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社为家

20世纪50年代，工地上的广播员。人民公社社员们干活的热情都很高涨，相信共产主义的美好明天能够在自己手中实现。  摄影·王复遵

　　以社为家

　　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干活儿，一直干到中午吃饭，中午是轮班吃饭，吃完接着干，一直到天黑收工，基本没什么娱乐，吃完饭回到家就睡觉。那会儿社员们还经常一起去堆粪，堆完了队里就发个窝头，一群人围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就笑出声来。

　　口述人·吴玉书 整理·陈鸣

　　私人档案·吴玉书

　　女，1931年11月出生于北京市朝阳区来广营村。新中国成立后，曾担任吴玉书合作社社长、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副社长。1954年至1956年连续三次被评为“北京市农业劳动模范”。

　　很多事情现在的人已经理解不了了，我们那时候天天干活天天高兴，人人是忘我的，队里的大姑娘忙到没时间找对象。

　　1959 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公社办起了食堂。上一年粮食大丰收，社员们都情绪高涨。当时有句话， “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成为一时间传遍大江南北的著名口号。

　　刚开始的时候是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吃得下，食堂就给你。比如，炸油饼吃不动了，可以往家里带。也有带亲戚来吃的。

　　后来食堂看着这么吃下去不是个办法，就不让往家里带东西，但你能吃多少照样给你吃。粮食穷糟蹋了不少。队里就有老人说，“早晚得有饿的那一天！”不料，后来果然应验了。

　　我们公社当时已经实现了“机械化”，割麦脱穗都用上了机器，但毕竟不精细，比如说割麦，地里会掉下很多麦粒儿。大家改吃食堂了，也就没人去捡了，因为去食堂管饱啊。白薯也是堆在路边没人要，后来就烂掉了。

　　但是吃归吃，我们社里大家干活的热情一直高涨，都想着为国家做些贡献。那会干活儿很辛苦，但大家都不累。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干活儿，一直干到中午吃饭，遇到麦秋时节根本没时间休息，中午是轮班吃饭，吃完接着干，一直到天黑收工。当时，基本没什么现在所说的“娱乐”，吃完饭回到家就睡觉，有时候一天睡不到两个小时。

　　成立高级社之前，我们是一个18 户人家组成的初级社，我是带头的。1951年，当时的区教育局办了民校，组织扫盲学习小组，我和另外4位姐妹组成了一个小组，后来大家熟了生产上也开始自发互助。我们五户人家家里都没有男劳动力，五个人一起干活效率高一些，有力的出力，有牲口的出牲口。1952年春，区里的农林科和妇联知道了我们这个互助组，就帮我们又吸收了两家互助组，到了下半年组成初级社。地还是各家的，实施的是四六分成，劳力分六成，土地分四成，地里种什么就开始按国家规定来了。再后来我们和其他合作社一起，成立了来广营人民公社。

　　合作社对我们帮助是很大的，以前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现在大家组成集体了，还有了施拉机，兴修了水利。大家很高兴，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真正是当家作主了。前不久，在小区楼下遇到以前一起干活的姐妹，她还在说，很怀念以前队里发的窝头，再没有比那个还香的了。我们那会儿经常一起去堆粪，堆完了队里就发个窝头，一群人围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就笑出声来。

　　可惜当时步子走太快了。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一下子就把农民带回现实了，食堂管理不善，后来困难时期一到，很快也就撤了。到了年三十的时候，队里发一点豆腐渣和高粱面，都跟宝贝似的。

　　全国各地浮夸风也厉害。有一次，社里到河南去学习那里粮食亩产万斤的经验，社里头考察了他们的种植方法回来后专门划了一亩多地实验。怎么种呢？先往地里堆粪，堆到一尺来高，然后往上撒种，种子之间根本没有间隙，就是成批地往上撒。等麦子长出来了，看着密密麻麻很茂盛，可是来场风，全倒掉了。而且，因为不通风，里头都是烂的。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