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本是令人兴奋的,但“蚁族”此时的心绪错综复杂
小步(右)对回家充满期待摄影/郝羿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因“蚁族”聚集而闻名的唐家岭随着春节将至而日渐人去楼空,为避免离京过年半月闲或因来年的工作意向未定,不少“蚁族”青年选择暂时退租,而精明的唐家岭房东们也纷纷打出“短租牌”,利用2月的“空当期”将房间租给来京探亲访友的外乡客。
昨天(7日),记者来到位于海淀区西北旺镇的唐家岭村看到,村内街市两侧各色公寓的外窗和大门上纷纷贴出招租告示。以往三个月起租的单间公寓自本月起开始接受短租,起租期从10天到1个月不等,房间的租金因“是否带有独立卫浴”、“是否有独立厨房”等硬件差异而在每间房每月300元到600元之间,如果租期不足1个月,按日收取则比每日均价贵一些,原本每月300元的房间每天要交15元左右。“主要是人走了,我们还得收拾,很麻烦,所以短租自然要贵一点儿。”房东唐新说。
在“看房”过程中,记者了解到,唐家岭的公寓楼多由平房“接高”而成,由原来的平房改造为二到五层不等,每层设有数十个单间。由于面向的是“蚁族”,这些房间一般都比较简陋,室内不足10平方米,仅够放下两张床和一张小桌,“蚁族”们的衣服、物品一般都收在大号行李箱中,立于室内一角。尽管简陋,公寓间还是烙上了“蚁族”的印记:宽带上网、公共洗衣间、随处可见的电影海报等。
唐家岭西南街127号的房东葛女士告诉记者,平时这里的房间都住得满满的,很紧俏。但快过年了,一些提前返乡的年轻人觉得房间得空上半个月,白交房租还不如来年再找,还有部分人来年想换工作,所以最近有一些人选择退租。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所以这里的房东们才开始招收一些过节期间来京访友探亲的短租客,“这儿也有留京过年的,他们的父母、亲戚,或者同学朋友来,可以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北京宾馆这么贵,他们住这儿也方便,我们不赔就行了。”葛女士说。
据了解,辛劳了一年的“蚁族”青年大部分选择返乡过年,每栋楼到过年的时候只有两三户不走。对于留守京城的租客,房东们基本采取“多帮忙、少打扰”策略,并不会组织他们一起过年。葛女士告诉记者,这些年轻人每天早出晚归,性格差别也很大,他们互相间并不熟识、联络,对房东也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客气,并没有当地人或者生意人那种“热乎劲儿”,所以她也不便打扰,但如果有求到她的事,她一定尽量帮忙。
现场探访 行李箱包热销采购年货不差钱 天渐渐擦黑,街边店铺的灯光一一亮起,唐家岭一改白天萧瑟冷清的景象,变魔术一样喧闹起来。公共汽车不断吐出一车一车的年轻人,涌向胡同深处。在这里,几乎没有过年气氛,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街边不断出现卖行李包的小贩,提示着租住在这里的人们:该回家了。
“蚁族”年夜饭提前
在唐家岭南市场,下班回家的年轻人们忙着买菜,街边饭馆里的食客也逐渐增多。菜市场附近的蜀香阁饭馆的老板娘告诉记者,农历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已经开始有人预订,但多是周围村民。“倒是年前10日左右订出去好几桌,基本上都是在这里租房的年轻人,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就回家了。”老板娘说,区分“蚁族”和村民很简单,“一般订几百元一桌套餐的都是村民,他们相对富裕,租客基本上就会零点一些实惠的菜肴,他们比较在乎价格。”
时尚行李包热销 随着夜幕降临,街上的小贩逐渐增多,记者发现,行李包成为唐家岭地摊上的热销商品,而这里的行李包大多比较美观,或是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或是样子比较时尚,而价格基本都在50元以下。“最近行李包卖得特别好,那种老式编织袋在这里不好卖,这里的年轻人还是喜欢款式时尚的。”摊主说。一辆公交车停站后,地摊边马上围起五六个人挑选旅行包,边挑边和摊主还价。
进城采购年货不差钱 和刚刚从拥挤的公交车中逃出来的人们相比,早一些回来的年轻人更加气定神闲。下午4点左右,不少年轻人早于人潮返回唐家岭,他们手中拎着北京烤鸭、稻香村点心等礼品,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蜗居。
“我给妈妈买了一件毛衣,给爸爸带了两瓶酒,又买了北京烤鸭、果脯,还有给亲戚孩子们带的零食。”小唐说。下周,他就将踏上回家的列车,而这些礼物是他攒了4个月的钱换来的。“从北京回家,家乡人都觉得我是衣锦还乡。我不能给爸妈丢人,所以早早就开始计划带回家的礼物,也早早开始攒钱。”小唐说,要从每个月1300元的收入中省下150元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为此,他推辞了几次同事聚餐,连一直想看的《阿凡达》也没去看。
新闻内存 蚁族 “蚁族”是对“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的概括,这个群体和蚂蚁有许多相似的特点:高智、弱小、群居。他们大多受过高等教育,主要从事保险推销、电子器材销售、广告营销等临时性工作,有的甚至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平均月收入低于2000元,平均年龄集中在22-29岁之间;主要聚居于城乡结合部或近郊农村,形成独特的“聚居村”。
蜗居蚁族 谭晓飞:“面子和票子”阻断回家路 大年将至,谭晓飞辞去了本年度第二份、来京后的第五份工作,寂寥地倚在有些残破的书桌前,面无表情地浏览着网络上的海量新闻资讯。QQ的头像在闪动,远在安徽合肥打工的姐姐又在追问他是否回家过年,“加班”,他敲出了让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又不容辩驳的答案。窗外华灯初上,烘热的熟食、兜售的红衣红袜和提着大包小裹行李急匆匆赶路的年轻人,让唐家岭多了几分喜庆,而这些似乎与谭晓飞无关。
面对记者的接连发问,谭晓飞始终不肯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只是出于礼貌给出只言片语的回答。言语间没有抱怨只有无奈,在他青春痘尚未褪净的25岁的脸上,有着人近中年的没落神伤。他说,自2008年南方大雪让他在安徽农村老家过足一个年后,他就不敢再回家过年了,“面子和票子”阻断了回家的路。
谭晓飞说,他2006年毕业于外省的一所名校,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刚一毕业他就怀揣着大展宏图的梦想杀进了北京城,文科出身和一张白纸的工作经历让他在半年多的时间内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2007年初,有些心灰意冷的他因为“没法向家人交待”就没有回家过年。次年,他放低了要求,为谋生先后从事了房产中介、保险等行业,也与在京的高中同学一起在唐家岭租房安居。每月从生活费中抠出200多元,一年攒下的不足2000元随着2008年返乡过年而瞬时化为乌有。往返500元的交通费,给父母的500元过年费,给一向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姐姐添件新衣,给村里的外甥、侄女们点压岁钱……尽管他这点微薄的“回馈”并不能让家人满意,让自己有荣归故里的感觉,但却是他用一整年的血汗换来的。
“2008年下大雪,在家呆了半个多月,是我自上大学后回家时间最长的一次。爸妈一直嘱咐我,让我在北京好好干,以后把他们接来,有机会也让我姐带着孩子来北京看看。他们把希望都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就像当初他们把家里的钱都拿来给我读书用一样。我听着应着,不想扫他们的兴,那时候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说。从老家回来的路上,谭晓飞规划着自己和家人在北京安家落户的未来,顿觉自己的“伟大”,可回到北京,回到唐家岭,不稳定的工作、捉襟见肘的生活,很快将他打回“渺小”,让他看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2008年,他在一家IT公司做文职,村里人都知道他成了“IT精英”,其实每月的收入还不足1500元,由于一年也没攒下什么钱,他2009年的春节就没有回家。如今,他刚刚辞去小贸易公司的工作,父母已开始催问“你这两年攒了多少钱?够不够在北京买个小房子?”、“什么时候能找个媳妇?”“我觉得这些想都不敢想,可我爸妈不能明白,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姐来过北京,还给我留了几百元钱,她知道。但我们都和家里说我挺好,就是忙,事业已经起步了,很快什么都会有。”他说,“我不知道这样的话爸妈还能信多久,可我不能剥夺他们一辈子的骄傲和希望!”
谭晓飞说,在他看来,能吃着泡面,打打游戏,间或看几眼春晚的视频就是他能想到的最轻松、快乐的大年夜了。
归家蚁族 小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在唐家岭的一条小街上,记者遇到了正要回到住处的女孩小步,她和两个朋友正在一边走一边开心地聊天。当得知记者想要采访,小步大方地说:“来我家说吧。”而和她同行的男孩却有些犹豫,小步赶紧说:“没关系,来吧。”
就这样,记者跟着他们踏着铁楼梯走上了小步所住的二层宿舍。这是个典型的女孩子住的房间,一张大床占据了屋子里的绝大部分空间,三床叠好的被子整齐地靠墙摆着,床上铺着粉色的床罩,周围的墙也用粉色的花布围了起来。这间屋子比大多数出租房要好一些,屋里有个狭小的厕所,厕所门口还有水池和一个简陋的灶台。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一张大床的屋子里竟然住着三个女孩。“你看这不是一张床。”小步掀起床单,下面露出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双人床,两张床挨在一起。“其实本来可以弄成上下铺,但我觉得平床更有家的感觉。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所以一点也不嫌挤,反而每天下班回家一起打打闹闹很开心。”
小步是1987年出生的女孩,刚刚参加工作一年的她已经换了三次工作。在她的床头上摆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从一无所有到百万富翁》。“一无所有就是我现在的状态,现在的生活和我毕业前设想的差不多。”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比想象中更艰难一点吧。”小步家在河北农村,因为离北京很近,所以她下周就要回家过年了。“没什么钱,所以没给家里买太多年货,我给妈妈买了件衣服,给爸爸买了吃的。”小步说,她每个月挣1500元,除去每月摊的200多元的房租水电,剩下大部分钱都用来还助学贷款了。说到钱,开朗的小步声音有些低沉:“如果没什么额外花销,每个月我只能剩下200元钱。”在北京工作一年,小步自己一件衣服也没买过,添置过的两件衣服都是嫂子给她买的。随即她又抬起头来高兴地说:“不过这个月再发工资就全是我的了,因为我把助学贷款还完了!”(记者 史祎 陈凯一)
(来源:新华网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