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国间谍案”频发 窃取高科技成主要罪名

　“中国间谍”是如何炮制的

　　美国六部门联合指控 选在十一起诉别有用心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刘俊发自北京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前一天，在美国联合航空UA896航班座椅上，吴振洲还悠闲地躺着，畅想深圳驰创电子有限公司的未来，这家他在1996年一手打造的企业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电子元器件分销商之一，当他第二天一觉醒来时，赫然发现自己身穿橘红色囚服坐在一间六平米的牢房。日历定格在2008年12月6日，地点：芝加哥一处监狱。

　　他的目的地原本是波士顿，那里有场耶鲁CEO高峰会等着他，可在芝加哥机场，他提着行李准备转机的时候，五六名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和美国移民局官员立刻包围了上来。“你被捕了！”不容吴振洲半点质疑，一副冰凉的手铐已经牢牢拷在他的手上。

　　同一天，美国驰创电子公司经理李波、财务顾问魏玉凤在波士顿被捕。

　　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跟三个中国人的对抗开始了。

　　有悖常理的指控

　　芝加哥的监狱只是吴振洲的临时关押之地，按照美国法律，案件必须在当地法院审理，被告也必须关押在当地监狱。美国驰创公司在波士顿。40天后，吴被转至靠近波士顿的罗德岛洲Wyatt监狱，而李波则自拘捕之日一直被关押在波士顿的普利茅斯惩戒所。两人的保释请求，均被美国联邦法院拒绝。

　　魏玉凤的境遇比他们俩好一些。因为家里有未成年女儿需照顾，魏被捕之后不久就获保释，但必须在脚踝佩戴电子监控设备，生活起居被实时监控。

　　2008年12月18日，美国大陪审团正式对吴振洲、魏玉凤、李波提起控诉，指控三人涉嫌串谋申报不实出口文件，涉嫌违反美国出口管制，蓄意将出口登记表中最终目的地填错——将中国大陆填成中国香港。

　　然而，今年4月16日，美国联邦政府突然向美联邦法院提起追加起诉，将在美国麻省注册的美国驰创电子公司和深圳市驰创电子有限公司追加为被告，罪名仍指向出口违规。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法官要求检方9月14日提交最终起诉书，但后者却无故拖延到10月1日中国国庆节当天，才提交了起诉书，而罪名竟然增加到38项！

　　“美方选择在10月1日提交第三封起诉书有特别动因，他们的舆论导向对中国政府和中国商人的形象都很不利。”吴振洲的中方代理律师、广东广和律师事务所律师石怀方认为，“背后可能有美国持‘中国威胁论’的政治势力想把驰创案作为一个典型的刑事案件凸显出来。”

　　10月6日，法庭举行了被告关于新起诉书的听证会。鉴于案件的复杂性及为了保证双方辩论准备的充分性，法官决定将原定于11月30的审判日期推迟到明年1月19日。

　　到今年10月29日，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吴振洲和李波已被关押了328天。这在石怀方看来，很有悖常理。“三名被告同一天在不同城市被逮捕，这说明美国政府在行动之前经过充分严密的准备，并收到一些证据。但证据还不够，怎么办？只能采取关押的方式。”

　　但就是这样一起经不起推敲的案件，却在一些美国媒体眼里成了“中国对美发动间谍战”。10月12日，总部设在华盛顿的美国《防务新闻》周刊网站援引供职于美国列克星敦研究所的洛伦·汤普森的话称称：“中国明显在进行一场旨在窃取美国技术和知识产品的大规模工业间谍活动。”

　　铁拳打蚊子

　　在10月1日检方起诉书罗列的38项罪名，共有包括FBI、商务部、国务院、司法部、移民局、海关、反恐等美国各大核心部门参与，但每一项指控都有不少破绽。

　　在起诉书中，美国联邦政府指控被告涉嫌串谋违反美国法律和政策，包括《武器出口控制法》《出口管制条例》《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第13222号总统行政令和对华武器禁运政策。同时，起诉书将违反《武器出口控制法》对应的产品型号从2个增加到6个，将违反总统行政令第13222号、《出口管理条例》的产品型号从1个增加为22个。

　　1996年，吴振洲在深圳创立驰创，随后在美国、中国香港、绵阳等地设立了子公司。2009年上半年，公司销售额近2亿元，并拥有价值数亿元存货。连续4年，被专业分销杂志评为“中国十大元器件独立分销商”。

　　实际上，驰创公司是非常注重学习美国的政策的。

　　2007年6月，美国出台新的对华高科技出口管制政策，吴振洲带领驰创公司在短短一个月翻阅了美国高科技出口限制的数千页法律和规定文件。“他一方面对内安排了专门的学习梳理流程，一方面也将学习到的经验分享给同行。”吴振洲多年的助理周睿回忆。

　　石怀方认为，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美国法律本身就不清晰。“不管是商务部的清单，还是国务院控制的军需品清单，它的规定并没有列明哪个公司生产的哪个产品禁止出口，从产品说明书、名称、编号，美国的出口商很难看出哪个产品是有军事用途。”

　　在起诉书中，美国检方列出的一项新罪名为“非法向美国‘出口黑名单’实体出口”，这个实体包括隶属于中国航天科技集团下的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检方认为这些机构涉及为中国军方生产国防设备。”但从石怀方掌握的情况看，这家研究院并不在驰创的客户名单上。“检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不实指控，谜底要等到开庭时才能揭开。”

　　更令石讶异的是证人的人员构成之庞大和复杂。证人由专家证人、事实证人两部分组成，事实证人主要是美国籍员工，专家证人主要是美国政府官员，包括FBI、美国商务部进出口管理局、税务部门的经济犯罪调查科等。

　　狱中日记

　　美国倾全国之力调查吴振洲案，让驰创的员工越发觉得，一个蚂蚁和大象斗争，力量之悬殊可以想见。加上美国媒体对驰创“工业间谍”的不实指控，驰创的员工决定向中国媒体和政府求救。

　　“ 坦率地说，我们是被动的，不是刻意想宣传。”周睿说，一方面通过公开真相，以正视听，事实并非美国政府和媒体所揣测的那样，另外也希望政府和各界力量支持我们，让案件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最先的媒体行动是开博，博客的名字叫“我不是间谍”，内容全是吴振洲的狱中日记。当周睿把这一设想告诉吴振洲的时候，他感动坏了。平常，日记都是吴先叫给驰创聘请的美国律师，然后再传真给周睿。但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把文章在电话里念给周睿听，让他录下来，尽快放到网上，这篇文章是10月22日，吴为他的博客写的序。在序中，他写道：

　　本以为是美国经济的贡献者，到头来我们和公司成了“工业间谍”，成了美国“高科技”产品的大盗。我的牢狱之灾，不仅使我认识到西方式民主与法制的昂贵与黑暗，认识到美国政府和民间切实存在对中国的误解、偏见甚至妖魔化中国的现象，更重要的是让我注意到美国朝野“政治正确”的意识形态在司法体系造成的严重后果。

　　但每当想起祖国时，他心中总是充满无限的感激。

　　被捕后不久，中国驻芝加哥领事馆领事武德民和赵玉庆特地去监狱看望他，这是吴被捕后第一次见到关注他的人。“我有见到亲人的感觉。”吴在日记中写道，“我当时偷偷摸摸把他们的名片带回牢房，这是我入狱后第一次见到祖国的文字。端祥名片中的文字良久，然后藏好，这可能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看过一张名片。”

　　后来转到Wyatt监狱监狱后，纽约领事馆的余钢也去探望过吴振洲一次。

　　十一国庆之前，石怀方给中国驻美大使周文重写了一封信，并邮寄了案件的部分材料，大使馆给石的回复是，周大使已指示中国驻美大使馆经商处公使衔参赞戴云楼全全负责此事。10月后，新任纽约领事李仕鹏也在帮忙积极跟进和了解案件进展。“他们也帮忙接过吴总的信，最近，纽约使馆也在联系我们，希望安排律师跟我们了解案件的发展情况，和对当事人更多的关心。”周睿说。

　　石怀方相信，中国政府会给予该案很大的支持。“这两年，中国政府对海外侨民的保护力度越来越大，比如说今年6月，中国有75名渔民，在南海传统海域作业时被印尼扣押，后来，中国政府成功地通过外交途径印尼方面及时释放了这些渔民。”

　　双重牢狱之灾

　　在狱中的日子是单调而枯燥的，每天，除了排队给员工或者朋友打15分钟的电话，写日记已经成了吴振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日记里，他尽量隐藏自己内心的不安，而把信心带给大家。在被捕后第三天的日记中，他这样描述狱中一天的生活。

　　早餐是鲜奶、燕麦片、蛋糕、苹果，比以前我秘书准备的要好得多。

　　饭后冲凉，入狱以来第一次，穿衣服的时候，发现鞋子和袜子都是中国制造，不禁莞尔一笑。

　　晚上八点，正好是国内周一上午九点上班的时候。估计公司的同事该乱一阵子了，美国人对我是守株待兔，早有准备的，而我的同事们呢？肯定是措手不及。“老板被抓了，公司会怎样？”

　　李波的监狱条件不如吴振洲好。“电话不是经常能打，泡方便面连个开水都没有。”周睿说，当事人虽然很乐观积极，但300多天失去自由，这对他们的身心挑战非常大。

　　驰创公司也在面临牢狱之灾。

　　案件发生之后，由于美国驰创公司被列为被告，所以美国业务全部停顿，同时供应商断供和客户撤单，又加重公司业务危机和现金流危机。去年在国内还关闭了一些办事处。原本在今年到创业板上市计划也因此搁浅。

　　蒙受商业损失的同时，还要承担巨额的诉讼费用。“因按照美国法律，每个被告都要有代表律师。所以我们一共请了十位来自中国内地、美国、香港的优秀律师，费用肯定不菲。”周睿说。

　　不过，在吴振洲乐观精神的感召下，他的员工也在被感动和鼓励着。案发后，公司就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负责协调各方事宜，一年来，驰创的员工不但没有流失，而且还顽强工作，这令身为外人的石怀方都非常感动。“驰创的员工都是年轻人。在老总被抓的一年时间里，听他们说，今年的业绩比去年还要好。”

　　做了最坏的打算

　　2010年1月19日是开庭的日子，石怀方和美国、香港的律师团队正在非常紧张地做辩护的准备工作。但也不是没有拖延的可能。“美国检方有权利增加或者变更起诉，只要在法院决定最后开庭日期之前，变更都有可能的。法院对于检方的行为通常会给予一定的容忍度。”石怀方说。

　　目前，石怀方最担心的是美国媒体过早介入，而且多是负面报道，这会影响当地居民的观点。“其中有一部分居民会成为陪审团成员，对案子将来的审判会造成不利影响。”

　　石怀方最近一次和吴通话是在十一期间。“他的状态不错，但心情经常会有起伏，这也难免。他自己是坦坦荡荡的，尽管他在美国所感受到的，跟以前美国所宣扬的法治、自由与平等不一样，但他还是坚信他自己主观上没有故意，客观上没有触犯美国法律的前提下，最后一定能够沉冤昭雪。”

　　不过，吴振洲也在做种种最坏的打算。“尽管相信这又是一次冤案，但说实话，谁也不知道这个案子什么时候能够打完，以及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石说，如果完全败诉，三名被告将会面临长达20年甚至更高的监禁，以及上百万美元的罚款。

　　石怀方说，到那时，受损失的不仅只有驰创。“整个中国元器件进口市场也将因此遭到破坏，不论对中国经济发展，还是中美正常贸易都会带来巨大的损失。中国对美顺差会进一步增加，中美贸易矛盾将会愈加凸显出来。”（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