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变“七彩灯”，山西80后女作家镕畅身陷“抄袭门”

　　近期，80后女作家镕畅抄袭事件在文坛引发强烈反响，一时成为关注焦点。

　　今年5月，甘肃作家严英秀在博客上撰文披露作家镕畅抄袭其作品，6月2日，镕畅在博客上发表公开致歉信，表示“诚恳地向小说的原作者严英秀女士道歉”。

　　近年来，文坛涌现的“抄袭”事件可谓层出不穷：遥远十几篇小说“全文照抄”被新疆作协开除，成君忆《水煮三国》涉嫌抄袭相晓冬《追击品牌泡沫》，虹影《绿袖子》被指是法国作家杜拉斯《广岛之恋》的翻版，郭敬明被法院判决为抄袭……

　　道歉之后，争论并未偃止。

　　“飞机”折翼变“彩灯”

　　今年5月11日，甘肃联合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严英秀在翻阅2009年第3期《中篇小说选刊》时，不由呆立当场，头条小说《没有七彩的灯》竟然与自己创作的中篇小说《纸飞机》几乎完全一致！小说署名镕畅，在小说之后还有一篇关于小说的创作谈。可是严英秀并不认识这位年轻的作家。

　　《纸飞机》是严英秀2006年12月创作完成的一篇中篇小说，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没有来得及修改。2008年12月2日，严英秀将修改定稿之后的小说通过电子邮箱发给了文友甘肃省委党校教授、评论家杨光祖请求指正。不久，严英秀得到答复，杨光祖评价小说写得非常漂亮感人，愿意帮忙推荐给文学刊物发表。

　　想到这里，严英秀立即给杨光祖打电话，询问镕畅是何许人？自己的小说为何以她的名字发表了？

　　原来，杨光祖在向一些文学刊物推荐《纸飞机》时，曾把小说通过电子邮箱发给镕畅，给她看看，这也是文友之间的常有之举。没想到，小说被署上了镕畅的名字，发表在《黄河》2009年第2期上，随后被《中篇小说选刊》转载。

　　仔细比对了《没有七彩的灯》和《纸飞机》，严英秀发现小说中三处“纸飞机”的意象被改为“纸灯笼”，小说人物的姓名也被替换，删掉了有关两个配角人物的1400多字，添加了两小节诗文。除以上几处外，其余近3万字的内容一字不差。

　　严英秀心痛不已。她表示：“相信每一个从事文学事业的人，每一个用心灵写作的人，一定会理解事件突如其来时感受到的那种伤心，愤怒，甚至惊惧！我的《纸飞机》，我三年前一字一句写在稿纸上的心血之作，也许它不够好，太过唯美、精致，不十分符合当今小说的大潮流，它对人性的幽深所作的阐释也过于稚浅。但我无比地珍爱它，它是我的！”

　　5月12日，严英秀分别给《黄河》和《中篇小说选刊》杂志的主编写信，反映小说被抄袭一事，希望杂志能主持公道。

　　同时，严英秀准备了大量小说出自己手的证明材料。《纸飞机》除了有电脑上的输入、修改记录和发给杨光祖的邮件记录，还完整地保留着三年前的手稿。严英秀的一些同事、老师曾在2006年或帮她打印小说，或详细阅读过原稿，并曾一起讨论过小说的情节，提过修改意见。他们都主动写了证明材料。

　　杨光祖在将小说《纸飞机》发给镕畅的前后，还同时将小说投稿到《西湖》与《时代文学》，两家杂志的编辑部都能调出原始邮件记录。《西湖》主编吴玄先生出示的证词证明：2008年12月21日19时21分，他们收到杨光祖以附件形式发来的《纸飞机》。而镕畅《没有七彩的灯》的首发刊物《黄河》杂志主编张发先生，则证明收到镕畅投稿是2008年12月25日。

　　严英秀告诉记者，她是一个喜欢宁静生活的人，并不想事态扩大，只希望镕畅正式向她道歉，期待一个合理的可以接受的说法。让两个人都能尽快走出事件所带来的阴影。

　　“新人”实力本不凡

　　“这一代作家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创作出属于自己这一代的杰出文学作品，可他们给陈腐的中国文坛带来了许多新鲜的东西，比如，当代文学一直未曾有的自我、率性与青春的尖叫。镕畅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青年女性作家，她的小说已经初步显示了她不凡的才气与广博的学问，当然，还有她的青春活力……”

　　2008年初，一位作家约杨光祖为镕畅的小说《芭蕾第二十三拍》写一个评论，杨光祖看了小说，觉得作为一个80后青年女作家，能写出如此水平的文字，应该鼓励一下，于是就有了上面的一段文字——4000字的评论《我舌头好像断了，奇异的火》，刊于《岁月》2008年4期。

　　镕畅，1980年2月14日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首届、第二届签约作家。曾获“《小说选刊》2006—2007年度读者最喜爱的优秀短篇小说奖”。已出版长篇小说《花影》、长篇小说《2008》，同时在《花城》《青年文学》《黄河》《山西文学》《雨花》等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三十多部（篇）计150万余字。作品十多次被《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载。

　　镕畅的第一篇中篇小说《假装的爱情》发表在《黄河》2004年第2期“晋军新锐”栏目里，先被《小说精选》转载，后又被《小说选刊》转载。“镕畅开始文学创作后，大量的作品都首发于《黄河》，应该说，作为文学新人，她不但有一定实力，而且比较勤奋。”《黄河》主编张发告诉记者。

　　评论家杨光祖与镕畅素未谋面，在信件来往过程中，“我也感觉到她对文学的真诚，她的努力。她对我的意见也很看重。因此，我这里发现网络、报刊上的好文章，经常就推荐给她。”

　　今年6月1日凌晨5时，镕畅在博客发表公开致歉信，她称，因为“约稿量陡增，时常感到压力”，正好杨光祖教授发来了一篇小说，“我看过之后，觉得小说不错，很像我风格，正赶上刊物约稿，一时冲动，署上自己姓名。”

　　“严英秀女士和杨光祖先生知道这件事情后，我也一直回避。我心里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了好久，犹豫了好久，还是觉得应当勇敢地承认，完成对自己的心灵救赎。我想做个有担当的人，一位有担当的作家，我不想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一辈子……不想让这么多爱护我、帮助我的人因我的一次过错终生蒙垢。”

　　“这件事情完全是我个人过错，与任何个人和组织无关，我愿意为我的过错承担全部责任。” 镕畅表示。

　　一些和镕畅有过来往的青年作家、期刊编辑获悉此事后，无不扼腕，痛惜不已。是什么原因让镕畅踏出这一步呢？由于多日来镕畅手机一直关机，去向不明，答案暂且无从得知。

　　“宽容”也要有约束底线

　　事件发生之时，镕畅正在鲁迅文学院第十一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发表道歉信之后，镕畅向鲁迅文学院递交退学书面申请并被批准，随即离开了学校。

　　6月4日，《黄河》杂志社和《中篇小说选刊》杂志社分别发表声明，对严英秀的作品被剽窃抄袭深表遗憾，对发表和转载《没有七彩的灯》表示歉意，并严厉谴责一切形式和手段的抄袭、剽窃行为，保证对抄袭剽窃者决不姑息、偏袒、庇护。同时《黄河》杂志将刊发严英秀原作《纸飞机》，还作品以本来面目。

　　近年来，文坛的抄袭之风还是越刮越猛，与镕畅的道歉形成对比，一些抄袭者被揭发后百般抵赖，实在抵赖不掉，就以“天下文章一大抄”来搪塞。同时，一些出版社、媒体、读者甚至于评论家对抄袭现象表现出的宽容令人惊诧，无法理解，一些被揭发的抄袭者依然被当作文学界的“宠儿”。

　　杨光祖对记者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打击，到现在我心里的阴影依旧难以散去。与事件给原作者和镕畅带来的伤害相比，当下文学界诚信的缺失和道德底线的沦丧更让我心痛。文学是关乎灵魂和信念的崇高事业，文学创作被认为是最为个性化的文化行为，纯洁的写作是作家提笔的根基。从这个角度来说，抄袭本身就是在扼杀文学，也是在扼杀作家自己。一个作家应当把写作看做安身立命的事业，而不是用来作秀的工具、玩物、手段，这是最可怕的。“这个事件反映出当下一个共性的问题，就是整个文化生态环境在恶化，抄袭之风蔓延，道德底线滑坡，文坛和学术界是否应当明确一个约束底线？“如今的文坛对80后作家过于宽容，在推出新人、形成品牌时，忽视了作家本身的实力与成长速度，以至于年轻的作家剽窃、抄袭，这是文学写作商品化、产业化的后果。文坛需要扶植年轻作家，但不应当拔苗助长。一些机构把年轻作家的写作当成投资，将产生很多问题，会使青年作家不自觉地过度膨胀。我们对青年作家个人进行谴责是不公平的，需要反思和探究的是文学作品生产机制的产业化和商品化的根源。”

　　严英秀则认为，抄袭者践踏的是我们许多人共同的事业，破坏的是社会中人和人之间的信用体系，摧毁的是整个文化规范。姑息迁就这样的人和事，只能使近年来的抄袭之风愈演愈烈，使我们的文化生态环境遭到无以复加的破坏。只有严厉惩治抄袭者，我们的文学才会恢复应有的神圣和荣耀。“善于自我解剖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作家。”关于镕畅的将来，杨光祖表示，希望镕畅深刻反思，汲取教训，脱胎换骨，直面内心深处的灰色地带，触摸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调整心态和创作态度，重新站起来，成为一个好作家。

　　山西省文学院院长张锐锋、《黄河》杂志主编张发也同样表示，镕畅已经做出了深刻的检查，对小说原作者表示了歉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应当静下心来，写出更好的作品，写出更好的具备自身实力的作品。

　　在博客中，镕畅则表示：“我将放下包袱，认真汲取这件事情给我带来的深刻教训，好好地写好我的作品，用诚实的劳动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本报记者郝晓林　王素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