖，也与“9•11”前的9月2日，和 “9•11”后的9月26日洛杉矶发生的两次有感地震，而且预警将有强烈大地震有些关系。

　　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登机口最后和我送别的，是美国忠于职守但不够高大威猛的警犬，因为我不存在让它产生“兴趣”的暗藏，所以它也很有一种劳而无功的沮丧，也很快表现出一种轻松和友好……“9•11”过去近二周时，洛杉矶机场逐渐恢复开放。我决意离开美国并真的买好机票前往洛杉矶机场，事实上见识和体验了平生未曾见识和体验的重重戒备、道道安检。要在车海中找得一个泊车位就很费时费力，而且要在以火爆闻名的“加州的阳光”的烤晒下，等机场的接驳巴士来了，大家你挤我搡、蜂拥而上。这趟接驳巴士并不到位，而必须再等候，转乘另一趟接驳巴士，自然又是一次你挤我搡，蜂拥而上……上上下下，折腾煞人。在体能消耗得差不多时，机场到了，真正的、严细漫长而又手段多样的安检又开始进行……

　　美国以往看不到如此紧张的拥挤和令人感伤的混乱。我虽然体质、体能不怎么样，但我努力在车上争得立足之地的表现，据亲友说还行。自然是为了逃离美国，一些洋人照样努力地争得车上的立足之地，全然没有了他们原先很讲究的“绅士风度”。西去东来，经过十个多小时的颠倒昼夜阴阳的长程飞行，因为洛杉矶直飞上海的航线取消，飞机飞经美国本土、夏威夷、阿拉斯加，以及俄罗斯、日本、韩国、朝鲜等，抵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停留2个小时左右并办理简单手续后，乘原机飞往上海。

　　如果是赴美国，那么拿着在飞机着陆前填好的外国人入境登记表，从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外国人通道进入美国，心里开始就有一种背井离乡之惑。而回国的航班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一落地，心里顿时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虽说我的家还在距上海八百多公里外的振风塔下。我的好友不仅在浦东机场准时接我，不仅把我的吃、住、行以及行李托运和回家的火车卧铺票安排得妥妥帖帖，而且还另外给了我好几百块钱人民币零花……他知道我身上既无美元又缺人民币。

　　在美国数月的经历，我对好友当然实不相瞒。从上年的下半年起，美国的经济就不太景气，失业率特别是房屋租金、水电瓦斯汽油等等物价，却一路攀高，涨得骇人。美国亲友说我今年“来不逢时”。我知道他们说得没错。但我在顺利地一次过关并以90多分的较好成绩考到了美国加州的驾照后，还是犟牛一样到处乱窜找工作。我吃闲饭难受，但找工作的滋味也并不好受。不是碰壁，就是薪水还不够支付房租。

　　我和邻街的一位美国年轻人交上了朋友，这位三十来岁的“正宗大鼻子”，口头中文极好且善于沟通。他说他有两个大学同学，都是优秀的、电脑、生物专业的，但两人分别失业了四、五个月，一直向外猛寄、猛传个人履历，但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用人单位的回音……这位正宗大鼻子说我在找工作上的运气，实在还不算太坏……闻听此言我颇有一点欣慰。主流社会的人才，尚且这样不如意，何况我这个在美国的“外国人”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在找工作上，如果对那些甫一见面就劈头教训“大陆来的华人可能很懒、能力不行”之类的言论不给予反唇相讥，我的情况很可能会好一点。

　　亲友们说我在美国的适应性不差，但我觉得我的适应性并不强。对那些甫一见面就劈头教训我的人，我的心里就发毛。接下去我恐怕也要并不粗声动气地把对方给教训一番，大不了我这次应聘白跑了一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洛杉矶我似乎与一些陌生人比较投缘。好多次到较远的城市去应聘（Interview），开车的亲友把我送达之后，以为按“行情”20分钟或半个小时就解决问题，却没料到好多次实际时间起码翻番，有几次亲友在隔壁或车里酣然一觉醒来，我却仍未结束和老板们的交谈。美国许多人并非想象中的快节奏，也不见得按约定的谈话时间一成不变……于市场经济而言，美国的企业大多是一个“熟”字，做业务生意倒也未必都比国内的企业强。有些华人老板好为人师，需要听众。我这个人需要吸收信息，同时有意无意地不愿甘当一个呆头呆脑的听众。我曾给广告公司、中文媒体、医药、科技甚至专门为人指点迷津的美国咨询企业，做过被他们采纳、运作但没有得到他们酬劳的策划。在美国“学雷锋”了……

　　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在空泛的事情上容易发毛，而且吃了一次亏可能还要再上二回当。许多许多华人在美国苦熬硬撑，就是能够几乎始终如一、完全彻底地想着“在美国社会，我算什么东西”？！当然，太多的华人，生活在这种概念下的具体的美元与人民币“1比8”（现在降为一比六点几）的比率之中，实在艰苦卓绝，而又沾沾窃喜。一个月倘若好不容易节余了三百美元，他们就会在300×8=2400的飞快折算中乐不可支，已然忘了在美国一美元是当一块钱用而不是当八块钱用。洛杉矶华人超市里最最便宜的馒头，是一美元一袋（四个），然而不少华人一次吃一个馒头还要下点狠心。因为在美国一次吃一个馒头，不就等于在中国大陆一下子吃掉了八个！这还了得……许多华人就是在这样翻过来、覆过去的货币折合比中，过着被中国大陆许多人想像的十分美好的美国日子……

　　——我一个不留神说到了别人，还应赶快就此打住……我不能拉别人的被子，来盖自己的脚……在上海的旅馆里与好友促膝谈心的时候，好友说：你回国如果是以投资客商的身份，人家对你的态度就会好得一塌糊涂，否则……

　　这“否则”是不消说的了。许多华人在美国熬不下去但又顾忌回国，原因就在这里。我没有熬到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回国，就我个人而言，是没有抱着美好远大而又缥渺甚矣的幻想，臆测在美国吃尽辛苦或出现奇迹就能大把赚钱、翻身做主——我已知道走这两个极端事实上只是一种想像和笑谈，我又凭什么成为、做为投资客商？

　　所以，在美国开展“全民防恐”的时候，尽管连夜晚也时常有直开飞机打着探照灯在屋顶上轰轰盘旋巡逻，我还是回国回家——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