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少年被同学殴打后精神失常 整天叫嚣要杀人

狭小的家中，李赶寿和邹建英陪着李涛，但他仍然是喜怒无常。
　　“杀人！我要杀人！儿不把他们全家杀死！”16岁少年李涛在20多分钟里，多次说出这句话。

　　李涛是长寿区晏家镇龙门村八斗丘田家湾组农民李赶寿的儿子。1年半以前，李涛在学校被同学殴打后，精神失常。本月3日，记者来到晏家镇跟踪采访此事。从3日到昨天晚上7点记者发稿为止，李涛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回家了。

　　往事不堪回首

　　三同学打得他躲上树

　　本月3日上午10点半，记者来到晏家镇晏兴社区公共厕所对面一片低矮的棚户区，走进了李涛的家。李涛和他的父母坐在床上。李涛见记者进屋，抬起头来笑，极不自在。他的母亲邹建英坐在床边，一脸愁容。

　　“昨晚加倍吃了药的，现在才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然，早就跑了。”邹建英悄悄告诉记者。

　　李涛的家，弥漫着一股怪味，家里一贫如洗，没有像样的家具。一大碗咸菜放在桌上，邹建英说，这就是他们全家的主菜。

　　37岁的邹建英看上去格外显老，“我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守着疯儿子，生怕他又出去惹祸。被打之前，我儿子很乖，从来不惹事生非，放学回家后，做饭扫地，样样都做。不是三个同学打他，我儿子不会成疯子。”说完，邹建英哭了。

　　邹建英回忆起了那个让他们全家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2008年6月10日。

　　邹建英说，当时，李涛在晏家中学初二七班上学，刚满15岁。6月10日上午，李涛的同学何某叫李涛给他打水，李涛不干，何某就让李某、刘某打李涛。李涛被迫打水，三人不许他跟老师说。不久，三人又叫李涛为他们打水，李涛再次拒绝，他们便用刀刺烂了李涛的衣服，李涛仍坚持不打水。课后，何某用板凳打李涛，刘某和李某赶来帮忙。三人第二次殴打李涛直至其跑开。

　　李涛平时下午4点多钟便放学回家。10日下午6点过，邹建英下班回家后，没有看到儿子，却在田坎上发现了李涛的书包。有同学告诉她，李涛在学校被同学打惨了，跑了。

　　邹建英着急了，连忙动员亲戚四处寻找儿子。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在一棵大树上面发现李涛。

　　当时，李涛站在大树上，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嘴里喊着什么。一个小时后，李涛被家人哄下树，全身发抖，拿着一个钻子，嘴里不停地喊：“有人要杀我，你来吧，我用钻子捅死你！我不回去，有人要打我，他们要杀我！”邹建英和亲友们用力抱住李涛，把他带回了家。

　　回到家里，邹建英发现，儿子头上有血肿，他的头部、腰、脚等多处受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问儿子是谁打的，李涛已不能正常回答，只是反复说“有人要杀我”。6月12日，全家把李涛送到长寿区第三人民医院(又名精神病医院)治疗。

　　李涛母亲向记者出示了该院的住院病案诊断。上面显示———入院日期：2008年6月12日；主要诊断：急性反应性精神病；其它诊断：头内血肿。

　　痛苦深植脑海

　　自言自语吼着要杀人

　　坐在母亲旁边的李涛，起先还算平静，随着母亲对往事的回忆，李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握紧拳头，两眼望着天花板，便开始自言自语：“老子儿说不杀人，杀几个摆起！”

　　记者问李涛：你要杀哪个？

　　“杀那些打我的人，那些人把我打成了疯子，反正疯子杀人不犯法。”李涛的回答，让人有些意外。

　　邹建英哭着说：“我们不要钱，只求把儿子的病医好！”

　　记者正低头记录，突然，屋里传出“嘿嘿”的笑声。记者抬头看见，是李涛在笑，他的笑容古怪，让人不安。

　　邹建英说，儿子疯后，有同学悄悄告诉她，平时李涛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比如，中午有同学不让李涛吃饭，当他端起碗时，有人故意打掉他的饭碗。李涛穿的新衣服，上学第一天就被同学用刀子划烂。李涛的新书，被人从中间撕掉等等，“他回家从来没对我们说过。”

　　本月3日，李涛父亲李赶寿向记者出具了晏家中学何某、李某、刘某三位同学事发当天写的“打架过程”。记者看见，三个同学均在“打架过程”中承认自己打了李涛，原因是因为李涛不给自己打水等。
　　3日，长寿晏家镇，李涛发脾气用石块砸自已的公公。　本报记者李斌摄

　　暴力时刻伴随

　　现场发病石块砸记者

　　李涛精神失常以后，不论是他的家长还是邻居，都饱受折磨。

　　邹建英说，儿子发病后，早就不认她了。有一次，她劝李涛吃药，李涛不吃，还要冲过来对她泼开水：“你不是我妈，你是老太婆，你是癞蛤蟆，你再说，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邹建英连忙躲了起来，不再说话。

　　今年春节前，邹建英对李涛说：“儿子，你不要出去惹祸嘛，别人都在说你，你在外面惹了祸，家里已经没有钱赔了。”正说着，李涛一个箭步冲到母亲身后，愤怒地操起一根木棒，对着母亲的背部就是一棒，邹建英当场倒地，在家里一躺就是半个月，至今腰都还痛。

　　事后父亲问儿子：“妈妈一天都照顾你，你为啥还要打妈妈？”李涛竟然回答“打她总比杀她好”。

　　夫妻俩抱头痛哭。

　　邹建英告诉记者，也是今年春节前，儿子在外面看见一个8岁男孩在耍，他突然拿出刀子去锯男孩左手手指。邹建英出钱为受伤男孩治疗后，其家长才没再追究。

　　邹建英的邻居罗兴君告诉记者，李涛之前是个好孩子，性格内向，放学后喜欢帮妈妈做事，邻居们都很喜欢他。发病后，不得了，大家都怕他，生怕哪天被李涛打了，杀了。

　　罗兴君说，李涛经常不睡觉，常常一个人整夜在外面走动。还会经常在深夜敲邻居家的门，叫屋里人起来陪他耍。

　　“我们在麻将馆打牌，李涛常常跑来要钱，如果不给，他就会说，信不信我把你杀了，你们打牌这么有钱，就不肯给我一块两块的？说完，他把手放到你的颈项上，做一个杀人的动作，吓得你只有给钱。”邻居杨兴惠告诉记者。

　　采访中，记者看着李涛问他话时，他突然大怒，冲着记者高声说：“你看啥子看，又不是没有看过，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杀了！”

　　说完，李涛不再理会记者，却自言自语反复地说：“哼，你们不相信，总有一天，我要把打我的那三个人杀了，杀死！还要去杀学校的人。”

　　坐了十多分钟后，李涛冲了出去。刚一出屋，李涛的公公迎面走来，李涛不由分说，从地上捡起石片向公公砸去。公公卷起裤子一看，被砸的地方一片红肿。公公哭了。

　　突然，李涛突然抱起另一块大石头，又狠狠地向摄影记者砸来。记者闪身躲过，再抬头时，李涛已不见踪影。直到下午5点记者离开晏家镇，李涛没有再出现过。

　　各方声音

　　学校：尊重法院判决

　　去年7月，李涛家长已把学校和三名打人学生及家长告上了法庭。本月3日，记者来到晏家中学，副校长陈顺平说，当时何某等三个同学确实打了李涛，三名学生家长每人为李涛治病承担了三千多元费用。至于学校在此事中有无责任和过错，由法院认定，学校尊重法院判决。

　　“我们也问过医生，医生说，打是打不出精神病的。”陈顺平说。李涛的班主任陈小林说，6月10日当天李涛和几个同学发生纠纷后，他便精神失常了。当记者问及李涛平时在学校是否常受欺负时，陈小林称，在他接手初二七班后，没有发生过这些事，多的他也说不清楚。

　　医生：李涛的病难治愈

　　记者在长寿区第三人民医院找到当年为李涛治病的邓杰医生。邓医生说，2008年6月12日李涛来医院时，患有严重的妄想、幻听症，总说有人打他，杀他。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治疗三个月后，症状基本消失并出院。后来停药后病又复发。

　　李赶寿向记者出具了2009年6月30日重庆市精神卫生中心司法鉴定意见书。记者看见，意见书上关于鉴定意见一栏上写着：1.精神分裂症；2.被殴事件在其发病中具有诱发作用。

　　邓医生说，这种病越年轻越难治，复发次数越多越难治，李涛的精神分裂症已不可能治好，最多控制他的暴力倾向。

　　派出所：立即送他入院

　　记者随后来到晏家派出所，所长唐峰听完李涛的病情介绍后很着急。唐峰说，2008年6月出事后，学校请民警参加了调查处理。重庆市精神卫生中心对李涛的病情鉴定表明，李涛的病不能说是几个学生打出来的，但至少殴打是诱因。

　　唐峰告诉李赶寿，家长可马上将孩子送到长寿区第三医院治疗，先期费用家长不用考虑。听说李赶寿全家生活困难，没有加入低保，唐所长让李赶寿马上写个低保申请，他将到有关部门为其做工作。唐所长说，不能让李涛成为晏家镇公共安全的威胁者，“我们有责任治疗李涛，更有责任保护群众安全。”

　　街道：先治疗再补助

　　最后，记者来到晏家街道办事处，该处副主任向瑞芳说，她不知道李涛病情如此之重。向副主任随后去了李涛的家，听完李涛母亲流泪讲述后，向瑞芳副主任当场表示，赶紧写个困难申请，她批后，至少可以得到500元救济金，“然后街道和派出所的人可以把娃儿带去接受治疗。”向副主任还答应尽快解决李赶寿吃低保的事。

　　本月5日下午，向副主任联系上记者称，记者走后，街道办事处的同志一直在寻找李涛，希望找到后将他送进医院治疗。但是，三天了，没有看见他的踪影。

　　直到昨天晚上7点，李涛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回家。

　　记者手记

　　亲人和政府应联手帮助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对社会和公众造成的伤害，是突然的，巨大的，让人防不胜防。

　　眼下，我国对精神病人的管理以亲属为主，政府为辅的模式，这种做法实行起来却很困难。主要障碍在于许多家庭没有财力和精力长期管理精神病人，比如李涛的父母。在采访中，他们无数次地向记者哭诉：“我们早就管不了儿子了。”失控的、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是一颗威胁公共安全的“不定时炸弹”。我们建议，对于威胁公共安全的精神病患者，政府应当强制治疗，别让精神病人威胁公共安全。

　　本组文/本报记者罗小光 (来源：华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