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毕格罗:“豪放派”奥斯卡奖女导演
安兹 莫粹华
在第八十二届奥斯卡颁奖礼上,颁奖嘉宾芭芭拉·史翠珊打开装有最佳导演奖名单的信封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时候终于到了”,随即念出了获奖人的名字——凯瑟琳·毕格罗。
专注于男性的女性
第一百个“三八妇女节”的前夜,在奥斯卡奖八十二年历史上第一次,最佳导演奖的小金人握在了一名女性的手中。在凯瑟琳之前,获得过该项提名的女性也仅寥寥三人。作为一位导、演双栖的老牌影人,史翠珊的感慨也许正来自奥斯卡对女性导演迟来的肯定。当晚,依芙圣罗兰典雅精致的银灰色晚礼服在凯瑟琳一米八三的高挑身材上熠熠生辉,尽管她已经五十八岁,但脸上仍绽放着雍容大度的微笑,美丽动人。
凯瑟琳·毕格罗,这位有着艺术触觉和女性敏感的女导演,热衷于挑战的却是充斥着热血与暴力的“纯爷们儿”话题,三十年来默默无闻的积累终于在本届奥斯卡上爆发,她与现任男友马克·鲍尔合作的《拆弹部队》,一举击溃了其前夫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阿凡达》。
凯瑟琳出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卡洛斯,作为一个油漆厂主与图书馆馆长的独生女,她的人生轨迹可算是特立独行的典型。1970年,凯瑟琳进入旧金山艺术学院学习绘画,获得学士学位后,她又在纽约获得了以美国现代艺术著称的惠特尼博物馆的奖学金。但选择研究生课程的时候,凯瑟琳弃静转动,选择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电影专业,毕业后她还在加州艺术学院任教了一段时间,直到1978年才真正涉足电影制作。有趣的是,不同于其他转行的画家,凯瑟琳对制作意味隐讳的艺术电影并不感兴趣,而是直接闯进了男性导演执掌的动作片领域。
凯瑟琳师从维托·阿孔奇和苏珊·桑塔格,深受七十年代曼哈顿前沿艺术的影响,经常出入于纽约双剧目影院。1978年,她以《搏命者》这部描述两个男人之间生猛斗争的二十分钟短片开始了自己的电影创作。她早期的作品有着浓厚的实验色彩,不断组合删减,颠覆创新,不管是描述五十年代摩托车手团伙的长片处女作《无情》,还是另类恐怖吸血鬼片《血尸夜》,凯瑟琳力图使观众在令人震颤的迷醉刺激感中达到对自我存在的深刻反省。她唯一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电影《霹雳蓝天使》,也是满溢着暴力、悬疑与惊悚。而1995年由凯瑟琳的前夫卡梅隆担任制片的《末世纪爆潮》,则给她的电影带来了更多商业元素,主人公不再一味逃离反叛,探求自我的同时也开始关注周围的人群,直面隐匿于社会规范与约束之下的狂暴因子。
对于自己远离女性趣味的选择,凯瑟琳一向表达得十分率直,“我只是偏爱力量”。既然众多男导演能够拍出优美的爱情电影,为什么女性导演拍摄动作电影就该引来额外的注意?“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审视自己的能力,我很确定它应该被用来探索和发展,而与打破电影届性别壁垒无关。”
然而不管是个人的自我还是人群中的自我,凯瑟琳直接乃至粗暴的电影语言所力求探索的,始终是武力与冲突之下深埋的人性。2002年的《K-19:寡妇制造者》虽然在票房上入不敷出,但却出色地表达了她所探求的面临极端恐惧时普通人心性的自然流露,因而在电影界大受好评。
虽然凯瑟琳之前的作品大多都是动作影片,但她对战争片这一分支却非常谨慎,直到她看到了马克·鲍尔的纪实报告。2004年冬季,在局势紧张的伊拉克,马克跟随着美军拆弹小组每天十数次出勤,在街头遭遇过各式各样的险情,也遇到过纯然的虚惊。这份充满了临场感的报告吸引了凯瑟琳,最终促使了《拆弹部队》的诞生。凯瑟琳认为战争片是每个导演的终极目标——如何驾驭场面,如何表达人性与暴力的冲突,特别是这场最具争议的伊拉克战争。
而这,或许便是凯瑟琳·毕格罗试图通过自己影片来探索表达的初衷。影片《拆弹部队》几乎没有一个明确的情节主线,以近乎纪录片般的写实近距拍摄,在一次次爆炸的烟雾之中,在防爆服下拆弹专家笨拙的步伐和机械式的重复步骤下,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寂寥沙漠里,平白而又有力地记述与揭露着战争中普通士兵在生死关头所不得不面对的自我与人性。
不同于越战时的强制征兵,伊拉克战争的美国军人是志愿入伍,何以会有人自愿选择身处枪林弹雨之地呢?普利策奖获得者克里斯·赫基斯所写的《战争是赋予我们人生意义的力量》一书,深深迷惑着热衷于剖析角色心理的凯瑟琳,影片的开头,她引用了里面这样一句话:“战斗的狂飙是一种瘾,强效且常常致命,因为战争即是毒品”。凯瑟琳镜头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同时具备粗暴与温柔的矛盾聚合体,是复杂人性的集中体现,从来都没有轻易的抉择。
凯瑟琳·毕格罗的电影全部是独立制作,这位有着坚强内在的女性导演毫不讳言自己的掌控欲:“我想要保证对影片的绝对控制权,想要亲自进行最后的剪辑,我希望有机会去突破去发掘。”所以,凯瑟琳坚持把《拆弹部队》的拍摄地点定在了距离战火中的伊拉克边境仅仅五公里的约旦境内,坚持背景中拍摄到的是真正的伊拉克难民,坚持在平均华氏115度(约摄氏46度)的高温下,每天让男主角穿上超过80磅(约合36公斤)重的防爆战袍。或许正是这种对自己想法近乎苛刻的坚持,才最终把她带到了好莱坞柯达剧院的领奖台上。
虽然现实中的战争局势已趋缓和,但是战事仍在继续,仍有士兵和平民的伤亡消息传来,如何在当前美国事事讲求“政治正确”的背景下完成这部电影,无疑是个棘手的难题。在《拆弹部队》的宣传中,“与政治无关”这个形容词被反复提及,事实上影片也做到了这点——它既不宣战也不反战,主角也不是什么充满了大无畏精神的超级英雄,而是一个自觉除了拆弹,对其他社会角色都难以胜任的逃避者。凯瑟琳在获奖后说:“我将这部电影献给每一位在伊士兵,希望他们都能安全回家。”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评价更为中肯:“它(《拆弹部队》)支持的是士兵们而不是那场战争。”
电影背后的情爱纠葛
当凯瑟琳即将走上奥斯卡舞台之前,阻挡在她和小金人之间的竞争对手却另有一重特殊身份——前夫詹姆斯·卡梅隆。
在媒体的眼中,凯瑟琳与卡梅隆那段仅为时两年的短暂婚姻成了这次竞争的绝佳调味品。作为卡梅隆的第三任妻子,凯瑟琳在分手后从不多谈及婚姻破裂的原委,但与卡梅隆仍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与之相反的恰是凯瑟琳的“继任者”,卡梅隆的第四任前妻琳达·汉密尔顿(头两部《终结者》及《侠胆雄狮》的女主角),她在《泰坦尼克》票房飚红后与卡梅隆离婚,“斩获”五千万美元的赡养费后仍不罢休,多次在各类电影访谈中指责前夫如何混账,唯恐人们忘却“卡梅隆前妻”这一标签。
面对希望看到昔日夫妻对掐好戏的旁观者,凯瑟琳和卡梅隆则非常轻松磊落,不但对对方的作品多次公开表示赞赏,在颁奖礼开始之前,两人还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卡梅隆作势要掐住凯瑟琳的脖子。奥斯卡颁奖礼的主持人埃里克·鲍德温也拿他们开起了玩笑:“她对于能和他并肩提名感到非常高兴,于是送了一只礼物篮给他——当然,里面有个定时炸弹。”
事实上,当最佳导演的人选被公布的时候,坐在凯瑟琳身后的卡梅隆立刻轻拍她的肩膀,第一个表示了祝贺。
颁奖礼后的诸多记者会上,凯瑟琳则坚定挡回了若干企图诱使她对卡梅隆的失败表示幸灾乐祸的提问,一如在金球奖全线败给《阿凡达》后,新的胜利者的回答仍然简洁而明确:“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位杰出的导演。”
现在,我行我素的凯瑟琳·毕格罗与小她21岁的《拆弹部队》编剧马克·鲍尔成为了一对甜蜜的恋人。在这位美丽而豪爽的女导演心中,爱情与艺术一样,是永远的青春之树。
来源:2010年4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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