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中国电视业展望:经济不危机了,电视会更危机

　　前不久，我结识了曾任英国广播电视工会东南亚负责人的贺云飞，在她那里，我了解到原来还有另外一种电视经营模式。贺云飞介绍，英国广播电视工会是一个很大规模的制作公司，在新闻制作方面仅次于CNN，属于新闻内容提供商，它在世界各地都派驻记者，采到新闻后，在总部的网站上进行交易，买家可以看到新闻片断，决定购买后就汇款购买。这样，一条新闻就可以卖给多个播出机构。

　　贺云飞介绍，不同新闻价钱不同，政治军事类最高，按秒收费，比如10多年前，她在印度尼西亚采访到了一条独家新闻，当地的军事政变，这条新闻就让公司卖了很多钱。

　　我之所以介绍这些，是因为在2009年底，中国电视业比较热门的消息就是上海广电业开始制播分离，不过，分出去负担新闻以外节目制作的东方传媒公司，它的高管却由上海广播电视台任命——这叫什么制播分离，不过就是分家而已，明显的概念大于实质，由此可见，在中国推行制播分离，是何等的艰难。

　　回头再看看英国广播电视工会这种操作模式，在中国可能出现么？连新闻都可以自制啊！？

　　在绝大多数国家，电视节目是一种产业，跟电影电视剧一样，可以自由生产，自由交易。区别在于新闻节目的成本高，一般公司负担不起，因此绝大部分公司都是生产非新闻节目，而很多大的电视台就只好自己制作新闻节目，比如半岛电视台——一个播放新闻的电视机构，却没有自己的采编队伍，那购买新闻的投入一定很大，否则就不会有优质新闻播出。前几年有个误传，以为制播分离就是剥离非新闻节目，而“每个国家都是自己控制新闻，控制舆论宣传”，这其实完全是对西方政治制度不了解造成的。当然，一个自称为世界大国的国家，居然长期没有新闻法，恐怕也是令世界人民无法理解的“中国特色”吧。

　　就在我今天购买的《南方周末》上，有一条关于昆明市委书记仇和的报道，里面有一句：“对于刊登在报纸上的个人照片，仇和要求亲自审定后才能发表”，这显然是在侧面称赞仇书记的“对细节一丝不苟”，可我却看到了另外一种刺耳的声音：官员干涉媒体！媒体没有自由发表权，国外一直抨击中国的新闻审查制度在中国依然存在。

　　近几年报纸明显比电视开明进步了许多，尤其是《南方周末》，经常有大的舆论监督新闻出现，可这种进步显然离时代的进步还差得太远，不要说今天的中国媒体已经开放了很多，那是因为过去的中国落后的太多。一个总回头看的国家是走不了多快的，应该多看看世界多数国家是怎样对待媒体的。

　　昨天我还在网上看了一部最近非常流行的纪录片《揭秘空军一号》，由于奥巴马的访华，空军一号受到中国人的关注，这部美国国家地理频道摄制的纪录片，不但介绍了空军一号的结构，还详细介绍了911当天空军一号的紧张行程（全美国只有这架飞机可以在空中），另外还有2003年新年小布什突然访问巴格达前线，片子的结尾是奥巴马当选后，来到空军一号，点了几样菜（奥巴马说，烤牛排五成熟的），片子拍得壮美震撼，主题就是“空军一号代表了美国总统的权力，也代表了美国的伟大”。

　　你能想象中国拍一部现任国家主席专机或生活的纪录片么？

　　那一天何时能到来？

　　2009年的中国电视，在艰难中前行，2010年，不会很乐观！

　　先说眼下最热的问题，卫视的恶性竞争

　　前几天，湖北卫视宣布打通晚间黄金时间，跟湖南卫视拼娱乐节目，还请来了台湾制作团队。

　　我曾经参加过2007年河北卫视的大改版，也是在晚间黄金段改播娱乐节目，那时候还不敢放弃电视剧，只是在晚9点半的时段推大型娱乐节目，结果几个月就停了，原因很简单，拼不下去了，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也请不来好的制作团队，怎么拼？

　　说到根本，还是尹鸿教授的那句话：“卫视的竞争，首先还是看谁能先改变体制，体制改变了，资金和人员自然就能到位。湖南卫视是最先改变体制的，所以走在了前面。”河北卫视无法改变旧体制，众多原有人员还要养活，还要分配工作，而制片人连人财权都没有，这种局面，能成功才奇怪了。

　　湖北卫视的娱乐大改版成功与否，还是得取决于深层次的体制是否能改变，这才是最主要的生产力。

　　我预言湖南卫视的领先局面不会改变，而且在卫视层面，领先的会更领先，落后的会更落后。

　　再说央视的改版

　　最近央视动作频繁，财经频道明确了战斗方向，然而这也是英勇就义的方向，哪有无线频道做这种小众内容的，除非是不要收视率——可能么？没有收视率，广告客户凭什么投入？十年前，央视二套就死守经济风格，办什么节目都要是经济节目定位，连刚开播的《幸运52》也是这样，结果一位坚持《幸运52》是娱乐节目并且坚持把《幸运52》往娱乐方向弄的节目组小人物被开掉，过了几年，经济频道总监汪文彬才承认“对《幸运52》的定位是错的”。

　　新闻频道的改版叫好声很多，时效性加强了，最近又在酝酿往各地派驻记者站，强化第一时间的新闻报道。可新闻频道的成功与否根本不在于这些，舆论监督的大环境不能建立，怎么改革都没用。前几天我跟央视一位同仁争论，换了新教育部长，中国教育的诸多问题能够改变，结论就是，根子就在体制上，如果中国的教育部不再直接管学校，中国的大学，大部分都改成是私立的，可以自主招生，那高考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接下来的一块连串问题就都解决了，什么学生升学压力大，择校问题，偷着补课问题等等。为什么中国的教育投资少？因为都给了那些本该私立的大学了，可本该国家负责的农村教育，义务教育等等，就没钱了。

　　原来中国人不知道啊，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哈佛大学是私立大学啊？！原来美国大多数大学都是私立的啊？！回到2010年的中国电视吧，还是现实些吧，看看《新闻法》到底能不能出台吧，没有这柄尚方宝剑，在中国做新闻是没有出路的。最意味深长的是，这明明是中国电视界乃至整个中国传媒界最重大的事情，可似乎所有的传媒界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套句小沈阳的话吧：为什么呢？

　　还在2005年，一位《三联生活周刊》的美女记者采访我，问我：“在中国电视界，新闻与娱乐哪个发展会更快？”我脱口而出：“当然是娱乐节目！”她不解：“刚才我采访央视一位负责人，他还说新闻节目在中国会有大发展呢。”

　　我说：“他说这句话的前提是，目前在中国，新闻节目很落后，发展潜力很大，而且老百姓也有很大需求。可这不等于新闻节目就一定会发展啊，不信那你就等着看吧。”

　　什么叫新闻大发展？老百姓最关心的内容，电视上能见到，这才是新闻大发展，先别说电视了，就连一向被誉为中国最开放领域的网络，等北京奥运会一结束，那些“暂时开放的境外网站”又关上了，如BBC中文网，有些官员说“新闻管制是为了维持稳定”，想想2003年非典之前的中国新闻界吧，谎言当道，结果弄成国难。舆论一放开，效果完全不一样。一位传媒学者说过：“一个企图蒙蔽群众眼睛的政府，就是与民为敌的政府”。

　　再来说一个更沉重的话题，记者权益受伤害

　　今天的中国，能够打击记者的，主要就是权势部门，尤其是公检法，据《南方周末》的专家分析，以前的反击新闻界，还是通过维护名誉权等手段，如今干脆就是赤裸裸的抓记者了，看你还敢不敢监督批评我。最典型的就是湖北的这次检察院干涉新闻事件，检察院说：“目前还没有证据，等把记者抓进来就有证据了”。这种无耻的话都能够说出来，你还不出离愤怒？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嚣张？很简单么，没有《新闻法》的保护，记者的采访就是没有法律保护的。

　　《翻阅日历》总编辑阿忆在一篇名为《别去纽约抓记者》的刊首语中曾写道，美国也发生过一次《纽约时报》被起诉的事情，原因是报道有小失误，可告到美国最高法院，却判新闻界胜诉，理由就是：“如果因为小的失误就惩罚新闻界，那么从此美国就不会有真正的新闻自由，就不会有人敢于作舆论监督！”

　　这就是鲜明的对比！

　　2010年，全球经济危机进一步缓解，中国经济也会继续大发展——如果继续使用GDP这种落后统计方法的话，可中国的电视业却依然会更危机，说句更直白的话，何时中国的《新闻法》出台，何时中国的新闻界才会走出严冬，走出危机！

　　作者简介：

　　薛宝海，著名电视策划人，电视评论者，拥有丰富的电视制作经验。现任凤凰卫视中文台《携手2008》栏目总策划。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客座教授。

　　主要经历：

　　1994年毕业于齐齐哈尔师范学院中文系，同年到黑龙江人民广播电台做记者、主持人。

　　1999年到新成立的《幸运52》做导演助理，负责题库、选手筛选以及游戏设置，因坚持大众化、知识化的风格被《幸运52》解职。

　　2000年担任大连电视台《大赢家》栏目导演、制片主任，该节目收视率始终在大连二套居于第一名，同年在大连电视台《真情驿站》节目做主持人。

　　曾为《东方时空》、《绝对挑战》、《欢乐英雄》、《半边天》等栏目做策划。 (来源：人民网-传媒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