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于宗教气氛浓重的家族,吴诚真不到20岁时已确立信仰,潜心于道教。“我要在天上,哪怕扫厕所我也愿意去天上。”她很快成为非常年轻的道长,继而又升座中国道教史首位女方丈。
她认为世俗社会无法回避,一个道士所能做的,是熟悉政治与世俗,并为信仰保留独立的空间
本刊记者/张蕾 摄影/本刊记者 甄宏戈
2009年12月11日上午,中国人民大学明德楼某间教室里,正在上着一门“宗教与现代性”的课。
这是由中共中央统战部组织、全国各大宗教团体代表参加的哲学研修班。按教授宣方的说法,这个研修班希望能为未来中国培养出几个宗教领袖。
学生共有53人:49男,4女。一个月前刚升座中国道教史上首位女方丈的吴诚真也在其中。
课程后半段,讲台上的教授宣方,言辞显得有点激动。
“今天在这个教室的人,绝大部分人都是匆匆过客,过了以后就如秋风扫落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但比如像吴道长,风云际会,她就是第一个。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留下一笔。但是这个第一个只是很外在的东西,(如果)以后写道教史,你全部的荣誉就是这个‘第一个’而已,那就对不起这一笔。你应该让自己展开成一小段,最好是一节,更好是变成一章,甚至变成别人用一本书去研究的对象……”
被意外点名,作为例子的吴诚真只好笑笑。
“我是用无声去(回应)很多事情,不去辩是和非。”吴诚真说。
2009年11月15日,农历九月廿九日(己丑年乙亥月甲子日),黄历言:该日宜祭祀、祈福、开光、赴任等等。吴诚真说,这是诸神下界的日子。这一天,她升座武汉长春观方丈。
比起“风云际会”,吴诚真更愿意用“因缘际会”来解释这次史无前例的升座。
“修身不为名传世,作事唯思利及人。我什么都没有想,方丈也不是我想的,是你走到了(那一步)自然有人给你做……”吴诚真说她不会按宣方所言在意历史地位和名声,“这不符合我们的修行。”
按照世俗容易理解的说法,道人的目标是修成神仙,吴诚真也不例外。作为某种程度上对道人信仰的褒奖和肯定,升座方丈或多或少昭示着吴诚真在修行的路上更接近目标。然而,世俗始终没有停止对她信仰的考验。
“这就是我信仰的开始”
吴诚真生于湖北武汉,旧时家族显赫,后因世道变迁而衰,但始终存有书香门第之气。从小吴诚真便爱读书,熟读西游、水浒、三国,喜欢花木兰、苏武、关公,却避读《西厢记》。
家里的宗教氛围也很好:祖父母信奉老庄;外婆、外公佛道双修;父亲尊崇儒家,母亲虽没有文化,但却善良仁慈,接受基督的福音。看得《玉露金磐》《七真传》《观音济度》的吴诚真对道教文化逐渐认同。
“孙不二,观音菩萨,何仙姑,麻仙姑,都是女的,都能修成仙,我怎么就不能效仿呢?信仰就让我决定去走这个路。”下定决心时吴诚真还不到20岁。“我要在天上,哪怕扫厕所我也愿意去天上。”
作为家中的老幺,吴诚真的选择并没有得到家人认可。
中学毕业后的吴诚真,到村上当了个会计。1978年恢复高考,哥哥让她去参加,她说上大学分工作不是自己想要的;父亲拿着扫把撵她去相亲成家,她顽抗到底,老人准备好嫁妆也是徒劳。
“他们内心里可能赞成,因为他们也都有信仰,但他们表面上还是给我磨难。”
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在全国开展,吴诚真被抽调去做普查员,需要骑着自行车到很远的地方。休息时,普查员们在一起吃饭,一大桌子荤菜,她就吃自己的腌菜,回家以后体重掉了8斤。面对父母的心疼甚至埋怨,吴诚真坚持:“这就是我信仰的开始,以后我的路很长,生活上的事就把我难倒了(怎么行)。人的意志不能不坚强。”
1984年,吴诚真得偿所愿,在武汉长春观出家,以前从未干过家务活的她开始了独立生活。
刚入观的日子,她头发都不会洗,盘头也总是歪的,母亲一见就笑她“歪头道人”。一些老修行脾气古怪,经常出言不逊难为人,与她同期入观的道友几乎都转去了其他小庙,她一直忍耐留了下来;观里的年轻人少,厨房、会计、出纳、接待、卫生的工作她都做过。
“这些你都要接受。”她这么说着,不过这杂役一般的生活也让其困惑。
于是她去问师父:有没有神仙?
师父说,有啊。
“那你看到没有?”吴诚真问。
师父说:“你修行还没有到这个程度怎么就能说没有神仙呢?”
拜师两三年后,长春观来了一个唱经道人,说神仙托梦于他,要教吴诚真打坐。此后吴诚真一步一步地修,她觉得“神仙是有的”。
[1] [2]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