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谈刑侦

　　本报记者 郭毅

　　神探档案

　　阎子忠，黑龙江省密山市人，1958年生。二级警监，现任黑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副厅级)。先后荣立一等功2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9次，荣获二级英雄模范、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等光荣称号。

　　从警30多年来，直接参与和指挥破获1800多起各类刑事案件，创建了一整套适应黑龙江省实际情况的侦查模式，专著《刑侦指挥探要》获全国刑侦战线广泛赞誉。被公安部聘为特邀刑侦专家，中国公安大学等高等院校客座教授。

　　多次被公安部调往全国各地参加指挥侦破大案要案，如沈阳“2003·1·18”特大抢劫运钞车杀人案件、“2004·2·23”云南大学马加爵特大杀人案等案件。

　　2009年9月8日，指挥击毙公安部A级通缉在逃人员王厚军后，少有笑容的阎子忠，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一个极具反侦查能力的持枪杀人嫌疑人潜入茫茫人海，从并案通缉到围捕击毙，一共8天，黑龙江警察咋这么神？

　　63字战略烂熟于心

　　“王厚军的确狡猾：他有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极少去公共场所。按说，抓他有难度。”阎子忠分析王厚军一案时说，“但狡猾也脱不开规律。”

　　据警方掌握，王厚军从17岁开始，前后3次入狱，服刑15年多。成年后，在社会中自由生活也就5年多；他的社会关系只有狱友，他去过的地方只有五大连池、黑河、哈尔滨、方正还有经肇源去过吉林松原。王厚军的习惯：找狱友，走熟路。

　　9月5日，侦查结果证明，王厚军就在肇源附近。面对280公里的松花江古道，一头是哈尔滨一头是吉林松原，再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纱帐。王厚军此时3次自作聪明的“声东击西”又被阎子忠抓住了规律。

　　阎子忠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幅字画是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的一段话：指挥员的正确的部署来源于正确的决心，正确的决心来源于正确的判断，正确的判断来源于周到和必要的侦察，和对于各种侦察材料的连贯起来的思索。这63个字，阎子忠烂熟于心，且百般实践。

　　2004年2月23日下午，云南大学学生宿舍6楼317房间发现4具男尸，失踪的马加爵有重大犯罪嫌疑。马加爵床头的衣柜上发现一台台式电脑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电脑内的信息全被删除！

　　参加指挥侦破此案的阎子忠说，经技术恢复发现，马加爵在电脑中共浏览点击了29万条信息。涉及大量的恐怖、谋杀信息及图片；黄色信息；生存手册的相关信息；居民身份证信息；广州、海南列车和公共汽车时刻表信息；江西赣州、湖南邵东、宜章，特别是海南三亚地区的人文地理、经济发展、教育文化、社会进步等相关信息，直至2月16日凌晨2时30分将电脑中的全部信息删除。这7个方面的信息串联起来分析，4天后，马加爵在三亚落网。

　　去伪存真由表及里

　　其实，毛主席的那63个字后面的一句话阎子忠也每案践行：指挥员使用一切可能的和必要的侦察手段，将侦察得来的敌方情况的各种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索，然后将自己方面的情况加上去，研究双方的对比和相互的关系，因而构成判断，定下决心，作出计划———这是军事家在作出每一个战略、战役或战斗的计划之前的一个整个的认识情况的过程。

　　1997年11月15日早晨8时25分，时任黑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的阎子忠接到命令：中国人民银行五大连池市支行发生持枪杀人抢劫案，5人被枪杀，319.5万元现金被抢……阎子忠拔下输液的针头，火速赶往现场。

　　说起12年前的案件，阎子忠还是记忆犹新。通过现场分析，确定犯罪嫌疑人能够作成这起大案必须同时具备时间、结伙、工具和知情4个条件，缺一不可。即：要在11月14日晚有时间作案、必须是两人以上来往关系紧密的、要具备“建卫20”型口径步枪及子弹等、因某种关系与人民银行内部有联系。

　　经过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的反复侦查，阎子忠发现，五大连池市工商银行储蓄科干部张国友和个体出租车司机冯佩军有作案嫌疑：发案当天下午有人证实二人都在家，没有外出；二人系小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调出案前案后张、冯二人20天的住宅电话的通话信息，二人相互通话达80次；二人系“1997·4·13”盗窃“建卫20”型口径步枪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并且这支枪未击发的臭弹与本案现场击发的弹壳经比对系同一支枪击发的；张国友因工作关系与人民银行有联系。他在任会计时，每天都要到人民银行值班室交换一次票据，熟悉人民银行内部情况。为此，阎子忠确定张、冯二人为本案的重大嫌疑人。围绕二人开展侦查工作，很快破获了这起震惊全国的大案。

　　阎子忠说，“1997·11·15”案件的4个条件是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找到这个规律就找到了破案路径。由此及彼，每案莫不如此，这就是规律的客观性和普遍性原理。

　　刑侦部门打击犯罪的基本理念没有变

　　神探讲述

　　我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参加公安刑侦工作后，就没有离开过刑警职业。这30多年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四个变化”、“一个没变”：

　　第一，侦查措施、手段实现了从低端应用到科技化、信息化的重大发展变化。

　　过去我们破案，采取的侦查措施多是“手印脚印、摸底排查”等传统方式。记得我刚参加公安工作时，侦查杀人、强奸等案件，只能通过血型来排查嫌疑。现在，各级公安机关坚持向科技要警力、要破案力，切实加强刑事科学技术、行动技术和网侦技术建设，不断把科学技术的最新成果应用于侦查破案，侦查破案的整体效能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DNA技术已经被广泛应用到侦查破案当中，仅我省目前就已经建立了10个DNA实验室，建立了DNA数据库，每年都通过DNA比对破获一批刑事案件，其中不少是久侦未破的疑难大案。

　　第二，侦查思维实现了从单一化到多元化的重大发展变化。

　　在计划经济时代，侦查破案基本上是从案到人。什么概念呢？就是案件发生了，根据案件情况去找犯罪嫌疑人，跟着案子跑。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人、财、物的大流动，刑事犯罪出现了从静态到动态的发展变化。因此，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我们开始积极探索从人到案的侦查模式，通过发现犯罪嫌疑人来破获案件。2000年以后，随着信息化水平的不断提高，科学技术被更多、更广泛地应用到侦查工作中。通过全面搜集与打击犯罪工作相关的人员、案件、涉案及疑似涉案物品、犯罪情况线索、痕迹物证、DNA等情报信息以及各类社会公共信息，建成了全国人口基本信息等8大公安信息资源库，建立了违法犯罪人员及重大案件、在逃人员、犯罪指纹、被盗抢汽车、失踪人员、未知名尸体、DNA等7大信息系统，并依托这些信息系统，积极开展“网上作战”，侦查模式发生了巨大转变。

　　以指纹信息为例，我省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建库，历经十几年的建设，已经入库十指指纹130万余枚。这些都是今后支撑我们侦查破案工作的宝贵资源。

　　第三，刑事执法实现了从简单粗暴执法到规范执法的重大发展变化。

　　过去我们的刑事执法工作，在侦查措施、强制措施的采取上往往有很大的随意性，个别民警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超期羁押、刑讯逼供、乱罚款等问题也比较多。有的刑警执行搜查任务时，当事人要求出示搜查证，他就这样讲，什么搜查证，警察就是搜查证。

　　近年来，我们积极倡导严格、公正、文明执法，实行了侦查破案和执法办案工作责任制、主办侦查员制度、办案质量检查考核制度、逐级审核把关制度、破案倒查制度、错案追究制度、办案公开制度等一系列执法工作制度，并制定了“刑事侦查工作规程”，全面规范刑事执法行为，切实提高执法质量，工作效率和质量今非昔比。从我省的刑事犯罪嫌疑人批捕率、起诉率情况看，都达到90%以上，比以往有较大幅度的提升。

　　第四，侦查主体实现了从基本素质较低到高素质、专业化的重大发展变化。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侦查员，整体上文化层次较低，高中文化的刑警就算是学历较高的了。现在我们各级刑侦部门的侦查员，多数是本科学历以上。通过经常性的岗位练兵和教育培训，并以比武竞赛的形式检验训练成果，广大刑警的法律意识、程序意识、证据意识、诉讼意识和工作责任心显著增强，越来越多的侦查员达到了“会侦查、会取证、会抓人、会审讯、会做卷、会电脑”的“六会”标准，刑侦队伍的综合素质不断提高。一些侦查员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成长进步为在某一领域能够独当一面的专业人才。

　　最后，谈一下“一个没变”，就是坚持群众路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基本理念始终没有变。

　　从建国到现在，公安机关特别是刑侦部门打击犯罪的基本理念没有变，始终坚持走群众路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从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出发，从人民群众满意的地方做起，从人民群众不满意的地方改起。在侦查打击犯罪实践中，每开展一次专项打击行动，每侦破一起有影响的大要案件，积极开展宣传发动，动员人民群众提供破案线索、逃犯线索，都是一项必备措施。事实也证明，很多案件的破获，很多重大逃犯的抓获，都是群众积极提供线索的结果。

　　本报记者郭毅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