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美国加州州长阿诺·施瓦辛格签署了《众议院42号一致决议案》，代表州政府正式向华裔公开道歉，并承认华人在历史上对加州发展所做出的卓越贡献。至此，加州华人在长达150年的时间内所遭受的各种不公正的种族歧视终于得以“沉冤昭雪”。而其意义，更是被看作是为华裔今后在美国社会的生存和发展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该法获得通过后，本报记者第一时间对该项提案的主要起草者之一———加州众议员方文忠进行了专访　　方文忠州议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专注于法律和历史研究，对华裔移民为加州发展做出的历史功绩深感自豪，同时又对华裔过去受到的法律歧视和不平等待遇感到震撼，他认为这是“悲伤的一页”。

　　环球随笔

　　赵大卉 本报驻华盛顿记者 邹强

　　迟来的正义

　　7月21日，美国加州州长阿诺·施瓦辛格签署了《众议院42号一致决议案》，代表州政府正式向华裔社区公开道歉，并承认华人在历史上对加州发展做出的卓越贡献。该提案由州众议员方文忠和利昂共同起草，2人于6月17日正式提出决议案，要求加州就19世纪和20世纪歧视华裔的系列法律向华裔社区道歉，并表彰华裔移民的贡献。提案在加州两院双双过关后，提交给施瓦辛格州长签署并成为正式法案。

　　州议员方文忠在随后发表的声明中表示，在加州“淘金热”时代，华裔移民修建了80%的西部铁路，他们在极为艰苦的环境下修路，冒着生命危险使用手工工具在悬崖安装炸药。与此同时，华人在加州也开发了大片的土地，建成了三角洲的防洪堤坝，并种植了土豆、洋葱和芦笋等植物。但是，曾经的种族歧视剥夺了加州华人在长达150年的时间内获得社会平等和追求幸福的机会。

　　方文忠在声明中赞扬了州长和各位议员认识到加州过去所犯的错误，同时感谢州议员利昂的参与及合作，与他共同提出了这项意义重大的提案。他说：“我对加州华人留下的丰富遗产感到骄傲，并对有机会以这种方式向所有在美华人社区公开道歉表示欣慰。”他希望这一道歉议案能够有助于加州的年轻一代了解州政府过去所犯的错误，并帮助现在的政府避免重犯历史性的错误。

　　州众议员利昂则表示，承认加州过去的族裔和种族歧视问题很重要，“正式的道歉来得太迟了，我很荣幸能够参与推动这项重要的决议案。”

　　这道歉的确让人们等待了太久。1852年，加州州长麦道格称赞华人是该州接纳的“最有价值的移民”，但深具讽刺意味的是，该州30年后通过的歧视性法律，直接导致了美国国会后来通过一部带给华人无尽屈辱的《排华法案》。

　　正是由于这部法案，华人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惟一被美国国会及联邦政府立法排挤和禁止移民的族裔。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该法案，华裔跻身美国政坛将会提前很多年。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加州政府此番签署的这部法案，堪称是为华裔今后在美国社会的生存和发展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历史的真相

　　法案起草者方文忠出生于澳门，3岁时随父母移民来美，2008年11月4日当选为加州众议员。他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专注于法律和历史研究，对华裔移民为加州发展做出的历史功绩深感自豪，同时又对华裔过去受到的法律歧视和不平等待遇感到震撼，他认为这是“悲伤的一页”。

　　方文忠说，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越是深入，还华裔以公道的责任感就越发强烈，“我为我的先辈们在建设这个伟大的加州过程中所做出的贡献而深感骄傲。现在到了加州承认过去犯下的错误，并承认华裔移民曾经遭受的考验和磨难的时候了。”

　　方文忠表示，作为华裔先民移居美国的重要口岸，加州在推行歧视华裔的法律行为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相关的歧视性法案有8个之多，这些法案反映了美国政府历史上对华人是一种综合性的歧视，其中包括1870年旧金山参议会通过的市政条例，禁止行人在人行道用扁担搬运货物，当时只有华人才有这种习惯；还有1873年旧金山参议会通过的条例，向不用马车搬运衣服的洗衣馆每季征收15美元，对用马车搬运衣服的洗衣馆却只征收1美元，而勤劳节俭的华人通常都不惜苦力不用马车，因而成为歧视条例的主要针对对象。

　　方文忠说，加州歧视华裔的法律在1872年达到高潮，当时的加州立法禁止中国移民来美，直接导致了联邦国会于1882年通过著名的《排华法案》，为全美掀起歧视华裔和排华浪潮奠定了恶劣的“法律基础”。1882年，在加州反华情绪持续高涨的促动下，加州共和党参议员米勒向联邦参议院提议中止华工赴美，该提案在参院辩论了8天，获得西部两党参议员和南部民主党参议员的支持，只有东北部的两党参议员表示反对，最终参院以29对15票通过《排华法案》，众议院再以167票对66票给予通过。当年5月6日，切斯特·阿瑟总统签署了这项使华裔深受屈辱的历史法案。

　　《排华法案》的主要内容有10条，其中最重要的是禁止华工10年内赴美。1892年，该法案又被延长10年，1904年则被无限延长。方文忠的祖父1939年抵达旧金山时，就曾被关押在天使岛上，之后得到亲友的救助才得以在加州落脚。直至二战爆发和美国参战，美国与中国成为世界抗击法西斯阵营的盟友，该法案才被废除。但即便在当时，华人也需表明与日本人的区别以免受到歧视，常跑国会山的华文记者在胸前不得不挂上“我是中国人”的标牌。

　　时代的进步

　　其实，素有“民族大熔炉”之称的美国作为一个移民社会，其发展壮大离不开各族移民的贡献，在对历史进行深入反思后，一些州政府和联邦政府此前已经矫正了种族歧视政策。例如，1988年美国国会就二战期间关押日裔美国人一事向日裔社区正式公开道歉，并向幸存者给予赔偿；1993年，联邦政府为推翻夏威夷王国而向夏威夷土著社区公开道歉；2008年，美国国会为曾实行奴隶制而向非洲裔美国人和他们的后代道歉；今年6月，康涅狄格州就奴隶制向非洲裔美国人道歉，等等。

　　而此番加州政府签署的法案，在美国的华裔群体中无疑引起了强烈反响，人们普遍赞赏方文忠“敢为天下先”的举止，称其努力洗刷了华人的历史性屈辱，将开创华裔在美国社会生存和发展的新篇章。

　　美国最主要的华文媒体《侨报》总编刘晓东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加州政府承认华人的历史功绩，并对过去的歧视性法律公开道歉，既是广大华人努力争取的结果，也是美国民权运动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黑人是美国民权运动的先驱，并引领少数族裔形成了争取合法权益的风潮。但在美国历史上受到绝无仅有的歧视待遇的华裔，在这方面却落在了后面。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政治相对开明，特别是受国内国际形势发展变化的促动和影响，美国的民权运动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为华裔争取合法权益创造了良机。方文忠州议员推动加州政府签署的法案，是华人在此方面取得的重大成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刘晓东表示，尽管华人对美国社会做出了卓越贡献，但一直处于主流社会的边缘，华裔应该勇敢地作为一个独立群体，争取更广泛的合法权益。他说，仅让加州政府签署法案还远远不够，华裔将鼎力支持方文忠州议员把提案递交到国会，以推动国会和联邦政府就歧视华人的政策做出公开道歉。

　　未来的重任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华裔才开始在美国政坛崭露头角，出现了首位华裔法官和市长，后来又涌现出首位部长和州长，赵美心则是首位华裔女性众议员。不过，迄今参议院中还没有出现华裔的身影。此间分析指出，华裔要真正跻身美国主流社会，还有着一段漫长的道路。

　　华人素以勤劳朴实著称，其在美国历史上的功绩无法抹杀。1852年，加州州长麦道格就称赞华人是该州接纳的“最有价值的移民”。但也正因为如此，华人饱受其他族裔的嫉妒和欺凌。即便在今天，针对华裔的种族歧视也未根本消除。

　　19世纪中叶，在“淘金热”的吸引下，大批华人移民美国西部，随后参与修筑铁路。华工因为勤劳肯干深受雇主欣赏，但却遭到白人员工的嫉妒和敌视，欺凌和屠戮华工的暴力事件频发。

　　此后，在排华情绪主导下的美国政府相继立法对华人加以种种限制。例如美国法律曾规定，只有公民才能拥有房地产，华人没有资格成为公民，因而也就不能买房置产。根据1855年的法律规定，只有那些本身能够归化的外国妇女在同美国公民结婚后，才有资格归化，由于排华法案禁止华人入籍，因此即使华人妇女同美国公民结婚，也无法成为美国公民。1888年，国会通过法令禁止华工重进美国，将两万名回中国探亲的华工拒于国门之外。1956年，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时期再兴排华风潮，移民局官员可随时当街截查华人身份，洛杉矶一时满城风雨，许多华人商铺被迫关闭达数年之久。

　　刘晓东向记者表示，尽管美国的种族主义受到法律的压制，不会在社会表面公开显现，但在深层依然暗流涌动。

　　已故华裔作家张纯如在其著作《华人在美国》中，曾精辟地概述了华人在美国的艰难历程：“华人在美国的经历，不是一条渐进的单线。他们作为模范少数族裔之一，并非像某些少数族裔那样，是从受迫害的社会最底层，渐渐晋升到社会上层。华人在美国，处于周而复始的循环，美国社会对华人，一直在容忍接纳和疑虑恐惧中旋转。”这不仅是华人在美国过去遭遇的写照，恐怕也是今后面临的尴尬困境。

　　无论如何，加州政府此番立法为华裔“平反”，使得加州华人在长达150年的时间内所遭受的各种不公正的种族歧视终于得以“沉冤昭雪”。其意义，足以被视作为华裔今后在美国社会的生存和发展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方文忠在采访的最后对记者说，“我正在积极筹划下一步行动，目前已联络了不少国会议员，一旦时机成熟就将把提案递交到美国国会。”为了三百多万美国华人的未来，方文忠正在和众多怀揣同样梦想的华裔同胞一道，努力推动着历史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