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生不堪回首不愿抬头

　　每年春节前后，长达几个月时间，全国各大城市的街头都会出现疲于赶考的艺考生的身影。这个庞大群体已成为这个时节的一大“风景”。

　　时近3月底，省城街头背着画板、提着画盒的艺考生少了，但他们奔波的身影仍在记者的脑海中盘旋：他们能考上大学吗？以后的出路怎样？

　　[那个学生]

　　学美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在学校呆着总比赶毛驴车拉大粪好

　　马顿曾是数万艺考生中的一员。2004年，他如愿考上一所本科院校，4年后顺利毕业和就业。

　　“不敢忘记，初中时的我年幼无知、贪玩好动，学习总排在倒数第几名。最后，我连参加中考的勇气都没有。”在《再别母校》的回忆文章中，他写道：“还记得那次改变我一生的对话。那天，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马顿，到七中去学画画吧，像你这样只有学个艺术专业，上了高中用功读书，将来考大学才有一线希望。"当时我什么也不会画，没有一点基础，但我了解到七中美术班大部分学生都和我一样没有基础。无奈中我顺从了父亲给我的选择，我想：如果不上七中我将面临着失学，在学校呆着总比赶个毛驴车去拉大粪要好得多吧。”

　　目前，我省普通高中录取率只有25％，省里的政策是维持这一水平，实现“提高高中阶段教育普及率”的任务，主要靠发展中等职业教育。但上中职学校并未被多数家长和学生接受，在他们心中，考高中、上大学才是惟一出路。

　　“那时七中大部分同学都是上了高中才学的美术，被逼得没办法，当时大家都在说：为什么要学美术，因为走投无路。那时感觉背着画板走到街上是件很丢人的事情。”马顿说。

　　记者在采访太原师范学院音乐系主任、参加了多年艺术类招生考试的薛首中教授时，他表示，保守估算，全省每年参加艺术类考试的考生中，有高达八成都只为圆梦大学。

　　马顿只是这八成考生中的一个。

　　[那所高中]

　　不抛弃，不放弃，给“没人要”的学生一次圆梦大学的机会

　　马顿上的是长治七中。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李金碧介绍说，全省500多所普通高中，估计200所以上都转攻艺术类考试，并以此为提高升学率的主要途径之一。长治七中就是这200多所普通高中中的一所。

　　“七中的高中基本上全是学美术的，这里聚集着很多唱不会唱、跳不能跳、跑又跑不动，学习更是一塌糊涂却心怀大志、不甘落后、勤奋努力、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年轻人。”马顿说。

　　《再别母校》里，马顿写道：“长治七中，这所满怀希望，充满梦想的学校，留给我太多的回忆……对于母校，我有着深厚的感情。再忆起母校，心中惟有感激之情，因为是她，给了我们这些"没人要"的孩子一次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老师们也对我们这些在别人眼里无可救药的学生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是他们兢兢业业的教学和母校"不抛弃，不放弃"的办学理念，才使我改掉了以前的坏毛病，开始勤奋努力地读书。”

　　马顿圆梦大学的那年，“学校在美术高考中取得了兄弟学校无法企及的傲人成绩。当时我的高考专业成绩在长治地区也算名列前茅吧，只是英语不好，所以只考了个很普通的二本院校。但当年我是以专业绝对第一的成绩考入大学美术系的。”

　　“现在，长治七中十几个班的学生都是学美术的，学校升学率近年来逐年上升。这几年每年都有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而这些学生入校时的分数大多都只有300多分。”从七中走进大学校园，马顿与他的学弟学妹们对母校的认识，已不再是“上了七中就是自毁前程”，而是满怀自豪与崇敬。

　　[那所大学]

　　为艺术坚守，也为学生就业寻求改变

　　随着艺考生队伍的日益庞大，近年来，各院校艺术类院系、专业的生源都非常好。太原师范学院也不例外。该院音乐系党支部书记宁茉玲告诉记者，年前她到河南等几个招生点看了看，生源出奇的好。“一个省的招生计划只有10个左右，但报名考生能达到上千人。看着那些赶考的学生，真的特别不忍心。”回到学校后，她马上找到招生就业处反映情况。“今年我们系要扩招30个至50个学生，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扩招。”

　　艺考急骤升温，既有艺术类专业的院校不断扩招，没有艺术类专业的紧急增设，艺考在成为许多考生圆梦大学的捷径时，也成为不少高校快速赚钱的捷径。但太原师范学院一直坚守着，“我们多年来都没有扩招过，每年都只有120个左右招生计划。”宁茉玲说，音乐系3个专业中，音乐学、作曲两个专业都在一本招生，只有艺术教育属于二本，能考进来的学生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好学生。

　　对于就业，宁茉玲表示“很难”。“学校多数专业属师范类，但由于各学校对音乐老师的需求有限，加上很多学校根本不重视音乐课，学生毕业后进入学校当老师的机会就更少了。”记者提到公务员招考，她说“更难”：公务员招考计划中设置音乐专业的，几乎没有。

　　音乐人高晓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美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学生就业率不到5％，国内的应该更低。目前一些艺术类院系对外公布的就业率多在80％左右，这与其他专业一样，是按国家规定的统计方法计算出来的，回原籍的、考上研究生的等都算就业。

　　[那条后路]

　　社会需求很大，赚钱机会很多，但多数人在漂着

　　何思渔毕业于太原师范学院音乐系声乐专业。该系辅导员阎老师在提到自己的这个学生时，非常自豪。“她是2005年毕业的。刚毕业时，一个单位正在组织一场晚会，她就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为晚会创作了一首歌，领导很赏识，就聘用了她。现在她在北京成立了一个演艺公司，自己录制唱片，已经小有名气了。她和韩磊演唱的《中华崛起》，就是她自己作词、作曲的。”阎老师说，还有一个来自山东的学生，上学的时候就在外面带特长生，还没毕业她的父母亲就把家里临街的一层楼全部腾出来，准备她毕业后自己创业——办一所音乐培训学校。

　　艺术类院系和专业，一届毕业生中这样的只是少数。“更多学生的就业路在自己创业或加入到为社会培训机构打工的行列中。”宁茉玲表示，社会需求其实很大，比如学院音乐系的艺术教育专业，这是根据中小学校对师资的需求创办的一个艺术“通才”专业，即学生毕业后美术、音乐、舞蹈等都基本掌握。记者采访时，宁茉玲正在安排太原市某单位第二天前来招聘的事宜，“他们听说我们艺术教育专业的学生不错，专门过来招聘，想要七八个综合能力强的毕业生。”而就在前不久，新绛县教育局局长在听说了艺术教育专业后，也非常感兴趣，并希望这届毕业生都能去新绛实习，以加深了解。同样，在去年举国上下共庆新中国成立60周年期间，音乐系学生更是成了“香饽饽”，非常抢手，全部被省城各单位聘请教授歌曲、表演节目等。

　　“音乐完全依赖于个人的才华，而不是院校的教育等等。”高晓松的观点没错，但当艺术享受成为富裕起来的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时，除了成为音乐家、美术家之外，艺术也成为很多人谋生的工具之一。不过，踏上这条谋生路，对于现在的家长和学生来说，还不太适应。

　　“不好找工作，好多同学都外出漂了。”马顿这样描述同学的就业状况，“有的进入学校当老师，但是有编制的少。没当老师的多成了设计师，大多在设计公司，很小的那种，还有一些自己开公司，也不成规模，有的几个人租个房子就是工作室，有活了就一起做。收入嘛，大部分在1000元左右吧，好的一个月能赚到好几万，我们同学中就有。”

　　本报记者李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