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法蓉前男友朱明江苏吸金 卷走2.8亿人间蒸发

四海生物竟注册在这片荒地上

四海油脂工厂停工

朱明的办公楼 快报记者 马乐乐 摄

    快报记者揭秘港星陈法蓉前男友朱明在江苏疯狂吸金过程

　　“厚道”的油王卷走2.8亿元后人间蒸发　

　　今年9月底，媒体曝出香港女星陈法蓉与男友朱明分手，同时媒体指出朱明仅是个冒牌富豪，并且已经人间蒸发。朱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如果并非富豪，又是如何能够跻身上流社会？

　　快报记者调查发现，朱明建立起来的资本大厦其实就在江苏。一年前的此时，朱明还头顶宜兴、南通两地三家公司老板的光环，在众人的敬仰下过着奢华生活。在专注实业投资的假象背后，朱明却冒险进行资本运作，以实业来掩盖疯狂吸金的本质。在卷走2.8亿元巨款后，朱明消失了，留给陈法蓉又一次恋爱的失败，留下了江苏三家濒死的企业，更留下了令人头痛的残局。

　　本版撰文

　　快报记者 马乐乐

　　曾经繁荣

　　一个产值七亿多的企业被“玩垮了”

　　11月12日，宜兴，中雨。记者来到宜北路上一处工厂。厂门颇有气势，花岗石和上面“宜兴四海油脂有限公司”（简称四海油脂）的烫金大字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郭东方带记者走进厂门，“放心吧，门卫认识我，我以前是这儿的销售部经理。”

　　走过大约50米的水泥空地，迎面两侧共矗立着四个足有7层楼高的槽罐。“这些槽罐用来装油菜籽，每个槽罐都能装好几十吨。”郭东方说，“油菜籽装进去后，用机器榨出油，油从槽罐的底部流出来，然后用车运走。厂没倒的时候，这些槽罐从没闲过。”

　　从槽罐下继续走上几十米，便是工厂的办公楼，三层办公楼外立面玻璃，造型也很普通。“老板朱明的办公室就是那间外面有阳台的。”郭东方指着办公楼的右上角，“陈法蓉也进去过，就在去年夏天。”

　　四海油脂的前身国营宜兴油厂，曾是当地一家响当当的老牌国企。几年前这家国企改制，先是转让了80%的股权，后来成了港资。四海油脂的网站上介绍称，四海油脂成立于2003年6月，是由香港中协集团有限公司（简称香港中协集团）收购国营宜兴油厂的资产，而设立的一家专门从事菜籽加工、四级菜油和精炼一级油生产为主的食用油脂企业，总投资1000万美元，注册资本820万美元，香港中协集团有限公司占有100%股权，并已实际到资总计820万美元。中协的代表是一个相当低调的香港商人——朱明，他后来成为香港女星陈法蓉的男友，而此前很少有人知道朱明这个名字。

　　四海油脂网站上描述说，公司年加工能力近10万吨，2003年企业已通过了ISO9001质量体系认证。公司业绩也异常优秀：2003年度半年实现营业额人民币1.7亿元，2004年度4.5亿元，2005年度7.5亿元……网站在2006年停止了更新。郭东方说，“四海油脂的菜籽加工规模当时排在全国前列。”

　　但在郭东方看来，四海油脂的繁荣与招商引资和朱明没有什么关系。“四海油脂靠的是这条生产线和多年的口碑，而不是朱明。”相反，他认为四海油脂的倒闭，是朱明直接造成的恶果。“很多人说是因为金融风暴，其实金融风暴对四海油脂没什么影响。好端端的企业，是被朱明给玩垮的。”

　　设局下套

　　借款有5%利息，“厚道老板”老借钱

　　本世纪初，浙江人郭东方还在家乡做生意，他的角色是菜粕的“二传手”。当菜籽从农民的手中进入工厂后，压榨成菜油，残渣就叫菜粕。菜粕是家禽饲料的原料之一，将菜粕转卖给饲料厂有利可图。榨油企业没工夫转卖菜粕，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中间商，郭东方就是这样一个“二传手”。2003年下半年，他开始与四海油脂合作。他从四海油脂运来菜粕，再转卖给广东的饲料企业，从中赚取可观的差价。那年，他结识了四海油脂的老板朱明。

　　“厚道”是郭东方对朱明的第一印象。“他一米七五的个子，比较胖。”在郭东方看来，朱明说话声音不大，行为举止也很斯文，谈吐之间也常常蹦出些经济学术词语，一副儒商的派头。“他说他很有钱，常常是赚多少亏多少都无所谓的样子。他经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不会让你吃亏’。”

　　2006年底，郭东方接到了朱明的口头邀请，“你到四海油脂来当销售部经理，仍然做菜粕销售，你以前的提成能得到保证，我这里也有得赚。”郭东方心动了。2007年1月，郭东方担任四海油脂的销售部经理。说是销售部经理，但郭东方所做的业务内容跟过去没什么区别，只是直接从四海油脂向广东发菜粕罢了，由于四海油脂的名气大，苏南、苏中的农民将菜籽源源不断送上门，郭东方的生意一直很忙碌。这时，郭东方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借钱给四海油脂。

　　2005年，郭东方将一笔100万元货款打给了四海油脂，可对方的菜粕却始终没来。四海油脂方面很快来了解释：“不好意思，要货的人太多了，这批菜粕已经全卖出去了，菜粕暂时没办法提供给你。”可是朱明毕竟是“厚道人”，一个月后，他将105万元打给了郭东方，并告诉他：“菜油的价格在上涨，这5%的利息是补偿给你的。”

　　郭东方没想到还有利息补偿，也没想到朱明如此“厚道”。此后，他与四海油脂的生意仍在继续，有时候还会出现款打给对方，菜粕却没来的情况，而朱明一定会按照口头约定，在第二个月连本带息补偿他。

　　于是，朱明继续向郭东方名正言顺借款，郭东方也就很放心地将千万巨款交给他。朱明打的借条中就经常用他名下的南通新大进行担保。2008年7月，朱明在宜兴开发区注册登记了四海生物技术（江苏）有限公司（简称四海生物），注册资金3000万美元。在这之后，他给郭东方打的借条落款，除了四海油脂的公章之外，还有四海生物作担保的文字，自然，两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签名都是朱明。

　　时间到了2008年12月17日。这一天，朱明不见了，四海油脂的三四个副总不见了，公司的财务账簿全部不见了。郭东方算了一下，自己和4个好友一起借给朱明的钱，大约有2000万元。

　　人间蒸发

　　债主追到香港白跑一趟

　　大老板朱明人间蒸发的消息很快在宜兴炸开了。已瘫痪的四海油脂工厂空地上，挤满了大小债主。50多岁的宜兴人王全平是做食用油生意的，与郭东方类似，他刚开始也是将款打给四海油脂后，没有能够及时拿到油。后来直接演变成了借款。对方提出的每个月5%左右的利息，他无法拒绝。然而从2008年7月起，四海油脂开始拖延时间。“7月份时朱明说等下个月，8月份又说等下个月，我就沉不住气了。”去年9月，王全平一度找到律师，打算起诉四海油脂，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立案。直到朱明消失，王全平的712万多元未能追回。他的手里同样有一份朱明签字的“付款承诺”，四海生物同样也是四海油脂的担保人。

　　海安人吴荣圣与他们相似，四海油脂欠下的138万元巨款让他喘不过气来，债务纠纷让他有家难回。他从包里抓出一沓纸，都是法院的传票，原告有个人也有信用社，被告都是吴荣圣。

　　就在人们有些慌乱地四处打听消息时，去年12月底网上出现了一个题为《富商男友陷财政危机 陈法蓉豪门之路受阻》的新闻，其中描述称，陈法蓉的男友朱明遭遇财政危机，他买下的“四海”足球队连工资也发不出来。

　　看着这个新闻，郭东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去年八九月间的一天他正在厂里干活，突然听人说朱明带贵宾到厂里了，于是就走到办公楼附近看热闹。

　　“一辆轿车停在楼下，朱明跟一个女人从车里出来。那个女的穿着低胸衣服，感觉挺夸张，不像日常生活中穿的衣服。她跟朱明一起上了楼，时间不长就下来走了。那段时间她一共来了两次，住在这里一家高档宾馆，宾馆里的服务员都知道这事。”后来郭东方听公司里的高层说，那个女士便是陈法蓉，他上网看了陈法蓉的照片，这才相信。

　　对郭东方来说，陈法蓉并不重要，新闻当中将朱明的老底曝光，才是最让他受到刺激的。“他的原名竟然叫陈骏，1997年就破产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我怎么就相信他是什么‘油王’呢？”

　　今年上半年，郭东方来到了香港，试图根据香港中协集团的注册地址找到朱明，但显然这是徒劳的，他只能在香港街头逛了一圈，然后两手空空回来。

　　王全平也没有放弃，他带着几个债权人去香港。在香港中协集团的注册地，他们只看见了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公司。王全平甚至在注册地外报警，喊来了香港警察，但对方无法给予实质性的帮助。11月11日，一行人悻悻回到了宜兴。

　　他们依然保存着朱明和那几个已消失副总的电话号码。记者一一拨过去，均无法接通。“你就别费劲了，这些号码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打过多少次了。”王全平摇摇手说。

　　真相还原

　　他卷走2.8亿元

　　在宜兴法院，以四海油脂当被告的各类纠纷有202件，涉案标的2亿多元；其他地方的7件案件，涉案标的8600多万元。手中握有5000多万债权的江苏新天地氨基酸肥料有限公司向宜兴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宣告四海油脂破产还债。今年6月25日，法院裁定宣告四海油脂破产。

　　在法院、公安、破产管理人的共同努力下，四海油脂的倒闭真相逐渐还原，朱明利用四海油脂、南通新大、四海生物大玩资本游戏的吸金术暴露出来。

　　2005年，美国一家基金公司出资1200万美元，以香港中协物流有限公司的名义收购了南通新大。由于这家基金公司一般不参与实体经营，加之朱明是这个项目的介绍人，因此基金公司委派朱明作为南通新大的法定代表人。为了帮助四海油脂融资，朱明利用担任南通新大法定代表人的职务便利，通过南通新大抵押贷款，并擅自将贷款转移到了四海油脂。

　　朱明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广泛吸纳民间资金，这些资金多以“名为买卖实为借贷”的方式进入四海油脂。2008年，朱明为了加强融资，在未经南通新大投资人和董事会同意的情况下，私刻了一枚南通新大的公章，专门存放在四海油脂，用于四海油脂的融资担保。

　　四海生物在注册登记后，根本没有实际经营。令人吃惊的是，四海生物的注册地址，竟然是在武宜运河畔的一片荒地上，这块地上除了野草，没有任何建筑物。事实上，四海生物在成立之后，主要作用就是为四海油脂提供借款担保。

　　破产管理人在报告中分析说：四海油脂作为一个纯生产加工型企业，没有把有限的资金、资源用在主业上，而是不切实际不顾自身的抗风险能力从事国际贸易，使其经受不住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的风险，再加上国际金融风暴的影响直接导致企业死亡。另一个方面的原因是相关人员在管理层的授意下严重违反财经法律法规，群体舞弊，改动会计资料，编造虚假的财务状况，而法定代表人朱明却以吸收资金为目的，非法融资、抽逃资金，把企业当成“提款机”，加速了企业的死亡。

　　报告中特别提到，朱明将2.8亿元人民币通过各种渠道汇到香港。“对此，破产管理人已提请宜兴市公安局对有可能涉嫌犯罪的事实进行立案侦查，公安机关正全力调查，追查资金流向。”

　　记者通过郭东方又联系上了南通新大的一位代理律师。律师说，朱明因实施了大量损害南通新大利益的违法行为，早在今年初就已经被免除了南通新大的一切职务，且不持有南通新大的任何股权。律师透露说，朱明还在宁波中院制造了一起虚假诉讼，试图侵占南通新大的上亿元资产。为掩盖违法犯罪行为，朱明还转移和隐匿了南通新大的财务账簿。目前，南通新大已向南通公安报案。

　　艰难善后

　　难道放过他？

　　朱明扔下了一地烂摊子，几年前，四海油脂曾与宜兴当地农民达成“菜籽换菜油”的协议，即农民将菜籽交给四海油脂，四海油脂榨出油后，按照一定兑换比例将油送给农民。去年年底朱明消失后，农民辛苦种植的菜籽卖给四海油脂后获得的“菜油单据”已经成为白条，政府随即出面填补了这个窟窿。与此同时，四海油脂本身拥有168名职工，他们一下子也丢掉了饭碗。政府部门紧急筹借了资金，向他们发放了生活费、补偿金以及一些拖欠的公积金和社保。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2007年，宜兴市委市政府表彰了10位慈善楷模和105位慈善明星，朱明便是其中一位“慈善明星”。

　　按照当前中央提出的“三保”要求，破产重整被认为是解决企业破产后遗症的有效方法。经过几个月的工作，新的投资人中国汇纯油脂控投有限公司加入进来，向法院提出了重整申请。今年10月底，新的投资人提出了重整方法，法院随即也召开了第一次债权人大会，出人意料的是，重整方案遭到了否决。

　　郭东方投了反对票。在重整方案里，郭东方被归入“普通债权”。投资人的计划是：“普通债权”先打6折，然后分5年还清。“这个方案很难让我有安全感。”郭东方说，“有一件事大家应该很清楚，那就是去抓朱明。”

　　南京金协和律师事务所副主任张明文指出，目前还没有什么法律条文，可以让内地与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之间对刑事案件进行合作，但采用“个案协查”的形式，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他说，内地的公安机关与港澳警方事实上早就展开了警务合作。目前内地与港澳的合作内容不但有代为取证、扣押财产、缉捕和移交案犯，而且已经涉及联合指挥侦办跨区域的严重刑事案件领域。

　　张明文建议，宜兴警方可以将此案逐级向上汇报，由公安部与香港警方沟通，视情节对朱明采取必要措施。

　　新闻

　　延伸

　　招商招来了一只狼

　　本想招商引资，却不慎引狼入室，政府部门在四海油脂的命运中扮演了颇为尴尬的角色。

　　宜兴市粮食局一位姓王的工作人员表示，成立于上世纪70年代的国营宜兴油厂，原来一直是粮食局下属企业。2003年时政府有关部门招商引资介绍了朱明前来参与改制。“引进朱明与粮食局无关。当时粮食局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职责，主要是配合进行资产置换、职工身份的转换工作。”

　　吴华（化名）是四海油脂老员工，他目睹了此后发生的一切。

　　那年4月上旬，本来定下来厂领导以租赁的形式，来实现油厂的改制，但是计划突然变更了。“有领导到厂里来，宣布引进了港商朱明，说朱明是做油脂生意非常大的人物。”吴华说，自己做了这么多年油脂生意，内地这行业里的名人都认识，但从未听说过朱明。“后来我从上海的油脂外贸公司那里才知道朱明的底细，知道了他以前干的事，但是我手上没证据，就不说了……”

　　吴华痛心地说，厂里很多人都反对让朱明来参与改制，但是架不住上面的要求。“我们厂领导那时就私下说，油厂完了。”

　　对此，东南大学法学院行政法学教授顾大松说，“假设在引进朱明之前，政府部门能够进行详尽的考察，对朱明的实力进行认真的评估；假设在油厂改制时公开征集方案，除了朱明之外，再引进其他竞争者公开竞争，然后择优录取；假设在朱明进入前，油厂内部有不同声音传来时，政府能够认真倾听，对不同意见进行听证，再作出决策。如果这些假设能够发生，四海油脂的悲剧会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