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颂歌——评贾平凹长篇小说《秦腔》

　　“上帝终于对贾平凹微笑了”：恭喜你《秦腔》获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读着《秦腔》，我不时想起自己的童年、少年时代在农村的生活，辽阔的空间跨度，勾人回归纯朴的向往。时间的跨度，更是漫长。清风街两家大户：白家和夏家，白家早已衰败，夏家家族的变迁演变成了清风街、陕西乃至中国农村的象征。仅白家与夏家两代人贯穿整个现当代历史还有余头，难怪有人说它是史诗，鉴定为史诗又要怎样？以时间的跨度而论，我们的长篇小说有几部不是史诗！

　　在叙事上，《秦腔》通过“无意的记忆”来回叙说往事，也就是从现时的感受中寻找记忆中的形象。比如作品中的“我”，对白雪的暗恋并上树看到白雪，来寻找某种平衡和快感。《秦腔》对从前乡村生活是自恋的。清风街人多地少，日子极度贫困，春上，河堤上的柳树和槐树刚一生芽，就全部被捋光了，一李姓老头一辈子编草鞋，一双草鞋三分钱，临死最大愿望是能吃上一碗包卷掺糊汤，但就是没吃上，队长为他盖棺时说：“别变成饿死鬼。”

　　塞在他怀里的仍是一颗热红苕。

　　贾平凹是一位智者，他有才华，也有理念，但更有责任。才华可以表达思想。而责任可做成一切。失去自家回首往事的述说。清风街失去的村庄更多的是理智，加上庄边环境使《秦腔》成为一种塑像，倒也灿烂辉煌。

　　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应当是一个文学的概念，不应当是一个政治概念，对艺术伤口的分析，就只从分析艺术入手。正像政治可以涵盖一切政治概念，艺术也可以涵盖一切艺术概念，包括它的思想性，无论多么深刻的思想。多么玄奥的哲理，都必须是艺术的有机成分，与情节浑然一体，互为表里，绝不仅仅是什么艺术表现出来的事而已，艺术不光是手段它也是目的。

　　《秦腔》如此众多的人物，如此繁杂的事件，这倒让我想起了平凹的中篇小说《腊月·正月》。这部小说里，以叶子的婚事为由又揉进了转让土地，买公房，闹社火，一个接一个，如过马灯一般多是事件的附加，少有场面展开。《秦腔》中，对众多事件描述，显示了作者对待事件的冷峻态度。张家的老五，当年是劳模，常年披着褂子当村干部，现在脑中风了，流着口水走过来，他喜欢望着我笑，给我说话，但我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堂兄告诉我，许民娃的娘糊涂了，在炕上拉屎拉尿挂在墙上。关印还是贪吃，当了支书的他，他的侄子被人在饭里投了毒，他却吃了三大碗，当时就死了……

　　或许是个人气质的原因吧，平凹作品中的女人都是情种，男人都是谦谦君子，这些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那么木讷和腼腆。平凹作品的笔调主要表现在他的叙述语言上，质朴自然倒是其次，难得的是如苏东坡所自评的那样，“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尽意”。

　　平凹有自己一贯执著美学追求的。在同时代中年作家中，他是较早而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并且在扎扎实实地努力，对他来说，是必然的。从《秦腔》里可以看到，平凹心境怡淡，处事平和，该是最有文心、最宜于在艺术田园里耕耘的。

　　最后，我用平凹的一段话来结束这篇评论：树一块碑子，并不是一座祠堂，中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强大，人们从来没有像今天需要活得儒雅，我以清风街的故事为碑子，行将过去的棣花街，故乡啊，从此失去记忆。

　　崔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