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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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心 光把小说写好有什么用
当我的看法和大部分人一样时,就是我不用写作,可以放心去过活的时候了
本刊记者 刘子超 发自香港
朱天心家有3个人是好作家:父亲朱西宁是随国民党来台的军人,出色的小说家;姐姐朱天文是华文写作界的翘楚之一、侯孝贤的“御用编剧”;她自己高中毕业即进入文坛。当年有一本《拒绝联考的小子》畅销,出版社找到她,希望她写一本《接受联考的小妞》。
不仅如此,她母亲刘慕沙是日本文学的翻译家,她先生唐诺亦是博学多才的作家、评论家。这样的文学家庭世界上也不多见,难怪连见多识广的阿城也要赞叹。
1980年代末,朱天心开始关注政治,笔调也变得老辣苍凉。《想我眷村的兄弟们》是她的转型之作。阿城说,读罢有一种忧郁。如同年轻时打铁,铁在炭中由深红到白中发青,青即是热烈到极端时反现忧郁。在《古都》中朱天心继续营造她的“老灵魂世界”,一路穿行在台北都市空间,阅人述事,如同福柯定义下的“考古者”。
她的作品曾多次获得《联合报》和《中国时报》所设的文学奖,但基本没有改变过她的生活。虽然处女作即在台湾行销几十万册,但她说:“书卖得好,算是意外,基本等同于中了头彩,只有把生活需要压到最低,才有自由。”
阿城的铁杆粉丝
人物周刊:你写作的初衷和动力是什么?
朱天心:对于“为什么要写作”每个作家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支持我写作的动力跟鲁迅的若干场景很像。他说一群人在铁皮屋里沉睡,突然失火了,但又没有任何的生路可逃。到底是要让他们睡着死去,没有知觉,也不受痛苦,还是让他们清醒,但又逃不掉,受苦而死?这是一个选择,而“呐喊”是其中一些人的决定。去评估人家逃不逃得掉不是我的责任,先喊出来才是我的原则。至于别人能不能接受,不是我能考虑和在意的。鲁迅也说:“不管他的声音是可憎的,或是讨喜的,或是威猛的,或是哀愁的,他已经无暇顾及了。”倒过来说,当我的看法和大部分人都一样时,就是我不用写作,可以放心去过活的时候了。
人物周刊:朱天文谈《巫言》时说写东西不想结尾,如果结尾,就等于这个作品死了。你有类似的感受吗?
朱天心:我跟天文正好相反,我是很想快点知道故事结果的作者。以游泳来譬喻,我水性不好,可又好奇对岸的风景,总是要憋着一口气游到对岸。所以我写的都是中、短篇,写长篇就好像有随时溺毙的可能。有时候,一个好句子、好典故,就像河中间可供人暂时停歇的石头,停歇之后我才能继续游。以我的急性子,写两三万字就足够了,一万字是不用借助石头正好能一口气游完的路程。
人物周刊:大陆作家中你最欣赏阿城吧?能谈谈和他的交往吗?
朱天心:第一次读阿城是在1986年。当时我刚生完小孩,一边坐月子一边读,那是很古怪的经验。三更半夜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现代化集奶室,一边集奶一边看,真是百感交集,觉得世上有这样一本东西,我从此不用再写作,就好好当妈妈吧。那种感觉非常幸福:你面前站着个终其一生都追赶不上的高手,你就好好当他的读者,放心去做另外一个自己吧。
第一次见阿城是有一年他来台湾开会,侯孝贤导演就在我家不远处帮他找了住的地方。当时,我把我所有的书都备好,还写了封短信,内容其实是偷抄了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信,说:有你住在山上,我就觉得山好像会发光一样。后来有一年阿城来台湾,刚好农历春节,那几天他一直住在我家,跟唐诺一起打地铺。身为阿城的铁杆粉丝,那真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人物周刊:最近,张爱玲的《小团圆》出版了。你们看了吗?
朱天心:我是快快翻过的,我觉得天文比我伤心。张爱玲是50多岁写这本书的。天文觉得,到了50多岁,摆脱了当时心境,应该以不同的角度看待当时的爱情。如果心存愤怒怨恨,得到的就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我看的时候觉得张爱玲把前半辈子在读者心里头建的“七宝玲珑塔”瞬间全部打碎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像人肉炸弹,不仅把胡兰成炸得稀烂,自己也是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看天文太伤心,我就努力寻找最善意的想法。我觉得张爱玲对文学创作的认知还是很现代主义式的,对人性是怀疑的、拆解的、颠覆的。即便对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那段感情,也是用这种态度去面对,并没有因为是自己而例外,等于战士壮烈成仁。天文听了我的话觉得蛮宽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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