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之韧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汪孝宗|玉树报道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让玉树这个古老的高原小城瞬间沦为一片瓦砾和废墟。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员或受伤,或死亡。
但在玉树地震灾区里,人们并没有听到很多哭泣的声音,也没有看到极度悲伤的表情。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依然从容而淡定,坚韧地守望在这片气候寒冷、空气稀薄的青藏高原之上。
而对于生活在低海拔、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队员们来说,青藏高原无异于“生命禁区”。抵达玉树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有高原反应,或头晕、或头疼、或恶心、或呕吐、或流鼻血,以至于浑身无力。如稍有不慎,他们将很容易突发急性高原性脑水肿、肺水肿等,严重的会危及生命。但救援队员们依然承担起最艰苦、最繁重、最危险的抗震救灾任务。
灾难的来临我们无法选择,但是面对灾难的方式,始终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中。灾区的每一个人都正在经历着选择,而他们的选择,也正牵动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
救援队的“生死考验”
此次玉树地震大救援,被许多救援人士认为是迄今为止条件最为艰苦、环境最为恶劣的一次救援行动。许多远赴青藏高原救援的人员随时都会遭遇“生死考验”,这种考验不光是个人精神意志的,更是外在环境带给身体机能的,有些甚至是超出常人身体机能承受力的磨难。
国家地震应急救援队:
“最艰苦的一次救援”
“这一次救援应该是历次救援活动中,条件最艰苦的一次救援。”
4月17日,在玉树体育场的救援现场,《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遇到了国家地震应急救援队(下称“国家救援队”)医疗分队的外科组长王明新,一位来自武警总医院骨科的主治医生。
“当然,我们每一次遇到的困难不一样。有时候是后勤保障的问题,有时候是语言的问题,有时候是环境和气候的问题。而这次这些困难都让我们赶上了,而且是气候条件最差的一次。”王明新说。
据他介绍,由于赶时间救援,“我们都轻装上阵,刚来玉树第一天时,根本谈不上后勤保障,吃干粮、喝凉水,露宿街头,没有被褥,我们只有一个小睡袋,一躺就休息了。救援时,由于语言不通,无法了解伤员受伤情况,只得用简单的手势交流。”王明新介绍说。
最令王明新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玉树的高原气候环境。他说,“我们以前是出国或者在边远地区救援,条件比这里相对要好一些,至少身体扛得住。但是这次不行,队员们普遍都有高原反应,头两天高原反应是最重的,但任务也是最重的,身体根本扛不住。”
“所以,我们很多队员都是带病坚持工作的。目前,尽管医疗队员大部分已经渡过了高原反应期,但还有几个在输液和吸氧,身体稍有好转就要继续工作。另外,也有几个高原反应特别严重的队员,他们已经被护送到西宁修养去了。”王明新无奈地表示。
王明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国家救援队是2001年4月27日由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亲自授旗成立,由中国地震局、某工程部队和武警总医院联合组建,其中,中国地震局牵头负责国内外组织协调、装备保障、信息保障、后勤保障等任务,某工程部队承担搜索救援等任务,武警总医院承担医疗救护、医疗设备维护等任务。
据了解,2009年11月,国家救援队通过了联合国重型救援队分级测评,成为全球第12支、亚洲第2支获得国际重型救援队资格的救援队,具有了在灾后48小时内抵达灾区,可同时在2个救援现场持续10天24小时连续不间断开展救援行动。
事实上,国家救援队成立以来,已经成功开展了阿尔及利亚地震、伊朗巴姆地震、印度洋地震海啸、巴基斯坦地震、印尼日惹地震、汶川地震、海地地震等11次13批国内外救援活动,以过硬的业务素质和优良的工作作风,得到了国内外救援界的一致好评。
然而,这次玉树地震却让王明新和他的队友们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验”。对于救援的紧张程度,王明新描述为“可以说48个小时轮班,不合眼”。
但他们给养却异常简单。
“我们吃的主要是方便食品,再就是武警部队提供的一个电磁炉、一个高压锅,我们可以简单的煮一点米粥、吃一点咸菜,经常到下午3点才吃饭。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到哪里去救灾条件都很艰苦,大概一个星期以后条件都会改善。”说起这些,王明新显得很平淡。
据王明新介绍,他们的工作有两部分,一个在外科帐篷,可以做简单的手术;还有一个在内科帐篷,负责接诊内科病人。他们救援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第一个星期,尤其是前3天,外科病人占绝大多数,几乎占70%~80%。随着时间的推移,内科病人会逐渐增加,一个星期以后大概是一个平衡点,之后内科病人就多了。
“对外,我们是中国国际救援队;对内,是国家地震应急救援队。”王明新说,“我们是一个完整的流动医院,各个科的医生都有。国家救援队既负责营救出来的幸存者的外伤,还有给当地的居民提供医疗保障。”
“我们是温总理亲自指示建立的,从2001年开始,至今已经有近10年的时间了。前天温总理和我们侯队长交谈的时候也说了一句充满感情的话:‘这是我亲手组建的队伍,还是信得过的’。让我们大家非常感动,深受鼓舞。”王明新自豪地表示。
四川救援队:
满怀“感恩的心”
在玉树地震灾区,随处可见四川各地救援队员忙碌的身影。
在参加玉树抗震救灾的队伍中,有这样一群来自灾区、饱含深情、全力以赴投身救援的队伍,他们就是四川省什邡市安全生产应急救援大队(下称“什邡救援大队”)的24名救援队员,这支救援大队80%的队员家庭都遭遇过地震受灾之痛。
“我们是抱着感恩的心过来救援的。我们抵达玉树灾区第一天,24小时轮班作业,根本就没有睡觉。”什邡救援大队大队长周国兴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他说,“我们4月14日地震当天中午12点接到电话,命令我们立刻到成都乘飞机前往灾区救援。我们下午5点多从各地集结到成都登机飞往玉树,7点40分左右抵达玉树机场。2小时后,我们到达第一个抢救点玉树民族职业学校。”
“当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温差特别大。四川当地气温在15~20℃之间,到玉树突然变为0~—5℃之间,我们感觉特别寒冷。由于是紧急通知,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带自己的防寒衣物,基本上是一件非常单薄的衣服加一件外套。”什邡市人武部副部长李军也告诉记者。
周国兴介绍说,“当时,我们遭遇了高原反应,温度又低,再加上连续10个小时行程,全体队员都非常疲倦。到了现场,没来得及休整,直接就投入到救援战斗。在玉树民族职业学校,我们从晚上9点40左右,一直干到第二天下午,坚持营救学生十几个小时。”
随后不久,玉树抗震救援指挥部告诉他们,“民族宾馆有生命迹象”。他们立即徒步转战,扛着工具一路小跑到民族宾馆。到现场后,他们紧急施救,经过将近1个小时的奋战,终于救出一个30来岁的藏族妇女,生命体征还比较正常。而他们由于连续奋战和高原反应,已经极度疲劳,体力严重透支。
“为防止意外,我们分两个班轮流作业,半个小时轮流一次。我们出发的时候,给每人只有两天的干粮、矿泉水,而且刚开始也没有帐篷,露天休息,烤火取暖。”周国兴无奈地表示。
另一名救援队员接过话说,“我们总共来了24人,基本上都有高原反应,头疼、呕吐,加上我们坐的军用运输机,非常颠簸,都比较疲倦,但我们还是一起投入战斗,积极营救学生。”
据玉树州委宣传部有关负责人介绍,玉树地区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在这个季节,空气中氧气含量只有平原地区的一半左右。救援队员承担着最艰苦、最繁重、最危险的任务,身体负担最沉重。此时,很容易突发急性高原性脑水肿、肺水肿等,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重庆市消防救援队队员小孙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他的队友绝大部分都有高原反应,头晕、恶心、呕吐、流鼻血,浑身无力,干不了活。
据了解,有不少救援人员高原反应严重入院治疗,而一些救援队因整体高原反应严重,被迫撤离了灾区。玉树抗震救援指挥部一名发言人称,从4月17日起,广东分三批撤回在灾区救援的人员,第一批为122人,第二批为31人。19日,留守在玉树的150人将全部撤离灾区,返回广东。
这名发言人还说,由于玉树地处高海拔高寒地区,消防官兵一到玉树灾区就立即投入抢险救援工作,昼夜奋战,在剧烈体力活动之下,休息、补养极少,许多人出现了高原反应、重感冒甚至肺水肿等症状。“特别是广东、山东消防总队的官兵来自平原地区,伤病面积较大。因此,已下令这两支消防总队的官兵撤离玉树灾区。”
“汶川地震,我们就处在灾区,是第一支到达现场的部队;现在,我们是第一支到达玉树灾区的四川省军区的专业救援分队。”李军说,“我们这个部队隶属于四川省应急救援总队,是各地市组合的一支专业救援队,归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统一调度的。但什邡救援大队平时编入武装部,是一队人马,代表两支部队。”
而这支经受过汶川地震洗礼的四川队伍,在参与救援的5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始终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全力投入救灾。共成功搜救出遇险被困人员37名、遇难者遗体55具、以及现金和贵重物品价值300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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