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大城市还有多少幸福感?”这样的讨论已经成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热门话题,因为大城市生活中的种种不便造成了城市居民欲罢不能的心结。
今年中秋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一场小雨、节前走亲访友等几个原因几乎让北京陷入了全城拥堵。那天的拥堵让很多人至今耿耿于怀,不少人仍然在网上讲述自己当天的经历,比如,“200米的路,车走了半小时”,“下班在路上堵了6个多小时”……
如今,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的特大城市,交通拥堵、环境污染、入托难、就医难等诸多问题已经严重困扰城市居民的生活。
这些不尽如人意的表现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城市病,指的是人口过于向大城市集中而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大城市原本是中国经济最发达、资源最集中的地方,但城市居民的生活舒适度却似乎在下降。城市病已经严重影响居民的生活质量,甚至有观点认为,我国已经进入城市病的集中爆发期。
摊大饼之后的城市病
今年7月,北京市政协经过调查形成了一份《关于促进首都人口与资源环境协调发展的建议案》。这份建议案显示,2009年年底,北京市实际常住人口已达1972万人,而“十一五”规划确定2008年常住人口总量要控制在1625万人。
这样快速增长的人口给北京市带来了种种压力。北京市政协调研组测算的结果显示,北京市每增加1人,日交通出行量就要增加2.64次,尽管这几年北京市公共交通发展很快,但新增交通供给能力很快被人口增量所抵消。
公共交通供给能力被抵消的一个后果就是汽车保有量的激增。2003年8月,北京市机动车保有量突破200万辆,到2007年5月,这个数字改写为300万辆。而从300万辆到400万辆,仅用了两年7个月。从400万辆到450万辆,仅用了几个月。已经有预测,2015年时这个数字会达到700万辆。[北京八年“治堵”难治本]
调研结果显示,教育方面,在京接受义务教育的来京务工人员随迁子女已由2000年的9万人增长到2009年的41.8万人,占学生总数的40%,其中66.9%在公办中小学就读,有些区县教育支出的一半用于来京务工人员随迁子女。
此外,资源环境的压力也更加突出。北京市政协调研显示,目前北京市98%的能源靠外地调入。全市年均可利用水资源仅为26亿立方米,实际年均用水约36亿立方米,超出部分依靠消耗水库库容、超采地下水及应急水源常态化维持。如果人口持续膨胀,南水北调的水量将被快速增长的人口所吞噬。
人口快速膨胀的问题不仅发生在北京,上海市2009年的常住人口为1921.32万人,广州市常住人口也已经超过1400万。人口快速增长所带来的种种社会问题已经在影响居民的日常生活。
我国正处在城镇化的高峰,根据中国社科院发布的数据,截至2009年,我国的城镇化率为46.6%,这个数字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可以预想的是,在未来,我国将会有更多的城市步北京、上海、广州的后尘。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没有相应的措施,拥堵、水资源匮乏、环境污染、住房紧张等将不可避免地出现。
“按照北京市的资源、环境承受力,能够承担的极限人口是1800万,但现在北京市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1900万,瞬间人口已经达到2100万。在这样的人口与环境承受力的扭曲关系下,不出现城市病是不可能的。”中国行政改革研究会秘书长、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说。
在他看来,之所以出现大城市经济增长快,但居住舒适度降低的现象,原因很复杂。这其中既有城市发展战略、产业布局的问题,也有基础设施不均衡与过分追求GDP的问题。
“中国的城市化出现了明显的大城市化特点,城市发展战略上没有作出结构的调整,总是摊大饼、不断扩张。”汪玉凯说,由于我国的城市化没有能够自然地走向城乡一体化,城乡之间没有能够实现高度的融合,城乡的资源没有实现自由流动,导致城乡差距越来越大,人们肯定不断涌向大城市。
在汪玉凯看来,中国的基础设施还不均衡,大城市基础设施完备,而中小城市欠账太多,人们不得不涌向大城市。大量外来人口进入大城市,城市的原住民生活必然受到影响。在这个过程中,社会保障没有能够及时跟进,不仅外来人口的生活舒适度不高,大城市原住民的生活舒适度也在降低。
[现实支招:“城市病”凸显 如何在城市过尊严生活]
[支招政府:治疗“城市病”需找准城市灵魂]
城市为谁而建
在中国市政公用事业专家、《公权市场》作者徐宗威看来,如今的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城市病已经越来越严重,已严重影响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
“我们的城市究竟是为谁而建,为什么目的而建?”徐宗威说,城市病反映的是城市建设的主导思想出了偏差。由于不清楚 城市为谁而建,城市的管理者在单纯的利益驱动下,较少地关注普通人,于是房子越建越大、自行车道越来越少、各种公用设施越来越贵。
在徐宗威看来,改革开放以来,“发展是硬道理”的理念极大促进了经济增长,让财政收入有了大幅度增长。但我们的城市发展是否就是为了经济增长,为了 GDP?“城市有两个基本功能,一个是经济功能,另一个则是生活功能。”徐宗威说,如果过分看重经济功能,那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GDP,怎么赚钱怎么做。在一味单纯追求发展的前提下,城市的生活功能就会被忽视。公共绿地越来越少,房子越建越多。我国有很多城市就是这么做的,为了招商引资,不惜一切代价。
两个月前,徐宗威曾去西部一个县考察,当地一家企业直接将污水排入河中,当地政府明知这样不对也不管。原因就在于这家企业是当地的纳税大户,县里的GDP增长就靠这家企业。
徐宗威觉得,经济的发展是为了改善生活。但如果过分强调经济发展,居民的生活质量同样要受到影响。“如今地球每天有10万架飞机起飞,耗费的能源、对大气环境的影响可想而知,10年后这个数字会是多少?对能源的消耗、对大气的影响会是怎样?”
生活质量应主导城市发展
在中国行政改革研究会秘书长、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看来,过去30年我国主要是关注大城市的发展,如今到了要发展县域经济、加快中小城市发展的时候了。
“这些年城市化一味追求GDP,追求形象工程,地表上的东西很漂亮,地下的东西却很差。”汪玉凯说,在城市的规划上,没有合理进行产业布局,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集中在大城市,劳动密集型产业也集中在大城市。大城市周围没有卫星城来分散城市压力。
按照汪玉凯的思路,以前集中在大城市的一些产业,现在完全应该调整到中小城市去,弥补县域经济的历史欠账。现在大城市的生活成本越来越高,我国还有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需要解决就业问题,靠生活成本日益升高的大城市已经不可能解决这些劳动力的就业、生活问题,中小城市才是主要的渠道。
汪玉凯告诉记者,大城市要用产业淘汰的方式来进行产业布局的调整。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的是大量低端的劳动力,已经不再适合大城市,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更适合在大城市集中。如果大城市能够提高注册企业的门槛,就能够有效地实现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转移问题。
不仅如此,调整城市的考核指标体系也势在必行。
“联合国有一整套城市考核的指标体系,空气、饮水质量等生活质量的指标所占比重很大。从联合国的指标看,更看重的是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而我国现在的城市考核指标体系还在误导城市管理者去追求GDP。”汪玉凯说,政府部门、城市管理者需要有长远眼光和现代化管理理念,更多关注居民生活舒适度。而要导向这个层面则需要系统的长期的指标体系,我国现在就缺少这样的考核指标体系。很多城市还在为GDP不惜代价、不惜影响居民的生活质量。
汪玉凯曾去德国考察,在德国一些大城市,由于城市病的出现,居住质量下降,很多有钱人离开大城市选择乡村、小城镇居住。大城市的税收受到影响,为了增加税收,这些大城市不断改善城市生活质量,吸引有钱人回到大城市生活。应该说,城市病是世界性的难题,发达国家已经走过不少弯路,我国应该看到这点,避免这些弯路。
“过去总是用GDP、效率来考核城市和干部,现在提倡用绿色发展的考核指标。如果城市的管理者能以居民的生活满意度作为管理城市的理念,城市病就能大大减少。”徐宗威说。
本报北京10月7日电
尴尬现实:北上广,想留留不下,想逃没处逃
在中国,能够大量吸纳人才的中小城市并不多
听听“逃离者”的讲述:大城市,我回来了
*谁愿意背井离乡,但是家里啥都没有,没有机会,没有公平,一片混乱,回去干啥,还不如这里,靠自己还有口饭吃,回家,天天送礼才能保住饭碗,回去干啥啊。
*“你相信吗?在老家,我找不到工作。”回老家,房子是便宜,但找不到工作,“我出来这么多年,也没几个熟人了,办什么事都不方便”。张军曾离开北京一年,在老家开了一家超市,但最终无法适应那里的环境,在别人非常规手段的“竞争”下,只好又到北京。对比于家乡,“还是北京好活人”。
*“在上海,毕竟机会更多。”有几个月,曹洪涛确实想过在县城发展,在当地,他进了一家上市企业,一度做得很投入,但那里慢节奏与低效率,让他有了危机感。“现在是舒服,可老了怎么办?”
*“离开北京?哪儿那么容易?”梁乐开过公司,经营最好的时候,他看上京北一套高档住宅,当时要1万多元一平方米,梁乐不肯贷款,就想奋斗一两年在买,出乎意料的是,以后几年一直不顺利,房价一天天在涨,在北京扎下根的梦想越来越遥远。如今,他已从老板变成了营业员。“我怎么会离开北京呢?如果回老家,孩子上学怎么办?没有更好的教育,将来他们再来北京打工?”[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