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多”：天边飘过没有雨的云

　　“特多”：天边飘过没有雨的云

　　耿海凌

　　在特多（加勒比国家——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最近这整整一个月，天上愣是没掉下过一滴雨来。院子里的草黄得可怜，且渐渐干枯，露出斑秃一样的地面。

　　可是不敢浇水。特多的自来水供应和污水排放都归同一个机构管理，简称WASA。每到旱季，WASA权力大得很，供应多少水，大家怎么用，全是它说了算。院子草坪浇水是第一需要限制的项目，人都不够喝了，哪有闲水给草坪？由此还有一群独特的执法人员，叫作水警，专管在城内巡视，逮住不按规定用水的人家，罚款。

　　某日实在有点忍不住，想要顶风违纪一回，不想一打开电视，正在曝光总理府罔顾民生大肆浇草坪。不过是两个细水流的喷水管，再一看草坪，比我家的枯黄更甚得多。于是只得作罢。

　　我们还只是担心草坪，或时而水压不理想，时而略断一会儿水，在偏远和贫困一些的地区，人喝水就成了问题。那些地区有的尚无自来水管，全靠WASA的送水车定量供应，送水车有时候去得晚了，有时候不去，居民就拖着水罐眼巴巴地等。等得不耐烦了，居民就示威抗议一次。水供应不足，吃饭喝水洗澡都成了问题。天天这么热，不生气才怪。

　　何况还会有山火。山上的草干了，被太阳晒得烫了，会自燃。然后便是漫山大火。山烧秃掉草会再长，可是农民牧民就惨了。本来就没水浇庄稼，牲口还没了草吃。所以在旱季，缺水永远可以是新闻的主题。只要略显平安无事，就拿来上一回头条。

　　天上是那么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也不是没有云。有时候俨然已经是乌云，一阵风两阵风过来，便由浓变淡由灰变白，直至散得了无痕迹。那点儿希望便又彻底落了空。

　　来的时候是雨季，情形完全不是这样。每天午饭前后，笃定地会下一场大雨。从早上起来，一样的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可是到了快中午，就不知道从哪里会冒出很多的云，也是一阵风两阵风的，可是就能让云极其迅速地积聚，从白变灰从灰变黑，不过一刻钟半小时，雨便下来了。

　　特多的雨急，且大，绝不绵长，一来就是倾盆如注。往往还是铺天盖地。乌云翻滚，把原本的蓝天遮得一丝缝都不漏，完全望不到边。凡初来乍到的人，刚见识那架式，总以为这雨会下三天三夜都不会停。在乌云集不起大规模的时候，便是云到哪儿雨到哪儿。有时候坐在前院子里晒着太阳，一转头竟见后院里落下雨来，比“东边日出西边雨”还要不可思议。

　　有一回租了船去海上钓鱼，便遇上了一场雨。朗朗晴天，雨是说来就来，其猛烈程度文学作品里早有形容——如鞭子抽下。抽在甲板和雨蓬上，一片噼啪乱响。天地变色的形容，已经从书本到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只见得一片灰黑，几乎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海。离得最近的船也看不见影子。自己的船也不算小了，此刻的感觉却完全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没有任何抗争能力。而心理压力更来自这雨根本没有可能停的迹象。

　　因为雨大，首都西班牙港城里的路都是中间高两边低，路边和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有专门的排水明沟，宽约15公分，也是顺着路面斜下去，最贴近路边的地方差不多得有七八公分。如果是大片的空地，如广场，草坪，排水沟的气势就大了，宽深都可到一米。雨一下来，所有沟里的水都会哗啦啦地流，如溪，如河。

　　雨季的感觉是这里的水根本是用不完的。那时候WASA的老总曾经信誓旦旦过一回：5年之内，会保证95%的地区有“完美”的自来水供应。当时实在不以为然，想这还有什么可说么。

　　现在明白，加勒比灿烂阳光的代价就是干燥以至干旱。即使是雨季，一场大雨过后，明晃晃的太阳立刻出来报到。也不过一刻钟半小时，地面上便全无水的痕迹，仿佛此前的大雨倾盆从来不曾出现过。而雨总是很急，就是十分二十分钟。特多也不是没有水库，特立里达岛上就有四五个。然而不够用。且旱季的时候，因为蒸发量太大，水位下降得非常迅速。

　　奇妙的是，旱季来临的时候，参天大树纷纷落叶，争先恐后地发出新芽，更多的花也会在此时绽放。倘不是有高温的提醒，真以为是在阳春三月呢。

　　来源：2010年4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8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