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核电工业复兴之路不平坦 废料处置遭质疑(图)

贝尔丰特核电站有望成为第一座“起死回生”的核电站

　　美国核电工业复兴有路障：奥巴马态度模糊，废料处置遭质疑

　　早报特约记者 刘莉

　　发自美国田纳西州查塔努加市

　　因国内外核电事故而沉睡30年之久的美国核电工业，正悄然启动复苏步伐。

　　气候变暖，石油、天然气价格飙升，核电再度成为能源开发的选项。

　　除了外部推力，美国同时也具备厚实的核电工业基础：正在运行的核反应堆有104座，居世界第一位，发电量占全美年需电量约20%；已立项要建的核电站达40多座。盖洛普民调显示，67%的受访美国人赞成兴建新的核电站。

　　然而，倒核派的质疑不容小觑：因节能减排而重新投向隐患众多的核能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何况奥巴马总统的态度至今不明。

　　美国核电工业复兴之路并不平坦。

　　1979年，宾夕法尼亚州萨斯奎哈河三哩岛（Three Mile Island）核电站的一座核反应堆发生堆心熔毁事故，造成部分放射性物质外泄。“三哩岛事件”虽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但事故震惊全美国，民间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反核能运动。1986年，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了核电史上最严重的事故，30多人死于爆炸以及过量核辐射。人们谈“核”色变，受此牵连，美国核电工业至此走入长期低谷。30年来，美国没有新建过任何一座核电站。

　　立项待建核电站40多座

　　但这个局面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美国正在引来全面的核电复兴。”美国最大的国有电力企业TVA（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的首席运营官比尔-麦克科勒姆（Bill McCollum）自信地说。

　　TVA的运营范围覆盖美国东南部的田纳西、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佐治亚、阿拉巴马、密西西和肯塔基7个州，供电人口约为900万，其用户主要是158家电力分销商和58家工业直供用户。目前TVA共拥有3座运行着的核电站、6个核反应堆。

　　“核发电量占TVA每年发电总量的30%。这个比例在未来还会有所提高。我们的目标是到2020年无二氧化碳排放发电达到总发电量的50%。”麦克科勒姆说。

　　目前美国正在运行着的核反应堆共有104座，居世界第一位，发电量占到全美每年所需电量的20%左右。随着应对全球气候变暖，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紧迫性日益加强，石油、天然气价格的不断攀升，核电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选项。

　　公共舆论对核电的态度已经开始松动、软化。根据最新的盖洛普民调显示，59%的受访美国人表示支持核能，67%赞成兴建新的核电站。美国核能管理委员会（Nufunction Regulatory Commission，NRC）的数据显示，全美已有21家公司向NRC申请建设核电站的许可证，总数达到34座。

　　“据我所知，美国已立项要建的核电站就达到了40多座。”TVA主管核电站检测和维护的经理迈克尔-特博（Michael Turnbow）认为目前的问题并不是“核电工业复兴”这个命题是否成立，而是如何更好地应对这场复兴。

　　人才紧缺引发培训热

　　“人力资源紧缺，从业人员老龄化是一直困扰这个行业的问题，新一轮核电复兴将使得这个问题更加突出。”特博说。

　　为了应对专业人才紧缺的挑战，TVA和查塔努加市社区大学工业技术系合作开办了两年制的核辐射防护专业。“这个专业非常具有针对性，所教授的课程可直接运用到实践工作中去，毕业的学生可作为核辐射防护技师进入核电站工作。”系主任蒂姆·麦凯基（Tim McGhee）说。

　　这个专业目前共有30多名学生，学生年龄跨度很大，从20多岁的年轻人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其中还有父子档、兄妹档一起来学习的。在两年的学习期间内，几乎所有学生都有去TVA的核电站实习的机会。实习时薪达到30美元，在目前美国的经济情况下，这个薪水标准是很多MBA学生都望尘莫及的。学生们开玩笑地表示，“知道这个专业前景好的人还不多，算是业界的小秘密。”不少学生因为有亲戚在TVA工作，才慕名前来，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据记者观察，虽然年龄和背景的差异很大，但学生们都对核电工业的复兴充满信心。

　　“我从事与核电站相关的工作有30多年了，在核工业低谷期，我也去化工厂上过班，但我始终相信这个行业还会东山再起。”48岁的斯坦森-博艾德（Stetson Boyd）表示，新学的技能和多年的相关工作经验，将使得他在未来的职场上很有竞争力。

　　25岁的爱伦-布勤（Aaron Buchann）是中途从电子工程系换到核辐射防护专业的。“许多人对核充满恐惧，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核工业，核电是安全、清洁、经济的21世纪新能源。”布勤是个很有见识和想法的学生，他的同班同学大多梦想着一毕业就进TVA工作，而他表示：“这个行业是抗经济萧条的，美国的就业前景良好，现在很多大的核电企业都在大量招人，我们的选择范围很大。就世界范围内核工业发展趋势看，未来的就业机会也十分广阔。”

　　今年8月，西屋电气公司（Westinghouse Electric）在查塔努加市投资945万美元扩建了其核服务部门。西屋核服务部为全世界各地的核电站提供设备检查、修理、维护服务，并提供核燃料。作为扩建项目的一部分，西屋专门设立了WEC焊接学会，该学会的目标是每年培训700名适合核电站要求的高技能焊接技工。培训期间学费全免，在通过美国机械工程师学会（ASME）的焊接技能考试之后，学生将按时薪22-30美元为西屋有偿工作2000小时。与爱伦·布勤一样，WEC焊接学会的学生们同样有着国际视野。“我们将从中挑选合格的人才，希望他们能留下来为西屋效力，他们都知道西屋在中国有4个核反应堆项目，也明白未来核电工业的广阔前景。”WEC焊接学会总经理理查德·弗瑞斯贝（Richard Frisbey）说学生们都清楚现在这个行业高级技术人才奇货可居，也有许多大公司过来抢人才。

　　“不是复兴，是旧病复发”

　　在查塔努加这个美国核电工业重镇两天的见闻，几乎使得记者相信美国核电工业的复兴不是传闻，而是现实。但并非所有人都那么认为。

　　“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复兴，而是旧病复发。”当地的NGO城市世纪学会（Urban Century Institute）主任桑德拉-科茨（Sandra Kurtz）提醒记者要注意识别核电公司的公关手法：“目前应对全球气候变暖，节能减排是主流话题，所以那些核电公司就借此机会大力推销核能，把核能包装成绿色安全的清洁能源。他们想卷土重来，但是30年前导致核电工业衰败的根本原因：核泄漏、核辐射等安全隐患依然存在。核废料处理一直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太阳能咨询公司SunPine的研究员罗丝-麦克克鲁尼（Ross McCluney）说：“只有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能源紧缺的问题，因为节能减排的需要而重新投向危险隐患众多的核能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反核能人士的旗帜非常鲜明，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记者展示了著名反核能组织“能源及环境研究所”领导人阿尔琼-梅基耶尼（Arjun Makhijani）的书《无碳，无核：美国能源政策的路线图。

　　《查塔努加时报》社论版编辑哈里·奥斯汀（Harry Austin）多年来一直关注当地舆论对核电站的反应。他说：“环保主义者的反对声一直是存在的，但是主流民意是支持的，核电工业对于查塔努加市以及整个田纳西河流域地区十分重要，充足廉价的电力是很多产业的基础。”

　　查塔努加市市长让-利特菲尔德（Ron Littlefield）很坦率地对记者表示：“我并不仅仅因为核电工业是支柱产业，给当地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才支持核能的。我相信除了核能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选项。”查塔努加市是中国无锡市的友好城市，利特菲尔德市长表示，两年前在中国参加一次清洁能源峰会让他相信可再生能源和核能需要同时发展，可再生能源不能替代核能。

　　尤卡山处置库被放弃

　　美国能源部长朱棣文在国会任命听证会上表示：“核能是美国能源组合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是奥巴马政府对核能政策惟一一次的公开表态，外界普遍认为朱棣文的表态含糊、政策导向不明。奥马巴总统随后签署的787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中也没有包括业界期待已久为鼓励新建核电站而设的联邦风险保险。而真正令业界担忧奥马巴政府存在“反核电”的倾向，还是其作出的在2009-2010财政年度中大幅度削减尤卡山（Yucca Mountain）核废料处置库项目预算这个决定。

　　1987年，美国国会通过“核废物法修正案”，选中内华达州的尤卡山修建美国核废料处置库，用来永久掩埋美国境内核电站运营中产生的核废料。尤卡山项目曾经被认为是美国核废料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项目开展了20多年，已先后投入了135亿美元。而奥巴马政府突然宣称不再考虑尤卡山作为核废物处置库的选址，将在别的地方为处置核废料寻找出路的决定，令业界和舆论都一片哗然。

　　外界批评奥巴马政府的这一决策是把科学问题政治化，美国参议院环境和公共建筑工程委员会17名共和党议员联名写信给朱棣文，质问为什么要削减尤卡山项目的经费，为什么认为尤卡山不是一个合适的选址。这些议员称, 美国的顶尖机构如美国国家科学院、美国核废物技术评审委员会和所有参与研究的国家实验室都认可尤卡山的选址。他们把尤卡山项目的搁浅, 归结为内华达州的民主党多数党领袖哈里·雷德（Harry Reid）的从中作梗。在雷德的鼎力相助下，奥巴马获得了内华达州的4张选票，部分原因是他承诺会妥善处理核废料问题。尤卡山项目搁浅之后，雷德马上在其个人网站上宣称：“我和内华达人民一起进行了20年的不懈斗争，现在我们赢了，成功地阻止我们的家乡内华达变成美国核废物倾倒场。”

　　各核电站就地封存废料

　　无法妥善处理核废料一直是反核能人士的一个经常提及的正当理由。放弃尤卡山处置库项目无疑给美国核电业界以重重一击，为美国核电工业复兴增加了不少阻力。目前，全美各大核电站核废料的处置方式是就地封存。

　　《查塔努加自由时报》的资深记者戴夫·佛莱斯纳（Dave Flessner）指出：“在核能政策方面，奥巴马目前的选择是继续保持模糊姿态，但是他应该不会公开反对核能。他来自伊利诺伊州，爱克斯龙电力公司（Exelon Corporation，美国最大的核电站运营商）在他竞选时贡献了很多竞选资金。”

　　佛莱斯纳说：“从田纳西河流域的经验来看，要不要建核电站、核能占总发电量的比例等问题主要还是经济问题，并非政治问题。电力企业会根据实际情况自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