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声中的孩子们
4月18日上午,记者来到玉树最大的灾区安置点赛马场。赛马场面积非常大,里面分散搭建了许多帐篷。赛马场一侧是高高的群山,另一侧紧挨着曾经繁华的结古镇,如今已是废墟一片。
刚靠近赛马场,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记者。读书声穿出帐篷,掠过倒塌的房屋,传向远方。在满目疮痍的废墟旁,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记者循声来到5个紧挨着的帐篷前。这里的女教师扎西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这是他们院长白日代勒发起创办的玉树州怀德儿童福利院,在当地小有名气,不少人慕名将孤儿送到这家福利院。收养的孤儿由最初的 30个增加到现在的105个,最大的18岁,最小的6岁。平时有79个孩子在福利院生活,其余的寄养在爱心家庭。
据扎西介绍,地震发生时,孩子们都已起床,有的在整理床铺,有的在院子里洗漱。地震发生后,院长和另外3名老师立即将孩子们集中在院子里,随后带着全部79名孤儿,安全地转移到赛马场的一块草地上。现在孩子们居住在5个帐篷里,目前都很健康。
“我们首先要确保孩子们的安全,其次要保证孩子们不挨饿,还要比平时更加关心和爱护他们。”扎西说,年龄小一些的都在帐篷中看书学习,年龄大一些的主动帮着老师干活或照顾小些的孩子。水和做饭的柴火都是孩子们去外边找的,大家各有分工,老师不在时,孩子们都能自己照顾自己。
据了解,由于事发突然,孩子们御寒的设施很不完善,一床薄薄的褥子直接铺在草地上。地震当天,由于物资的匮乏,当地不少民众只能够露宿,玉树州怀德儿童福利院的105个孩子也不能够避免。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吃饱,院长白日代勒四处奔波给孩子们找吃的,脚都磨出了水泡。
记者问扎西,地震会不会给孩子们带来心理阴影,扎西看着孩子们说:“这里的孩子一般都是孤儿、单亲家庭或是特困家庭,实际上这些孩子身心已经遭受了一次打击。地震可能带给他们一些心理影响,但这几天食宿条件开始改善,和前几天比,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情绪稳定,不会有太大的心理阴影。”
据介绍,怀德儿童福利院原本有一座三层楼的大楼,在花费140万元于2005年建成后,被认为是当地修建较好的建筑之一。在4月14日地震后,由于旁边的大楼坍塌,导致福利院的房子也被撞击出现了裂纹,具有较严重的安全隐患。院长白日代勒只好把孩子们领到了空旷的赛马场露宿。
地处青藏高原的玉树州,早晚温差巨大,晚上的温度非常低,灾后一度处于零摄氏度以下。为了让孩子们早日住进帐篷,白日代勒与当地民政局联系后,很快获得了7顶帐篷。随后,在孩子们和白日代勒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在4月16日晚上就开始住进帐篷里。
由于还要在帐篷里住一段时间,为了让孩子们能良好的学习、休息,白日代勒制定了比较周密的日程。让孩子们上午读读书,中午进行午休,下午再看看书。晚上休息的时候,孩子们还会按照藏族人的习俗一起诵经,祈祷玉树平安。
平静的藏民
在玉树地震灾区的数日里,记者在这里并没有听到人们的哭声,也没有看到忧伤的表情。人们依然从容而淡定,坚韧地生活在这片气候寒冷、空气稀薄的青藏高原之上。而事实上,一场大地震,已经让玉树这个古老的高原小城瞬间沦为一片瓦砾和废墟,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员或受伤、或死亡。
“我的妈妈被压死了,爸爸也受伤了,现在还在临时医院里打吊瓶。”4月18日,即地震后的第四天,在玉树州府所在地结古镇的街头,刚刚逃过一劫的藏族同胞才仁平静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他的平静让人吃惊,以至于在他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中,让你看不出有丝毫的悲伤与忧郁。
才仁一边走,一边和记者聊了起来。
才仁说,地震那天早上,他正在准备做饭,父亲就在旁边,母亲在里间屋子里。轰隆一声巨响,他和父亲同时被埋在瓦砾下。经过片刻的惊恐,他凭借年轻力壮,自己从废墟中挣扎出来,但肋骨已受伤。
才仁忍着剧痛,拼命地用双手挖废墟下的父亲。很快他的双手被刺破、扎破、拉破,鲜血流了出来,渗入废墟中。经过漫长的半小时,父亲终于被才仁的双手刨了出来,但全身也已伤痕累累。父子顾不上伤痛,又一起继续用双手挖废墟下才仁的母亲。
1小时后,才仁的母亲被挖出,但呼吸已停止。随后,玉树州武警救援队赶到,立即将受伤的才仁父子送往临时医院救治。
“你受伤严重吗?”记者问才仁。
“不是很重,但还不能弯腰,也不能干活。”才仁一边比划一边说,又掀开衣服,让记者看他被一层一层纱布缠绕的腰部。
“母亲去世,你不哭么?”记者问道,他依然平静地说:“哭没有用。”
当问及他现在的吃住情况时,他说:“现在挺好,吃的、穿的、帐篷都领到了,我的帐篷是我的一个亲戚帮我领的。我感谢你们,你们解救了我们。”
显然,才仁把记者当作了地方政府或部队救援队中的一员了。
由于高原反应,记者的步伐稍微大些、快些,就会气喘起来,有些跟不上才仁的步子。不一会儿,记者便被落了下来。
“我要急着去医院看挂吊瓶的爸爸,一会还要去寺院超度我的妈妈,我要先走了。”才仁回头满脸歉意地告诉记者。他的眼神依然淡定、从容,看不出丝毫的忧伤与大难后的惊恐。
事实上,震后的玉树凌乱而平静。尽管人们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甚至露宿街头,但大家依然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仿佛人们对此早有预料。
见得多了,思考得多了,感触自然就很多。然而,让人体会最深的就是玉树藏胞的“坚韧”。由于高原早晚温差大,“东边日头西边雨”的天气,加之高原的风坚硬而犀利,过早地在人们的面庞上刻下岁月的痕迹。或许由于过于亲近太阳,这里人们的皮肤黝黑。
高原的气候和岁月的变迁,如刀一般刻画了玉树人深色的面孔,同时也铸就了高原民族的特质。男人骠悍,女人温柔,老者稳重而和蔼,少年活泼而快乐。
记者观察
灾后见闻
在玉树地震灾区的三天四夜,记者亲历和见证了各界齐心协力抗震救灾的感人场景,同时也亲身感受到了这次地震救援的艰难和不易。
救援
在地震灾区,记者发现玉树结古镇沿街的商业用房、机关单位、学校等建筑倒塌得并不严重,很多只是外墙开裂成为危房。而街巷里的民房大量倒塌,或者严重损毁,城乡结合部的一些居民自建房也很多损毁。
据兰州消防救援突击小队队长张文成介绍,当地民居的房屋大部分为土木结构,以木为梁,用空心砖砌墙,靠粘度不高的泥巴粘合,且没有夯实的地基。这样结构的房屋,无论是单层或者双层,一旦倒塌就是粉碎性的。
更由于这种结构的房屋没有钢筋混凝土,也没有结实的墙体,人员被埋在这样的废墟中,可以躲避的空间与缝隙非常少,同时大量的粉尘容易引起窒息,生存的希望非常渺茫。
而且,由于粉碎性倒塌,大型的先进设备无法使用,只能用较为原始的工具、甚至双手进行挖或刨,也无法确定被埋人员的位置,因而救援难度极大,也降低了被埋者存活的可能性。
交通
玉树州府所在地结古镇,也是玉树县的县政府所在地,全镇有10万余常住人口,却只有两条主干道:胜利路、民主路。虽然私家车的拥有量不低,但除了每年一度的赛马会外,没有经历过堵车。
在结古镇采访的数日里,记者目睹了可能是结古镇历史上最严重、持续时间最长的交通拥堵。全国各地的车辆滚滚而来,满载着救援人员、设备和物资,源源不断赶到玉树。而当地居民众多的摩托车在街上随意穿行,行人无序行走,给本来拥堵的街道增添了许多混乱。
一位在当地工作的河南农民工告诉记者,4月19日,他们上午9点坐上开往西宁的大巴,准备离开结古镇时,赶上交通管制,直到夜间9点大巴才开始启动。然而,由于大量的人员车辆滞留与拥堵,第二天凌晨时分,他们还没有离开结古镇城区。
安置
在玉树灾区的救灾现场,记者不时听到部分受灾群众对援助的建议。
来自玉树州人民医院的退休医生才仁巴吉已经年过花甲,她对记者说,她们家受灾很重,但还未得到救助,一家十几口人靠亲戚朋友接济度日。她理解先救助普通百姓,再救助公职人员的程序安排,但她也希望受灾公职人员能尽快得到救助。
4月18日,玉树州民族职业学校藏文专业的学生措扬告诉记者,因为她爸爸、妈妈、弟弟受伤,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出来领取救灾物资,但救灾物资的发放地点不固定,错过了发放时间,好几次都没有领到食物和水。因此,她建议救援物资定点有序发放。
另外,灾区学校复课也是困难重重,教学用的帐篷、桌椅、文具、书包、教材紧缺,孩子们的食宿问题、甚至包括遇难教师留下的空缺问题都有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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