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炕夺命：农家院接连现惨剧 专家呼吁尽快立法

　　核心提示

　　农家院，大家并不陌生，去郊区山野游玩时，很多人都有过入住经历。然而，前不久，市民王震宇、熊全明却在摄影采风途中丧命于怀柔一农家院，罪魁祸首竟是当地积极推广的节能产品吊炕。受害人家属称，地方政府负责推广吊炕，而出事农家院私搭吊炕，相关部门也未去验收，坐使事故发生在“镇政府门口”。对于纠纷不断的民宿业，学者在接受北京晨报记者采访时呼吁尽快立法，以规范我国民宿旅游行业快速规范发展。

　　事件缘起

　　夜宿农家院两死一伤

　　毒发：两同伴睡了过去

　　熊全明，专职摄影师，别名西方，在老北京摄影圈颇有名气。王震宇、张群在一家出版社上班，都爱好摄影。王兴，王震宇的妹夫。10月28日上午11点多，四人一车从海淀出发，去往怀柔喇叭沟门采风。

　　下午三四点，四人从喇叭沟门调头往回走。车过琉璃庙镇，已是黄昏时分。见路旁有个农家院高挂店牌，商定好50元钱/4人一宿后，四人住下。农家院经营者张影说：“我有营业执照，2005年开业，因为照顾不过来，2007年停业。这是停业后头一拨客人。”

　　王兴说，“晚饭时，1斤白酒，王震宇喝了四五两，西方和张群都喝了点。”王兴一口没沾。晚上9点，四人回到农家院。主人正烧炕待客，灶头就在客房外东侧，烧炕的是张影60岁的公公，天冷，怕不够热，“多添了点柴。”

　　当晚10点左右四人睡下，炕正对着门，炕头不大不小，四人刚够挤成一排。

　　第二天上午11点多，王兴醒来，发现张群在打呼噜，其他两个没声响，王兴以为是大家累了，所以睡得格外香，于是，他钻进被窝，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1点多。王兴捅了一下王震宇，发现他手部僵硬，扒一下便折回去。再看西方，鼻子竟出了血，嘴角还有呕吐物。张群倒是在打呼噜，但怎么也叫不醒。王兴说，当时背上就冒出冷汗。

　　毒源：疑出自炕底裂缝

　　13点44分，王兴拨通120急救电话。

　　“当时已是六神无主了，摁了好几分钟，才拨通电话。接线员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哪儿知道！”王兴赶紧跑出去问张影。13点55分，王兴报警。

　　三五分钟后，医生和民警都到了。经检测，王震宇和西方都失去生命体征。而张群还有心跳，急救人员马上给他扣上氧气罩，送入怀柔第一医院高压氧舱。

　　家属称，11月7日，他们曾进入客房拍照取证。他们看到，吊炕有四个脚，悬空近20厘米，拿手电照，床底隐约能见裂缝。王兴想起，那晚开门进屋，发现屋里有点淡淡的白烟，大家没在意，开门放了放，白烟就散了。“后来一想，窗户是铝合金的，关得严实，墙上又没装风斗。毒气肯定是从炕底下冒出的。”

　　11月16日，尸检结论显示，两死者均因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并排除刑案可能。（王兴为何安然无恙？医学知识或能解释：酒精促进血液循环，加快人体呼吸。另外，肺活量大小可能也是一个因素。）经抢救和一个多月的治疗，目前张群已基本康复，但治疗费花掉数万元，全由自己垫付。

　　11月25日，王、熊两家从张影手中各领到2万元丧葬费用。张影说，上有老，下有小，丈夫身患残疾，这些钱都是临时挪借的。

　　目前，张影的农家院已被停业。三名受害人家属称，准备通过法律途径追索赔偿。

　　质疑：镇政府未验私炕

　　据了解，2000年前后，京郊地区开始推广具有节能、散热优势的吊炕。吊炕用水泥板上下铺成，中间留20厘米空隙过烟，外形如一只扁形的大箱子。下面用砖垫离地面，比传统火炕下面多一个散热面。另外，按照标准，安装吊炕，房间必须设风斗。

　　张影说，村里有一个泥水匠，是村里唯一接受过镇里培训指导的。8月份去请他时他没空。于是，她请了另一个泥水匠。“村里有人安吊炕，也是请的他。”张影说，没人告诉她一定要装风斗。装完后，有亲戚在客房睡过，但并没出事。直到10月份，来了这批客人。

　　“是镇里推广，我才请人装的。”张影说，装完后并没人过来验收。而琉璃庙镇政府距事发地仅200多米。受害人家属称，地方政府负责推广吊炕，而出事的农家院私搭吊炕，相关部门也未去验收，坐使事故发生在“镇政府门口”。

　　负责当地预防煤气中毒工作的是镇综治办。综治办主任张连银参与了事故的协调解决。张连银称，镇政府对此事不负责任。家属如有异议，可以找信访部门投诉，或者通过法院起诉。张连银拒绝了记者采访。

　　释疑：施工技术不过关

　　据知情人透露，今年5月份，一名北京市民去怀柔旅游，晚上睡在吊炕上，最后也是煤气中毒身亡。那么，吊炕频发事故，是否存在设计缺陷？

　　北京市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协会研究员郝芳洲介绍，吊炕技术于2000年前后从辽宁引进，2007年后被推广，“相对老式的土炕，吊炕具有节能、散热的优势。”

　　郝芳洲称，目前，北京市郊区有20多万户装了吊炕，技术已经很成熟，“辽宁有上百万户安装，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对于郊区屡发吊炕中毒事件，郝芳洲解释，原因是施工人员技术上不过关，“只要炕不漏，是不会出现问题的。关键是监管！如果不安装风斗，烟囱不弄好的话，特别是在造风的时候，烟容易往回灌。”

　　新闻背景

　　什么是民宿？

　　民宿是指利用自用住宅空闲房间，结合当地人文、自然景观、生态、环境资源及农林渔牧生产活动，以家庭副业方式经营，提供旅客乡野生活之住宿处所。常见的形式，例如吊炕事件的主角农家院等。

　　民宿有别于旅馆或饭店的特质，它不同于传统的饭店旅馆，也许没有高级奢华的设施，但它能让人体验当地风情、感受民宿主人的热情与服务、并体验有别于以往的生活，因此蔚为流行。但同时，民宿旅游接待点一般是家庭经营，规模小，部分服务质量差强人意，其风险承受能力也比较差，因此纠纷不断。

　　律师说法

　　应尽快出台民宿法

　　北京市京国律师事务所崔家楠律师接受采访时说，由于我国目前没有专门为民宿制定专门的法律法规，也没有明确规定在民宿发生死伤或重大中毒事故，应由哪个部门来承担监管责任。所以，农家院的监管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借鉴其他国家、地区经验，日本的民宿重视法治、安全风险及环境维护，因此即使偏远地区的简易民宿都采取“许可制”。我国台湾地区的民宿管理办法规定：“民宿经营者应投保责任保险之范围及最低金额”，这样规定在制度层面就使得游客在发生事故后的获赔风险降低很多。

　　崔家楠律师呼吁，政府及行业监管部门应根据我国民宿的特点，尽快出台相关立法，强制性规定民宿经营者必须投保“责任保险之范围及最低限额”，以利于充分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规范我国民宿旅游行业快速规范发展。

　　记者专访

　　“小门小户”难抗风险

　　邹统钎 北二外旅游管理学院院长

　　农家院资质 复核少

　　晨报：我国的民宿主要有哪些形式？

　　邹统钎：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居民利用自己的居住设施来接待游客，另一种则是纯粹商业宾馆的模式。而“民宿”的标准和推广，目前由农业部门和旅游局来做。北京市的消费旅游分为旅游接待户、民俗旅游接待村、乡村旅游等八大业态。其中，旅游接待户是最低级的，每个农家院必须取得资质。一般情况下，农家院开始申请时，相关部门会认真检查，但取得资质之后，后期管理跟不上，复核的少。一般是有了资格，就永久挂牌，很少有去给取消的。农业部门和旅游局也只是行业指导部门，没有处罚执法权，找它们也没有用。出了这事，只能把接待户牌摘了，执法的是工商部门。

　　难承受风险 纠纷多

　　晨报：民宿游与普通旅店、饭店有何主要区别？

　　邹统钎：民宿旅游接待点一般是家庭经营，而不是完整的经济法人，由于规模小，它所提供的服务质量也差强人意，其风险承受能力也比较差，一旦出现索赔问题，往往很难落实。另外，不少接待点甚至没有在工商部门注册，出现纠纷后，消费者很难收集证据。即使收集了证据，因为民宿行业没有直接对应的行政机关，在这块真空地带，很难迅速解决纠纷。

　　晨报：民宿纠纷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

　　邹统钎：民宿纠纷的投诉近年来有所增加。目前，大多数民宿纠纷还是集中在消费价格、安全卫生两方面。比如有些民宿接待点，一条几两的鱼可能说成一斤，误差比较大，也就形成争议。此外，民宿接待点的食品安全也不容忽视，有些民宿接待点提供的食品过期，消费者吃了之后拉肚子。而蘑菇之类的野生食品，发生食物中毒的情况也不少，应当引起注意。

　　扶贫性质强 管得粗

　　晨报：针对民宿存在的问题，您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

　　邹统钎：没有立法。主要是法律很粗，管不了这么细。再有就是，乡村旅游、民俗旅游在中国带有扶贫性质。更多的时候不是把它当作商业来看待。比如说，最典型的例子是经常有旅游接待户连发票都开不出来，为了减免税，这方面也很少管。在鼓励其发展的时候，这方面监管也不严。在立法方面，全世界都比较宽松，很难管得那么细，最后就很容易出现问题，不出事就无所谓。出事之后就无法可依了。

　　晨报：台湾和日本都有立法，他们是怎么做的？

　　邹统钎：台湾和日本的民宿很多不是本地人做的，相反是城里的人去经营，规模比我们大很多，比较商业。我们这边大多数是本村人，是非常零散的个体户。一方面国家想扶贫，希望产业发展起来，另一方面，也容易出问题，弄多了法律的条条框框，根本无法开展。所以我们现在是处于两难的选择。

　　出事上法院 没得选

　　晨报：民宿出了问题能怎么办？

　　邹统钎：那就只能上法院告了，按照民事诉讼来办。

　　晨报：之前还发生过怀柔山吧中毒事件。民宿旅游如何尽量避免发生类似的事故？

　　邹统钎：一个是工商部门的监管，工商有执法权监管。二是农业部门和旅游部门，主要是肩负引导责任。最重要的是市民自己的意识提升。此外，旅游点也要对游客做好安全提醒。

　　特别提醒

　　选民宿要注意什么？

　　1、要注意查看经营者的“证照”是否齐全，提高安全防范意识。

　　2、查看周边环境和餐饮、住宿的卫生条件和安全情况。要事先设想逃生和自救方式。

　　3、要普遍提高法律意识，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一旦碰到民宿纠纷，要注意收集、保全证据，以便为日后的维权提供有力证据。

　　出现纠纷怎么办？

　　1、出现财物丢失或盗抢的情况，可立即向当地公安机关报警。

　　2、出现食物中毒或其他食品卫生问题，可向当地的卫生防疫部门和消费者协会投诉举报。

　　3、如果出现价格纠纷问题，则可以向当地的价格部门或旅游行政主管部门举报。

　　4、一旦碰到经协商、调解无法解决的情况，要及时依法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避免超过法定的诉讼时效。

　　5、如果发现违法经营，已向有关行政机关举报，而有关行政机关没有依法履行职责的，消费者可以以行政不作为的案由，提起行政诉讼。如果行政机关没有依法履行职责，导致损害或者加重的，受损消费者也可要求进行民事赔偿。

　　6、如出现死伤情况，家属可根据最高法有关人身损害赔偿和精神损害赔偿的司法解释，向经营者索赔。要求其赔偿死者丧葬费、死亡赔偿金。伤者可要求赔偿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护理费、精神损害赔偿以及因为治疗所支付的交通费等。

　　背景资料

　　乡村旅游火爆

　　游客五年翻番

　　今年11月17日，在全市政府新闻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农委副主任、新闻发言人陈涛介绍，2009年，1294个农业休闲观光园和14132个民俗旅游接待户全年接待游客达到2990万人次，比2005年翻了一番。据测算，全市农林水的生态服务价值约为1万亿元，与全市的GDP总额大体相当。

　　以怀柔区为例，当地利用区位优势和山水资源，大力发展乡村旅游，截至2009年底，全区已发展乡村旅游村35个，经营户3200户，其中市级村27个、市级户1332户，直接和间接从业人员近3万人，乡村旅游年接待游客450余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近5亿元。

　　旅行社业内人士称，目前北京郊区的乡村旅游颇为火爆，通常每年的“五一”和“十一”都会形成接待高峰期。另外，乡村旅游一般不通过旅行社，游客大多以私家车自驾游方式进行，直接与旅游接待户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