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小煤窑关停 昔日矿工辗转两次改行变养鸽人

　　记者前往大安山　采访工人杨亿福　祖辈均靠煤吃饭　头骨受过重伤　辗转两次改行——

　　千年煤窑关停 矿工变成养鸽人

　　京西小煤矿全部关停已有半个月，千年的采煤历史也随之结束。那些曾经靠煤吃饭的“走窑人”，如今境遇如何？

　　记者近日探访了大山深处正在转型的大安山乡，也是房山煤矿关停最早的地方。大安山完成了怎样的蜕变？

　　在那儿，记者遇见了曾经的挖煤工杨亿福，如今他已改行，变成了技术熟练的养鸽人。

　　相遇 在鸽舍碰见曾经的矿工

　　驱车沿山路向山里行驶，一路上群山环抱，村落高低起伏，记者终于来到大安山乡永红煤矿原址。周边显得异常安静，再没有扬着煤灰的运煤车飞快穿梭。废弃的“四联加油站”、汽车修理部矗立路旁，看样子已歇业很久了。

　　记者气喘吁吁地爬上原址半山腰，顿时被可爱的鸽群所吸引。可能因为陌生人到来，鸽子们不约而同停止了进食，歪着脑袋，眨着眼“打量”记者。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记者面前。他身材不高，四方脸，手拎饲料桶，脚蹬黑雨靴。只见他打开鸽笼门，“刷”一下将饲料撒向鸽群……

　　他叫杨亿福，今年44岁，是绿鑫公司鸽舍的饲养工人，每天的任务是喂鸽子。

　　永红煤矿2005年关闭后，乡里为了安置下岗矿工即成立了绿鑫公司。这家公司除了组织工人恢复生态环境外，现在还发展起了养殖业。“这里有2000多只鸽子，6个品种，都是观赏鸽。”大安山乡一位负责人说。

　　本行 “吃煤饭”长大一眼识好煤

　　大安山位于房山西北部深山区，小煤窑采煤历史已有上千年。大安山有两条山沟，东煤沟和西煤沟。瞧煤涧村就位于东煤沟的沟口，距原来的永红煤矿有三四公里远。杨亿福一直住在瞧煤涧村，而且家里几辈人都生活在这里。

　　深山中的瞧煤涧村曾经很“辉煌”。上世纪80年代，北京刚出现万元户时，瞧煤涧村就占了54个。全村近千口人基本上都是靠煤吃饭的。

　　2005年以前，仅东煤沟就有大小煤窑70多家，运输煤炭的大车小车白天黑夜从不间断，把整条山沟都染成了黑的。

　　杨亿福和当地很多人一样，从小看到的、听到的几乎都是煤，长大后吃的也是挖煤这碗饭，可以说对煤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时候，几分钟就有一辆拉煤车从村里通过，谁家的车大伙都认得。不用细看，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车上拉的是甲煤还是乙煤，甚至都能瞧出是从哪个矿口出来的。”杨亿福说。

　　运煤高峰时，大货车经常堵在108国道上，严重时10里路要走一天一夜，司机晚上只能在车上睡，有人就去卖吃的，一个鸡蛋5块钱都有人买。

　　全然不像现在，瞧煤涧村已没有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静静的马路，半天都没有一辆车通过。水泥路蜿蜒在绿色山谷中，就像铺展开来的白绸带，留下了一片宁静。

　　意外 挖煤受伤左头骨成了塑料的

　　杨亿福以前是永红煤矿的一名挖煤工。“挖煤有一定危险，这是二十年前在井上被木桩砸的，造成左侧头盖骨碎裂。”他手指着额头左上方，一条足有5厘米长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见。

　　至今，他头颅左侧头骨还是塑料的，劳动能力下降了，并且落下了后遗症，需要不断地治疗。

　　杨亿福的儿子正在读高中，妻子是个有语言和听力障碍的残疾人，以前杨亿福在矿上工作的时候，妻子就在家操持家务。

　　“虽然有危险且拿钱不多，但足够养活一家三口了。”回忆起在煤矿的日子，杨亿福略显腼腆，说话语速稍慢，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很知足的表情。

　　改行 修路笨手笨脚经常挨训

　　2005年9月，永红煤矿关闭，杨亿福和其他人一道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矿山。和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大安山有2467人。

　　杨亿福开始去了一家道路施工队，四处修路，一干就是三年。从煤矿下来后他明显感觉到工作上的不适应。冷不丁地不让他挖煤了，不让他和煤打交道了，他接连说道：“不适应，一点也不适应。”

　　杨亿福说，开始修路，他什么也不会干，处处显得笨手笨脚，经常遭到施工头儿的训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好起来。

　　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保护生态环境，从2005年9月开始，北京加大了整顿关闭小煤矿工作力度。随之，作为京西重点产煤区之一，大安山陆续关闭了102座小煤矿。

　　今年4月26日，最后一座小煤矿也完成了井口砌封。至此，小煤矿成为了乡民们共同的记忆。

　　像杨亿福一样，十几、几十年都以挖煤为生的矿工们，一时间都面临着放下老本行，要寻找自己的新位置。转身容易，转行的过程可不那么简单。

　　“养鸽一点不比挖煤简单”

　　为了照顾杨亿福的生活，两年前在乡里的安排下，他重新回到了山上，来到绿鑫公司，跟昔日挖煤的矿友，改行搞起了养殖。

　　据了解，关闭小煤窑后，大安山除推进生态环境建设与保护外，正努力建设肉鸽、观赏鸽、信鸽等养殖产业集散地。

　　回到绿鑫公司喂鸽子，杨亿福说他开始也不适应：“总以为就和家里喂鸡差不多，放上水，放上食，鸽子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吃，根本不用去管它。”

　　后来他知道了，这些是观赏鸽，是需要精心照顾的，对它们得像伺候孩子似的，按时喂水喂食，而且水要新鲜的，都要很讲究。另外还要定时开笼放飞，锻炼膀力。“一点也不比挖煤简单。”这是杨亿福对养鸽的体会。

　　■大安山资料

　　大安山乡地下煤炭资源储藏丰富，又被称作京西煤乡，煤炭收入一度占全乡经济总收入的98%以上。2005年8月以来，按照国务院446号令，大安山陆续关闭了103个煤矿。

　　希望

　　这里成鸽乡日子会更好

　　再有就是生活的不适应。杨亿福说，现在他每月开1300元的工资，妻子两年前在政府的安排下，也得到一份清扫马路的工作，每月收入440块钱。

　　两个人加起来一点也不比在矿上时挣得少，可总感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如在矿上时滋润。

　　后来他明白了，在矿上时，家里烧煤不用发愁，现在不行了，夏天做饭、冬天取暖用的煤都要自己掏钱买了。还有，孩子大了，读高中，他一个人每月就要七八百元，几乎占到整个家庭收入的一半。

　　对于家庭面临的生活困难，杨亿福不愿多提。“肯定难，但往后会好的。”杨亿福说。

　　说到今后，杨亿福高兴地说：“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成为鸽乡了，你们城里人吃鸽、看鸽就到这里来，那时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杨亿福摘下手上的红色胶皮手套，眼睛投向沟对面的满山翠绿说：“我还要供儿子上大学呢。”

　　京西小煤窑关停历程

　　●1998年-2004年，为解决布局不合理及矿山资源枯竭问题，北京开展首次大规模集中整顿关闭小煤矿行动，将小煤矿数量从最高峰时的1653个减至445个

　　●2005年-2009年，全国煤矿事故频发，私挖盗采猖獗，为保护首都生态环境，本市将小煤矿减至24个

　　●2010年6月10日，北京小煤矿数量为零

　　本版文/特稿 记者 秦胜利 实习生 孟庆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