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味道(图)

张学彬

　　　　夜未央，十几个铸钢班的老同事不知不觉地侃了半宿。这儿是由肖总免费提供的豪华套房，无论是棕榈图案的细纹壁纸，还是璀璨的枝形吊灯，都透出恢宏大气的路易十八风格。

　　也不知谁的建议，再体验一下夜的味道。且“约法三章”：不许玩牌，不许睡觉，不许喝咖啡。唯一的熬夜方式是茶水加清聊。一语惊醒四座，于是有人拍手叫好，有人面呈难色，有人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老班长一锤定音，他轻声道，让我们铸钢乙班重新找回夜班的味道！十几个人兴奋地扬眉、瞪眼，仿佛又回到上世纪70年代。他们学着老班长的鲁南腔，异口同声喊着“正点接班”！

　　这次聚会的“始作俑者”是肖总。他身穿藏蓝毛涤西服，瓜条脸上架着金丝边儿眼镜，走路快得像一阵风。他锋芒毕露的目光，总叫人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而那时，他还是铸钢班的编外人员，一个不起眼的送料工。肖总是1977年恢复高考时走的，现在已经是这家多元化集团公司的CEO。

　　清聊有了主题，从邈远的往事中抽丝般抻出一个个令人捧腹大笑的故事，这些事因为年代久远失去了多多少少的利害关系，而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变得真相大白。一时间，那红色的年代、红色的青春和红色的钢水便自脑海深处凸显出来，素来不讲情面的老班长就成了众矢之的。“严酷”、“工作狂”——帽子满天飞，清聊又变成了批判会。但胸有成竹的老班长呵呵地乐着，半晌不语。当所有的声音沉寂下来以后，他才试探性地反问一句：我要不那么办，能出钢、能有几位的今天吗？！瞬间，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甸甸的……有顷，又蹦出新的话题，从23米瓦斯爆炸到混铁炉冒险作业，从钢包脱钩到渣斗开裂，惊险场面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每个人都是穿越死亡归来的勇士。

　　凌晨3点半左右，肖总推着一辆洁白的活动餐车，上面放着一罐茶叶，一把赭红色的泥壶，十几只茶碗。肖总几乎是虔诚地说，此刻真所谓夜班工人“鬼龇牙”的时候，二十多年前几位正背着老班长，拽了草袋子，偷偷寻找地方“合眼”。今天，我向老弟兄们献一手“茶道”，喝了它，就能平安度过这个“夜班”，也许，这碗香茗“先苦后甜”——就是人生的真谛！

　　这位成功的企业家，说出了夜的味道。

　　散席回家，我却久久不能入睡。原本这种平凡岁月中的激情邂逅，常常以“逢场作戏”来结束。但我想得很多，从难忘的夜班劳动，到彻夜不眠的写作，此生仿佛与夜晚结下了不解之缘。其实，有夜晚便有灯光便有奋斗便有希望。万籁俱寂之际，齐心协力浇注钢水，说不准能创出几个“高产”；而白天“山穷水尽”的小说情节，每每夜色朦胧又会生出想不到的“灵感”……但大前提是你必须用真诚、爱心和勤奋去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