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饭桌上的洗澡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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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饭桌上的洗澡仪式

　　维维安出院回的第二天，就开始由爸爸替她洗澡了。

　　那时，我的课都排在上午。中午时分，就可以离开学校，回家和妻一起吃午饭。饭后，便是维维安洗澡的时间了。那是她一天中和爸爸有最亲密肌肤接触的时刻，也是她爸爸很珍惜的一段亲子时间。

　　妻剖腹生子，刚出院时身体还很虚弱。替婴儿洗澡是件吃力的工作。小娃娃又是那么的细小柔软，滑溜溜的，还真不好抱着洗澡。妻自己也没有把握。维维安出院那天，一大早已经在妇产院洗过澡才回家的。回家第二天中午，第一次要给她洗澡时，妻迟疑了一会。于是，我说，让我来，让我来给小娃娃洗澡吧。

　　其实，我自己也是毫无经验的。长女棠儿一出生是由前妻替她洗澡的。前妻生她时才二十五岁，年轻力壮，而且又自然分娩，没有剖腹生产得小心伤口破裂等问题。洗澡的工作便好像理所当然的由她负责。那时，我还不知道，原来在美国，替婴儿洗澡，「传统上是爸爸的工作」。

　　我第一次知道美国家庭的这个优良传统，是在美国出版的一本育婴书里。书名作者我都忘了。不过，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说，做爸爸的一整天在外工作，在家时间少，和婴儿接触不多，所以在美国家庭，一般都是做爸爸的，在一天的工作完毕后，黄昏时分回到家里，替婴儿洗澡的。这正好让爸爸和他的小宝贝有个难得亲密的时候。

　　当时我读到这段描写，觉得很感动。然而我知道这点时，棠儿已经快一岁大了，早习惯由妈妈替她洗澡了。但棠儿两三岁时，我第一次到香港教书，倒是经常由我替她洗澡的。那的确是一段温馨的亲子时间。每次洗过澡，棠儿都要开着水喉，在浴缸里玩水一会儿才肯走出来。我也乐得趁这时间，收拾一下她的洗澡用品，顺便把她宠一宠。

　　现在，幼女出生了，我终于有机会，一开始就替她洗澡了。我虽然没有替一个新生儿洗澡的经验，但我想，美国爸爸能够做到的，我应当也能吧。于是，在洗澡之前，我先把我手头上有的一本美国育婴书，找出来恶补了一下。

　　那是内费特女医生(MarianneNeifert,MD)写的《医生妈妈：婴幼儿照顾指南》(Dr.Mom:A Guide to Baby andChildCare)。这是我买的第一本育婴手册，远在一九八八年。当时，棠儿和她妈妈回美国娘家探亲，我到美国去看望她们时，在康州耶鲁大学附近的汉登市一个超级市场买的。

　　书的作者是一个得过奖的儿科医生，也是当时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医学院一位儿科副教授和五个孩子的妈妈，所以书名就叫《医生妈妈》，一九八七年由Signet出了个纸皮版，到现在依然在美国和其它英语国家畅销。我最近就在新加坡的一家英文书店见到，连封面还是十多年没变。上面有一张照片：一个妈妈型的医生，抱着一个没穿上衣的小男生。见到这个封面，我好像见到故人一般。

　　棠儿小时，我就靠着这本育婴书，解决了不少育婴难题。书被我经常翻阅，封面边缘都有些磨损了。棠儿大了，原以为此书再也没有用处了，便把它藏在书架上当纪念品，积了许多尘埃。没想到，快十年后，它竟再次成为妻和我经常需要细读的作品，比如这回为了第一次给维维安洗澡。

　　我遵照内费特女医生的指示，先选择一个上好的洗澡地点。她说，在美国，替婴儿洗澡可用一个婴儿洗澡盆，或者用洗脸盆。我看家里的洗脸盆太小，觉得不适合，决定选婴儿专用的洗澡盆。这澡盆早在妻下嫁那天就随她的嫁妆带过来了。维维安出生前不久，我们才刚从床底下取出来清洗过备用的。

　　问题是，这婴儿洗澡盆蛮长的（约三英尺半），也蛮深的（约一英尺半）。如果摆在家中浴室，会占去不少地方。浴室突然变得狭小，剩下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而且，如果摆在浴室，那肯定得放在地上。替维维安洗澡时，我就得蹲在地上了。那姿势看来不会舒服。

　　想啊想，不觉想到家里的那张饭桌。那饭桌蛮大的，正好可以摆放维维安的澡盆。饭厅也有许多可以活动的空间，不致于让人觉得局促。这样一来，我可以站在饭桌边替她洗澡。那高度正好非常适合我。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从今以后，维维安就在饭桌上洗澡！我觉得她好像小公主式的，享有一种特殊的待遇，在一个很别致的地方洗澡。如今隔了两年多，我依然还很清晰记得，当年维维安那一套「饭桌上的洗澡仪式」。点击播放按钮，可以“听”新闻

　　我第一次给维维安洗澡，或许得了一个医生妈妈的高明指点，居然井然有序，从容不迫，很成功，从此让我信心满满的。

　　我先把适量的冷水倒入洗澡盆，把澡盆抬到饭桌上，然后在厨房烧开水，并且把她的大毛巾和待换的婴儿衣服准备好，摆在我们睡房大人的床上。趁着这空档，在洗澡前，我按照内费特女医生书上说的，先给维维安洗脸。用棉花片，沾点温热的热水，把维维安的眼睛四周、鼻梁、额头和脸蛋都擦两遍。这时热水烧开了。从厨房把热水提到饭厅，倒入澡盆，和冷水调到一个恰当的温度，再调入适量的婴儿沐浴露。

　　洗澡的第一个程序是洗头。我用左手臂弯抱紧维维安，右手拿起一块小毛巾，沾点调好沐浴露的洗澡水，替她洗头，把她整个头发的部分，包括后脑和耳朵后面，都彻底洗擦干净。内费特医生的书上说，头顶部分若不每天洗干净，会长出难看的硬块状头皮，美国俗称「摇篮帽」(cradlecap)的皮肤病。然后把她的头发擦干，再抱回睡房。这时，才把她身上的衣服和尿片脱下，准备洗身体了。

　　初生婴儿软弱无力，又无法坐在澡盆里，滑溜溜的真像一条大鱼。替她洗身体倒是很考功夫的。其中的奥妙处，连书上也没法讲清楚，得靠自己摸索体会。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秘诀是：要让她半躺在我的左手臂弯中，那样我的左手掌心便正好可以紧紧托着她的小屁股，她就不易滑掉了（用内费特女医生的话说，就是「紧抓着您婴儿的身体，让婴儿在水中觉得安全」。）这时，我再用右手拿起小毛巾，给她洗擦身体各部位，特别是那些易藏污垢的皮肤折迭处和手脚关节弯曲的地方。

　　一边洗澡，一边还要跟维维安说说话，建立父女沟通。最后，妻准备好一条大毛巾，把出浴过后的维维安接过去，抱回房擦干，搽痱子粉，再换上一套干净衣裳。棠儿姐姐则抢着要替妹妹梳头。

　　我趁这段空档，把澡盆里的水拿到厕所倒掉，再清理饭桌上的水迹。每次把澡盆端进厕所那一刻，我都很有一种「宗教」的情绪，彷佛刚参加过一个宗教仪式，「侍奉」过一个小女神般，很有一种完成某个艰难使命的感觉。这小女娃真是爸爸心目中的女神啊。

　　沐浴之后，维维安最美丽动人了。她的皮肤原本很白。洗澡受到了热水的刺激，她整个脸颊更变得白里透红，呈粉红色，像熟透的水蜜桃，无限可爱。我最喜欢在她洗过澡后抱抱她，逗她玩乐了。这时她全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婴儿味道，一种女儿香，清爽，让我陶醉。我常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又亲又吻的。

　　从此，我每天中午从学校回来，吃过午饭，便在饭桌上替维维安洗澡了。好几个月后，她长大了一些，妻比较有把握时，才由妻接管这个饭桌上的洗澡仪式。 (来源：人民网-读书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