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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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报记者 于松 发自四川遂宁
两中学公有改民办收费翻番 学生发帖：为公平而战
一场教改，官方举杯庆贺，民间频频质疑。
事情发生在四川省遂宁市。今年2月，遂宁中学外国语实验学校和遂宁二中实验学校（以下简称“两实验校”）被遂宁市竟成教育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竟成公司”）收购，办学模式由原来的“公有民办”，改制为“民办”。
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公众对改制目的、收购程序、合法性、公平性等诸多环节却提出了质疑。改制后，两实验校收费翻番，由2000元/年蹿升至4500元/年。进入6月中旬，质疑持续升级。质疑人中不但有教师、学生家长，就连一群课余时间热衷于玩游戏的中学生都看不下去了，在网络上聚集成群，发帖抵制，声称“为公平而战”。
提起此次教改，官方强调，是正常操作；民间说，是转嫁教育成本的阴谋；还有人称，是政府不重视教育的无奈。但拨开纷繁复杂的表象，各方都认同一点：公平之争仅因一个“钱”字。
质疑：教育局长变公司董事长 回应：收购是合法的
竟成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元，成立于2010年1月12日，却在一个月后，响彻遂宁教育界。
今年2月，经遂宁市教育局批准，两实验校被竟成公司收购，办学模式由原来的“公有民办”，改制成了纯粹的“民办”。
竟成公司先宣称将投入千万改善学校教学设施，不久，就传出2010年下半年入校新生收费翻番的消息。
这，激起了人们的质疑与不满。
在质疑声中，竟成公司也被放大。6月中旬，竟成公司的底细被人曝光。有人以“遂宁教师”的名义，在网上发帖指出：“竟成公司”的董事长竟然是遂宁市教育局局长张永福，该公司的总经理竟是遂宁二中校长许玉权。经早报记者核实工商注册资料，确认这是一个真实的信息。
两实验校占地近400亩，有人估价总价值至少几十亿，质疑国有资产流失，质疑“私有官办”。
6月12日，遂宁市监察局曾回应说，竟成公司具有“公有”身份。工商注册资料显示，竟成公司的两个股东为遂宁兴业资产经营公司与遂宁市大地建筑工程公司。前者是为遂宁市国资委所属，属全民所有制，占股80%；后者系遂宁中学等3所公办学校所属，属集体所有制，占股20%。
“竟成公司属国有股份公司，不属于个人所有，也没有个人股份”。据此，遂宁市监察局认定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一说。
对于“私有官办”的质疑，遂宁市监察局解释为：为了确保改制平稳推进，受控股大股东兴业公司委托，暂由张永福与许玉权兼任董事长与总经理。并称：公司所有董事均未在该公司占有股份，所有董事均未在公司领取任何报酬。
虽然进行了解释，但国有股份公司收购国有资产变成“民办”，然后收费翻番的行径，依旧被外界质疑，认为是“自己买自己”，目的，就是为了创收。
遂宁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袁爱军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称：竟成公司的注册资金为非财政性资金，此次收购是符合相关法规的，合法的。
此外，此次收购程序也广受诟病。两实验校的十余名老师说，学校就改制一事并未明确告知过教师们，更未征得广大教职工的同意；另外，竟成公司是遂宁官方内定的收购者，此次收购并未进行公开招标。
“2009年曾召开教代会讨论过此事（改制）的。”袁爱军说。不过，他承认此次收购并未进行过公开招标，是由国资委财政局等部门监督监管下进行的购买。“当时如果进行拍卖，就难免会有大的企业进来，后果就难说了，这是出于保护国有资产的考虑。”
质疑：打着民办旗帜收钱 回应：每笔支出都合法
其实，两实验校自其2004年招生之日起，就背负了“假民办”的质疑，。当年，其“公有民办”的高收费模式（六年一贯制，一次性付款1.2万元/1.8万元，不需中考直升高中），就受到了质疑。
当年，官方称上述收费是“优质教育成本补偿费”，但质疑者称这是钱学交易，打着民办旗帜收钱，违背了教育公平原则。
此次改制，更被认为如此。
针对上述两校办学模式，质疑者摆出的理由有三：第一，两实验校的领导都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第二，两实验校的老师都是分别从遂宁中学本部及北校区和遂宁二中本部遴选而来；第三，两实验校的在编教师的工资等福利仍然由财政拨款。
就上述质疑，近日，遂宁官方高调应对，并称“以正视听”。
官方给出的说法是：两实验校建设资金来源主要是通过银行贷款、校企合作、个人借款等方式筹集；2004年，四川省教育厅以川教函〔2004〕196号和川教函〔2004〕119号文件分别批准成立两实验校，并明确两实验校为“按民办学校机制运行的改革试验学校”。
官方称两实验校今年的改制，是“为了推进两实验校的机制创新，严格规范办学行为，切实做到"四独立"（即独立的法人，独立的经费核算和人事管理，独立的校园、校舍，独立进行教育教学），进行了改制”。
在辟谣的同时，遂宁官方承认，两实验校670余名教职工中，占编的近350人，但强调不影响学校“民办”的性质，“从政策上讲是政府对民办学校的扶持政策，只要不影响遂宁中学和遂宁二中正常的教学，聘用部分公办教师是允许的，也是提倡的”。
在“假民办”的质疑浪潮中，还有人指出，遂宁市政府把自己本应该负担的建设成本转移到普通民众身上，甚至还从这种运作模式中获利。在采访中，袁爱军就此进行了否认，称“每一笔支出都是合法的”。此外，袁爱军说，两实验校收的钱，支出主要分为三部分：用于发放教职工工资与津贴，优化教学设备，还款。
据公开消息，两实验校如今在校生近万人，按校方的收费计算，早已过亿。然而，遂宁官方称：截至2010年，两实验校的银行欠款依旧高达1个亿（当初共借款一亿多元）。
遂宁官方强调：教育局批准两实验校为民办学校符合民办学校设置有关规定，民办学校的法律属性清楚。
官方的依据为：整个过程按照程序进行清产核资和资产评估、审计，属于非财政性资产收购。拿出的条文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及其《实施条例》中的：“国家机构以外的社会组织或者个人可以利用非国家财政性经费举办各级各类民办学校”。
教师：收费过高民众难承担 学生：贴吧讨论学校被卖
在“假民办”的质疑中，两实验校的教师群体性有些不安。
“很多教师是有担忧的。”遂宁中学一名数学教师说，教师们担忧“身份”问题：改制后，两实验校有编制教师的编制是否会改变？官方说“借用”，到底“借用”到什么时候？
不过，一些教师说，遂宁市教育局等部门已经联合发文，改制后，在这两实验校教书的教师编制完全不变，待遇甚至会略有提升。此说法与袁爱军的说法基本一致。
对于收费，教师们的“意见”是：收费过高，普通群众是承担不起这笔费用的。
而学生已经坐不住了。
朱抗是遂宁二中实验学校学生。平时学习之余，除了游戏也喜欢浏览网站，发现学校被收购的帖子后，“开始并不相信”，赶忙就去问老师，一个，两个……当他询问的每一个老师都确定帖子的内容基本属实的时候，朱抗这才终于相信，2月份的传言原来并未开玩笑。
于是，学生自发组建的“遂宁二中贴吧”成了他们讨论的场所。在这里，朱抗发觉有关学校被卖的帖子早已上传，而一些匿名的“马甲”已经开始分析事件的性质。
“这些帖子的语言冷静成熟，一看就不是学生发的。”他说，匿名帖有些是对帖子的解释，有些则是补充，整个事件也在这些网帖的不断更新中逐渐浮现出真相——两实验校被自己的“母体”校本部和遂宁市教育局下属企业出资购买，从而由公办变成“民办”，随后学费翻番。
老师们的变化也明显起来，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也在课上课下说起学校被卖的事情，相熟的老师开始袒露心声，“他们也觉得不合理，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的公办身份问题”，在交流中得到证实的还有那些匿名的“马甲”，多数正是学校的老师。
分析
产业化引发教育乱象
现在，竟成公司对外宣称，正在投入上千万元巨资全面改善两校的办学条件，正有序启动修建塑胶运动场、教室和学生宿舍安装空调、教室全部改建为网络教室、修建实训大楼等项目，决心把两所学校办成省内一流的品牌民办学校。
在采访中，遂宁官方多次强调，此次改制，并非遂宁的首创，而是借鉴了周边城市以及全国的经验。
等于什么都没变
长期从事民办教育研究的上海市教科院唐晓杰研究员分析说，这些企业的法人代表的“事业编制”的身份与收购资金的“非财政资金”是相互矛盾的，这也与《教育法》、《民办教育促进法》等法律法规相违背，显然政府是动用了财政资金来收购属于自己的学校，“这等于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变。”
当地机关报称，遂宁竟成公司是由遂宁市国资委、市教育局、遂宁中学、遂宁二中共同组建的教育投资集团。它的成立，是整合优质教育资源，打造遂宁优质教育品牌，实现教育强市而采取的重大举措。
下一步，竟成将进行股本结构优化，但最终是什么样子，“现在还说不好，但可以确定的是，国有资产不流失是底线。”袁爱军表示。
争优质生是公开的秘密
这一切的背后，折射的是四川教育产业化的乱象。对高考优质生源以及师资的争夺已是“公开的秘密”。当地媒体此前的报道称，早在几年前，绵阳市一些初中和高中到邻近地区的学校，通过重奖等方式将优秀的学生和老师挖到自己学校，与之对应的，则是遂宁、广元、宜宾等地感到的重压。“每年的三四月份开始，就有大量的学生流失，我们都很头疼”，袁爱军说，今年在成都高考的四川文科状元，就是遂宁人。
一名长期研究四川教育发展的专家称，四川的教育得到中央的支持有限，但却开出了一朵奇葩。四川教育的产业化现象十分严重，背后的利益链相当复杂。从小学的实验班、初中的远程教育班、高中的火箭班、奥赛班、精品班都是“高额的门槛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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