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高校变革“鲶鱼效应”初现 受体制之困如何突围

　　“城市如脉,大学如血……一座伟大的城市,必然有一所伟大的大学,否则,血脉不畅,繁华岂能苟延?”2009年末,网友“夜郎锅王”在网上发表了一篇万言书,直陈深圳高等教育之痛,并对大学变革寄予殷殷期待。

　　30年来,深圳一直在做着“大学梦”:从1983年,深圳市委、市政府宁愿“当了裤子”也要建起来的深圳大学,到2000年,为实现高等教育跨越式发展而创建的深圳大学城,再到2009年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方科大”)……

　　今年,这个久违的“大学梦”再度迸发出现实的火花:南方科技大学终于迎来了“最牛的大学校长”———朱清时,他的诸多创新思维还没付诸实践就已吸引了万千目光；酝酿了4年的深圳大学内部管理体制改革也正式摆上桌面———“大学无官,能上能下,全员聘用,非升即走”的理念与激情,让人回味起吃“第一只螃蟹”的滋味……

　　或许是受南方科大的影响,深圳大学酝酿了4年的内部管理体制改革正式揭开了神秘面纱、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相关改革方案已提交市政府……至此,深圳乃至全国高校变革的“鲶鱼效应”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大挑战,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推土机来来往往,轰鸣声震耳。在大学城南方科大的施工现场,第一期用地已经拆迁完毕,正在进行土地平整和地基测量工作。

　　“今年过年没空回家了,工期比较紧,大家都希望能够抓紧时间干完再说。”工地上的老王说。

　　忙碌的老王也许无暇想象这所学校今后的样子:一所占地约2平方公里、总建设面积约58万平方米的现代化大学。

　　位于南山区西丽大学城片区内的南方科大将规划有工学院、理学院、管理学院等,学校规划之完备、配套之齐全、设计之精巧,堪称国际一流。

　　然而,这些不完全是南方科大为人瞩目的原因。“大学者,非大楼也,乃大师也!”梅贻琦先生的一句话,对不少大兴土木的大学可谓当头棒喝,然而,在“大官”比“大师”还多、院士涉嫌剽窃、教授也会“潜规则”的大学校园里,这句话也被注入了新的思考:大学光有大师是不够的,关键还得要有一个成就大师和约束大师的制度。

　　构建新型的大学制度,正是南方科大标新立异之处,也是这次深圳高校改革的初衷和核心。从校长遴选开始,南方科大就注定了与众不同,要为积弊已久的大学体制开创一个新的范本。

　　“我们国家高等教育要发展,必须要体制和机制创新,但体制、机制改革在一些原有的学校推进太难了,创办新的学校就可以按照新的机制和体制来办学,取得高校改革方面的一个关键突破。这是一大挑战,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南方科大的掌舵者、“中国最牛大学校长”朱清时说。

　　“这个实验的结果无论成败,都有价值”

　　改革开放30年,相比经济领域所取得的成绩,“大学”始终是深圳一个难以言说的痛,且在以后的发展中,这块短板将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深圳速度”的可持续性。

　　据网友统计,在城市经济总量上,深圳排在北京、上海、广州之后位列全国第四,但北京有82所大学,上海有普高65所,独立学院5所,广州有63所,而深圳,从严格意义上讲,有且仅有一所大学。

　　“如此经济规模及影响力的城市,有20所大学也不为过。”有专家说。

　　缺少大学的深圳,不仅有办大学的迫切需求,且有办大学的实力和契机。

　　“深圳其实已经具备了成为中国大学改革先锋的条件。”知名网友金心异认为,深圳可以在大学改革领域先走一步的原因有三:一是中国的改革前几年开始从经济领域进入社会领域,当前国家正在制定教育中长期规划,教育领域的改革势在必行；其二,这是《珠三角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赋予深圳先行先试的特权,深圳完全可以利用这一“尚方宝剑”向教育部争取更多的支持；其三,深圳有扎实的财力,有特区立法权的支持,可以在高等教育领域进行一些突破性的探索。

　　对于朱清时抛出的“南方科大将是一所"教授治校"、"去官化"和"去行政化"的学校”言论,专家、网友议论说“其影响不亚于深圳市政府的新一轮"大部制"改革。”

　　“有人说"南方科大这件事朱清时要是做成了是英雄,失败了也是悲剧英雄",我没有那么伟大的使命感,这个实验的结果无论成败,都有价值,所以,我现在很平静。”朱清时说。饱受体制之困,变革如何突围?

　　资金充裕、政府全力支持……南方科大可谓得天独厚,此情此景,无疑也让人联想到当年深圳大学创校时所享有的“特殊待遇”。

　　“1983年,深圳的年财政收入及上级补贴仅2.56亿元,但市政府却慷慨地拿出5000万元砸在渔歌唱晚、涛声四起的后海湾桂庙1平方公里滩涂上,宁愿"当了裤子"也要把大学建起来……”忆起当年情形,网友“夜郎锅王”仍激动不已。

　　“这所倾注了深圳人心血的大学肯定要在中国的教育史上留下一笔。”深圳大学党委副书记陶一桃说,学生交费上学、毕业生不包分配……深大创造了国内高校改革创新的多项第一。

　　然而,比深圳特区还要年轻3岁的深大近来却承受着不少苛责。广东省委副书记、深圳市委书记刘玉浦此前在深大调研时,曾直言该校建设和发展与深圳经济特区地位有差距,希望深大与特区能同发展、同有作为。

　　“作为一所诞生在这座改革之城的大学,深大仍饱受体制之困。”在一次“大学改变深圳”研讨会上,陶一桃谈到了深大面临的尴尬,“我们可以根据深圳最需要、市场最需要的人才设置最新的专业,但是教育部不批,省厅不批,你就无法挂牌,我们想扩招研究生,想有点突破创新,但名额就是不下来,能怎么办呢?”陶一桃坦言:身在其位,方知其事之难。

　　当年的深大尚且如此之难,今日的南方科大,如何突围呢?

　　在朱清时接过聘书的那一刻,广东省委常委、深圳代市长王荣给了他鼓励:“你尽管放开手来干。”

　　王荣说,深圳是一个创造奇迹、实现梦想的地方,这里没有多少历史包袱和传统框架束缚。南方科大若能探索、推出一套好的体制和机制,可能是对中国高等教育最大的贡献。

　　经历过传统高校改革之困的朱清时深知这一承诺的分量,出任南方科大校长以后,他即提议:制定南方科大章程,然后把章程交深圳市人大审议,通过后以深圳特区法律的形式公布。

　　这一章程,无疑是南方科大破除传统高校陋习的“尚方宝剑”。今后,南方科大将依法办学。

　　“只能借这焰火的微光,打量并不晴朗的星空”

　　尽管南方科大校园仍在建设,招生资格也尚待获批,但据朱清时透露,从明年开始,南方科大将与香港科技大学联合办学,自主招生,办教改实验班。为打破高考陈规,南方科大计划直接从高二试招50名本科生。

　　日前,南方科大和香港科技大学正式签署了合作协议。为顺利实现明年招生的目标,朱清时正在四处奔忙。

　　朱清时在奔忙,深圳别的高校更没有闲住。

　　“备受诟病的中国大学教育,钻进了南方科大这样一条鲶鱼,也许会搅动出很多积极的变化。”谈论南方科大时,央视著名主持人白岩松这样期待。而这一个期待,已在深圳高校领域成为现实。

　　今年10月30日、31日,深大校领导、中层干部、教授委员会等近200人被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异乎寻常的讨论会。讨论会上,《深圳大学人事改革方案》呈现在每名与会者面前。至此,深大酝酿了4年的内部管理体制改革正式揭开了神秘面纱。

　　“学校从2005年就开始酝酿人事制度改革,4年来对改革方案作了大量修改,不断完善,现在正是最好时机。”深大党委书记江潭瑜说。

　　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认准了方向,深大同样雷厉风行,效率惊人。

　　昨日,记者从深大获悉,该校召开的教代会已通过此次人事制度改革方案中的《教师聘任条例》等3个条例,其主体方案早已报交到市政府,预计明年可付诸实践。

　　另外,12月初刚获得“国家示范性高职院校”称号的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也正在行动。

　　“我们也在酝酿相关的改革,涉及教职员工的分类管理、岗位管理和绩效管理等,目前方案已经提交到市政府了。”该学院院长刘洪一说。

　　在这一轮大学求变过程中,星星之火已经点燃,能否成燎原之势?南方科大、深大等高校能否崛起成为与这座改革之城地位相匹配的大学?继而撬动整个国家高等教育体系的变革呢?我们“只能借这焰火的微光,打量并不晴朗的星空”。

　　策划王晖辉吕冰冰

　　撰文叶明华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