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评火车票实名制:为公平而适当牺牲效率
来源:
中国新闻网
2010年02月12日07:16
——中国人,要回家!
主持人(李小萌):
您好观众朋友,这里是正在直播的《新闻1+1》。
随着春节的临近,有一个字在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心里放大再放大,那就是“家”。也许您不一定留意,在三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80年的1月31号,现在意义上的春运两个字,第一次出现在了《人民日报》上。而今年,这三十年走过,其实这种感觉对我们来讲是一种五味杂陈,三十年这条回家的路,在今年依然是有25亿人次的中国人奔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
(播放短片)
解说:
2010年春运今天拉开大幕。
记者:
今天这是都买了些什么?
旅客1:
买的有茶叶,挎包,这是果脯,买了十四箱子吧。
记者:
怎么想到要买北京的全聚德的烤鸭呢?
旅客2:
因为北京全聚德地球人都知道。
旅客3:
都是些吃的,干果之类的,真的没必要,大包小包的带回去,增加咱们铁道部的负担。
记者:
是您的婚纱照是吧?
旅客4:
对,对,对,因为好几年没回家了。
记者:
带这个礼物回家,主要还是想让老人心里有个安慰是吗?
旅客4:
是的,肯定的,一定是这样的。不然的话就不用带回去了。
解说:
果脯、烤鸭、衣服、书本,手里拿着的,包里装着的,怀里抱着的,肩上扛着的,都是过年带回家的礼物。
每一个人行色匆匆,每一个人面带笑容,当春节脚步临近,带什么回家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考虑的问题。而这样的问题对于很多不能回家的人来说,却是种深埋在内心的伤感。
记者:
就给家里带个祝福。
田鹏飞(甘肃籍在京务工人员):
行,祝福家人身体健康,新年快乐。以前我在家里老是气爸爸妈妈,不听话,现在儿子在外面,希望你们能够过得快乐一点。
解说:
今年20岁的田鹏飞来自甘肃,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做保安,也是第一次在异乡度过春节。
2010年在北京过春节的田鹏飞,应该很羡慕那些在路上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代纪玲(本台记者):
和往年一到春节就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不同,今年我们在车厢里看到了更多这样小型和中型的行李箱成了主角。
侯法胜(河南籍在京务工人员):
带着钱是最好的,带个大红包给他们。
记者:
给妈妈准备多少红包?
侯法胜:
让她打开给她个惊喜吧,保密。
记者:
衣服挺漂亮的。
河南籍在京务工人员:
这是给我妈买的。
记者:
她会穿吗?这么鲜艳。
河南籍在京务工人员:
肯定会穿的。儿子买的,她肯定喜欢。
解说:
同样是过年,同样是回家,有人欢欢喜喜,有人却有些悲悲凄凄,在武汉街头,这个大胆的小伙子就希望能租个女朋友回家过年,从武汉到广西,待四五天,为了安慰因为自己的个人问题而疾病了的母亲,小伙子愿意为这个谎言付出每天一千元的报酬,而故事最新的进展是,他遇到了愿意帮忙的女孩儿,并且分文不取。
临近新年,当诚征女友回家过年的场景又一次集中上演,或许这些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但是却让很多单身回家的年轻人觉得五味杂陈,不过心情更为复杂的是另外一些年轻人,他们在外地工作,却因为种种原因陷入过年回家和不回家的两难境地,人们给他们一个称呼“恐归族”,他们中的很多人想到回家,心里有的只是焦虑。
“前段时间,你总问我过年回家不,我一直说不,春节加班的话就不回来了。其实,爸,公司春节根本就不加班,我实在是不敢回来。”“我算了一笔账,年底拿到工资,交了房租,春运回家的车费就要四百多,到时候我估计连帮妈妈买件毛衣的钱都没有,爸,儿子没脸回家呀。”
这是走红于网络上的一篇忏悔信,11万多点击率的背后是很多面临相同境遇的回帖者,背负着父母的希望,更背负着人生的理想和坚持,“恐归族”们选择留在城市,体味孤独。“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关于春节人们记忆深刻的两首歌曲,看看街上汹涌的人群,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给自己勇气,即使两手空空,即使时运不济,也请加入回乡的大军,让家中的温暖融化所有的坚冰,而对于这个稍显严肃的话题,我们的社会需要思考的则是如何给予回乡大军中不同的群体更多的尊严和希望。主持人:
这些回家路上的一幕幕场景,一张张面孔,看的真是让人心里一热。对于中国人来讲,如果不提家的话,可能中国年的意义也就失去了,岩松,对于处在不同人生阶段的人来讲,家的意义可能不一样,比如对于我来讲,我的爸爸妈妈在,家就在了,对你来说呢?
白岩松(评论员):
我觉得一个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看着孩子,看着父母在身边的时候,过去是妈在哪儿,哪儿就是家,现在的时候,你可能在扮演这个角色,我觉得给孩子快乐,然后给父母一种慰藉,中年人苦中找到了最大的乐。
主持人:
你在哪儿,现在是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他们找到了家的感觉。
白岩松:
其实就是一个接力棒的感觉。
主持人: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我们错开高峰回家的话,经济上的成本,精力上的代价,都会省很多,但是今年我们依然看到的是在春运路上,客流量创下历史新高,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对于我们这么重要?
白岩松:
在我过去很多年里头,一次又一次看到办公室的同事都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今年我不回家,但是大年二十九,看着办公室已经非常空荡荡的时候,他比谁都着急,还有票吗,最后他想尽了办法逃走了。他不能接受在十三亿人一瞬间绝大多数是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而他孤单在外,那一瞬间的打击会让他一年的某些成就感都会产生巨大失落和沮丧。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你突然会看到一点,在一个几乎没有用宗教去覆盖整个民族心灵这样一个民族里头,过年是中国人的信仰。
虽然在平常的时候,我们好像什么都不信,我们上不信天,跟人家争,下不信地,敢污染它,也不信任心,有的时候会有欺骗,但是在春节这几天的时候,中国人真信呐。你看,咱不说别的,四季平安,福到了,杯子打碎了,都要说岁岁平安,祝福、虔诚等等等等,像我四十一年没在正月里剃过头,因为我有舅舅,所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头,中国人找到了一种信仰。
主持人:
所以说家这个凝聚力是整个中国社会的一个稳定剂。
白岩松:
你回头去看,其实中华民族苦难吃的很多。我们分成两个层面去看:个人的苦难,一年奔波在外,每个人有无数的伤口,虽然我们说今儿真高兴,今儿真高兴映衬的是,也曾经这365天里有很多不高兴的日子。但是奇了怪了,鞭炮,年夜饭这个饺子和爸爸妈妈就像是一个熨斗,一下子就把你360多天苦难,或者说挣扎,或者说辛酸全熨平了,你又可以是一个一身苦难褶皱被熨平了之后重新出发。
一个民族的角度来说,这么多年,几百年来,中国经历的苦难不少,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春节又给这个民族的一个又一个集体注入了叫希望的东西,就是因为过年有的时候就像一把熨斗,把这个民族也熨平了,我们才能往前去走,所以有信仰是很重要的,起码中国人在这几天里头真的有信仰。
主持人:
但是今年也出现了一个群体,叫“恐归族”,刚才短片当中也提到了,你怎么体会这些年轻人的心情?
白岩松:
我觉得我可能会从三点去看它:第一点来看,其实过去也有“恐归族”,我们有很多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都恐归过,但是现在有了互联网,可以把这种声音集中地放大,成为一种现象,这是第一。
第二,恐归真正动因是要归,如果不是说急着盼着要回家,就不会有“恐”字。
主持人:
不想家,不想回家的话,也就无所谓怕了。
白岩松:
那四个字,所谓近乡情切,只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有些胆怯,我好像忘带了什么,或者我缺了一些什么,别人会不会看重我一些什么。所以在这个时候是因为想才恐。
我觉得第三点要想开了,你看在最革命,甚至很荒唐的时代里头,我们的白毛女后来,非常革命那个时代里头,白毛女都要反映春节,里头有这样的歌词,“人家有钱买花戴,我家没钱,我要二尺红头绳”。
主持人:
你爹没钱不能买。
白岩松:
不能买,扯了二尺红头绳给你扎起来,穷也要过年。
主持人:
仪式很重要。
白岩松:
富也要过年,同样的一种仪式,这次蕴藏着同样的一种希望。对于所有恐归的人来说,我想你如果能够回家,对于父母来说就是雪中送炭,如果你还能带着女朋友,或者多一些钱,或者怎么样,是锦上添花。难道你会为了不能够锦上添花,你就拒绝给父母雪中送炭吗?我想天下所有的父母平常唠叨,在这一瞬间的时候只希望你回到家里,如果不能够锦上添花,你一定要做到雪中送炭。
主持人:
家就在那儿,中国人要回家,但怎么样让回家的路真正能够让我们每一个人体体面面,顺顺利利地回到家里,稍后我们继续。
字幕提示:
1235条空中航线,8万公里铁路,373万公里公路以及无数江河,正在目睹2010年春运,25.41亿人次的大迁徙。
2010年1月30日,春运第一天,广州:
刘志军(铁道部部长):
每个旅客回家大包小包,汗流浃背,(我们)都有过这样的困难和艰难,我们要换位思考,把农民工和学生票卖好,能让他们走得了,我们辛苦一点。
解说:
“我们辛苦一点,让旅客顺利回家”,每年的这个时刻,回家的人总要辗转于各种交通工具,每年的这个时刻,疲惫不堪的人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走得更好一些。
字幕提示:
2010年2月4日,老郑抱着孙子,登上东莞农民工专列。
2010年1月30日,重庆170名志愿者宣誓上岗。
2010年2月5日,呼和浩特火车站志愿者帮旅客搬行李。
2010年1月3日,晚10:00,广州民警为通宵排队的旅客送粥。
解说:
农民工专列专机,活跃在各个车站的自愿者,列车上列车员与旅客的浓浓温情,2010年春运依然在发生一点一点地进步。铁道部门出台了被称为“历年最充分的春运方案”,在春节高峰期间将基本实现能跑的车都在铁轨上跑,为避免铁路工作人员内外勾结倒票,铁道部要求售票员进入售票厅工作期间,不允许携带手机、现金,干干净净进去,干干净净出来,为确保消息透明,公布票额预售期,公布窗口发售票额数量,公布限购张数,2010年的春运,所有的方式方法都不失真诚和善意。
字幕提示:
2010年1月30日,广州,第一列实名制售票的火车开出。
返乡旅客:
以前站很久都买不到座位票,今年我们到那里,就买到了有座位的票。
解说:
春运第一天,广州站在凌晨开出了第一趟实名制售票的临客列车,在这趟从广州到邵阳的L7688次临客列车上有1500名旅客,拿着印有自己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的票踏上了返乡过年的旅途。
实名制,这个千呼万唤出来的实名,对于2010年的春运,来得既突然,又在情理之中。呼吁了六年,争论了六年,叫好的人多,质疑的声音也有。小小的车票印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对于一票难求,这似乎意味着最大程度的拥有。于是,有媒体评论说,这让回家的人开始有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的向往,带着体面和尊严回家。
(播放《新闻30分》短片)
主持人:
铁道部对实名制采取谨慎推行的办法,实名制火车票解决了票务信息公开的问题,但没有根本里来解除票贩子倒票的现象,是否推广实名制试点,需要进一步地观察运行的效果。字幕提示:
2010年2月8日,路近,票贵又难买。珠三角10万农民工骑摩托车返乡。
记者:
风雨无阻(的回去)。
返乡务工人员:
因为归家心切。
交管部门工作人员:
(这雨衣)防风又挡雨,又可以保暖。(路上)不要骑那么快啊,开慢点。
林卫(公安厅交通管理局局长):
全天候进行管理和服务,在沿途加强巡逻防控,同时通过喊话叫他们慢开,注意安全。
字幕提示:
2月9日,312国道沿途交警,已启动应急预案。
公安交警部门派警车,全程护送摩托车大军。
解说:
2010年的春运,改变之外还被赋予了春运30年的概念,这样的背景之下,今年的春运显然又被赋予了更多意义。
从三十年前现实意义上的春运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上,到如今春运成为每年都不可回避的大考,一年更甚一年的考验着政府的智慧。或许短时期内我们还将等待,但至少可以做到带着温情和希望回家,哪怕是在旅客无法挤上车时,从后面助推一臂之力,那力量也足以让人温暖。
主持人:
对于今年的春运,中央提出了便捷、顺利、平安、满意的要求。另外我们也看到了在节前的这些变化,比如说火车票实名制的购买,比如说高铁的开通。岩松怎么看待这些表面上看来是运力方面的这种变化?
白岩松:
其实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情况,过去的改革三十年的时候,尤其头二十五六年的时间里头,效率毫无疑问是排在第一位的,因为我们必须要快速前进。但这几年来,大家逐渐在去寻找一种新的失衡,效率与公平之间。
我甚至觉得,未来的三十年中国的改革面临着最大的挑战,会不会甚至把对公平的追求要超过对效率的追求,但没有效率也是不可以的。因此很有意思的是,在今年围绕春运的过程中体现的是,不管实名制也好,还是高铁也好,恰恰反映的是整个社会正在面临着巨大的平衡的挑战,就是公平与效率之间。你看,实名制车票等于是什么,我宁可放弃部分的效率,他可能进站慢了,手续繁杂了。
主持人:
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大多了。
白岩松:
对,但是我试着来去追求公平,因为实名制了,那些票贩子、关系等等,都要让位了,你起码抱怨声就少了,所以这是一个为了公平而适当牺牲效率的决策。那好了,高铁有意思,它在效率方面快达到极致了,但是人们于此的时候,立刻呐喊的声音出来了,能不能这里拥有一些公平,怎么让春运期间,如果都是那么高的票价,其他的车次要减少,那些车次,平常便宜点的车又恢复了。你看,这两件事里集中的反映是当下整个社会所面临的挑战,公平与效率
主持人:
你提到的“公平”两个字,是不是说在春运背景之下,这两个字就更加地重要和敏感。
白岩松:
我觉得可能在早些时候没有这么强烈,因为那个时候人们一切追求都是效率,你自己内心都没有对公平的追求,只要能让我回家,给我塞到哪儿去都行。我曾经睡在硬座的底下。
主持人:
你睡过吗?
白岩松:
当然了,硬座的底下,那个时候一票难求,过年回家。所以对我来说,那个时候不会有公平的追求,但现在中国人不同了,已经开始有公平的追求。所以不管实名制,还是高铁,都反映了这种博弈。
我觉得未来应该是,不管我们今天有多少人去说实名制有这个问题,有那个问题等等,但是以此为标志的,对公平的追求一定会在将来脚步越迈越大。
主持人:
但另外一方面,我们今年也看到了一些比较极致春运方式,比如说优秀农民工包机回家,比如说有交警给十万的摩托车回家的车队开道,同时我在网上也看到这样的视频,有农民工骑着马,牵着马回家。
白岩松:
其实我觉得这里不管几种方式都反映的是,现在多元化了,选择多元化了。但是越是多元化的情况下,提供的服务以及保障,以及安全要求,必须是一条线平等的。
过去我们能想象,坐飞机的人会有人送水,会提供很好地服务,安全要得到保障。后来火车也开始对安全、服务提出越来越高要求,但没人去管那些乡间小路上开始行驶的摩托车或者怎么样。但今年开始有了这么多人去帮助他们,安全,提供服务,因为这同样是回家的路。
有人说是今年,其实不是这样,因为我当时正好去了一趟广西,在广西看见了这条回家的大军,当时正是广州禁摩,前几年,广州禁摩托车之后,卖摩托车很便宜,因此很多在珠三角打工的农民工,禁完摩托之后,居然摩托这么便宜,就用很便宜的价钱把摩托买下来,一想我怎么运回去,骑回去吧,又省了车票钱,又便宜地买了摩托,然后回云贵川。这样的话,他一举好几得,因此拉开了摩托车扮演春运角色的大幕,但那个时候很少提供服务,第一次死了一些人。但是现在你会看到政府部门、交管部门开始沿途提供服务,我觉得这是对的,这反映的是另一种对公平的追求,不能铁路、飞机有,这一条回家的路上就没有。
主持人:
而且我觉得对春运有一种描述,是让人觉得最形象的,说它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在短期内,人类最大规模的一个迁徙,这个大规模的迁徙就出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当中,我们这个国家里面。是不是说我们的政府在各种,我们的经济水平相对还在这个阶段的时候,相对滞后,也是可以容忍和理解的呢?
白岩松:
我觉得大家的需求是逐渐增长的,而且其实春运这个词有人说是,现代春运第一次在《人民日报》上出现,今年正好三十年,其实后来也有细心人去查,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在《人民日报》上写了关于春节运输问题,但那个时候因为大家都住在本地,人异地交流很少,农民工也没有,因此现代意义上,的确到现在为止三十年。
将来我们希望解决春运的问题,是城乡差距越来越小,大家生活的半径不用像现在这么大,打工的人两亿人次,当然制造了庞大的这样一个回家的人流,那么这是更大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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