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韩国首都首尔市中心的北村，曾是过去贵族高官聚集的高级住宅区，随处可见朝鲜时代的传统民居——韩屋，如今已成为著名旅游景点。
表面看起来，北村洋溢着优雅祥和的氛围，但暗地里，这里的古迹保护主义者、居民、建筑师和政府之间，时常因北村的开发和改造而充满火药味。
像大熊猫一样珍稀 “他们想杀了我丈夫，把我们赶出北村，”北村居民玉·基尔本说。她是一名韩国企业家，丈夫戴维·基尔本是一个英国人。他看上去彬彬有礼，颇有教养，但经常与邻居、警察、法院以及当局负责北村保护的技术官僚们发生争执。作为古迹保护主义者代表，他反对对北村进行破坏性开发和改造。
随着北村的开发，这里的韩屋数量正在迅速减少，不久前还有2500间，目前只剩不到800间，只有一条街道尚未被染指。古迹保护主义者认为，原汁原味的韩屋已经变得 像大熊猫一样珍稀，在城市改造的“电锯”下，北村成了首尔最后一片“雨林”。
身为记者的基尔本用照片记录了韩屋的消逝。他认为，10年来，政府官员、房地产开发商和部分富裕阶层相互勾结，通过欺骗和恐吓手段，或对北村肆意开发改造，或将大量韩屋占为己有。他批评韩国人过分崇尚新事物，对自己的传统遗产视而不见，妄自鄙薄。
他最不能容忍的是拆毁韩屋，然后造一间现代房屋取而代之，哪怕新房子含有韩屋的设计元素，他也无法理解和接受。每当看到韩屋被改造成咖啡屋、比萨饼店、时尚饰品店或民俗艺术屋，他都觉得痛心疾首。
“哪儿都能见到令人无法接受的韩屋改造，虽然一次只改一点，但累积一千次后会致建筑于死地，”基尔本说，“现在对于破坏韩屋的处罚太轻了，只有区区300美元，所以人们并不在乎，只要付钱就可以继续破坏。这真是一个悲剧。”
在现代和传统中寻找平衡 金红南（音译）是基尔本所指责的“富裕阶层”一员。她是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艺术历史学家，曾任国家民俗博物馆和韩国国家博物馆负责人，与基尔本毗邻而居。她认为这个邻居实在“太过正直”了。
“他总是在抱怨，”金说，“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最近，金红南重新装修了自己居住的韩屋：一半保留旧式韩屋格局，雇老工艺人采用传统工艺和手工材料进行装饰；另一半则是欧式风格，厨房里摆着不锈钢器皿，客厅的扶手椅由著名建筑大师法兰克·盖瑞设计，整个空间弥漫着米兰或纽约的时尚格调。
“我非常喜欢和尊重韩国风情的东西，但同时我也是一个现代人，”金说。为了让她的装修计划得以通过，她与北村设计审查委员会磨了1年多嘴皮。
“我不想成为一个僧侣，或者一个18世纪的朝鲜女人。这间房子是我的人生、品位和美感的总结。你可以在传统和现代中找到平衡，”金说。
但她所说的“现代”，在基尔本看来却十分“刺眼”。彻底改造韩屋内装修、添一间地下室，或者加盖一层小楼，基尔本都觉得是对传统建筑的玷污。他担心纯粹的韩屋将逐渐消失。
象征性保护没有意义 对于韩屋改造和保护，首尔知名建筑师黄斗真（音译）的观点相对中庸。他曾参与韩屋修复工作，写过一本的书籍。
一方面，他承认韩国人有一种迷信现代的集体情结，“人们乐于拆屋建房，把房子盖得越来越高，为的是增加面积，提高租金收入”。正是这种举国崇尚现代的狂潮，导致数以千计的韩屋遭毁坏。
首尔实在是太热衷于“破旧立新”了，“你会因此而丢掉历史，”黄斗真说。
但另一方面，黄认为，如果传统的东西失去了实用价值，也不妨加以改造。比如说，古人用泥土隔热，而他还是愿意用聚乙烯等现代材料取而代之。
这一观点显然不受传统保护主义者待见。“他们认为我在破坏每一间房子，”黄斗真说，“迟早，我会得罪建筑圈里一些人。可是，你不可能全方位保护每一件东西，那种带有象征主义色彩的保护在韩国已经失去了意义。”
怀念“活的村庄” 经过数年改造，北村已被浓郁的商业气氛所笼罩。这里白天游客如织，但一到晚上，却冷冷清清，仿佛一座被遗弃的村庄。原住户大多已搬走，房子则租给开发商做生意。
至少在这一点上，金红南和基尔本意见一致。金说：“大半个北村已经消失，6年（开发）时间足以毁掉一个地方。”基尔本表示，这里曾经是一座“活的村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一个影视基地。
“以前，人们在这里生活，过着自己的日子，一切都那么真实，”基尔本说，“可如今，邻居们从不相互拜访。如果你想借一杯水，都不知道向谁去借。晚上，走在街道上，没有一间屋子里有灯光。没有小孩，没有老人拎着卷心菜走过山坡。一切都已不再。”（唐昀）
韩屋保护 建筑界对韩屋没有确切或普遍接受的定义，但它们拥有大致相同的设计元素：房屋通常呈Ｌ形或Ｕ形，有高耸的外墙，里面是私家庭院。屋内有松木梁柱、地下取暖系统和纸糊的门窗。老式韩屋采用榫头和榫眼相嵌结构，不用钉子和螺丝。房屋装饰都由经验丰富的工匠手工完成。
过去一个世纪里，首尔的韩屋遭到严重破坏。1910年至1945年日本占领期间，大片院落被分割改造；1950年至1953年朝鲜战争期间，很多民宅被毁；上世纪70年代开始，疯狂的城市建设兴起，现代化住宅层出不穷。北村成了首尔仅存的带有历史烙印的传统住宅群。
早在35年前，首尔当局就着手北村保护。最初的法律规定，不得对北村的韩屋做任何改造。于是，屋顶坏了不能修，厕所搭在院子里，冬天靠烧碳砖取暖，这种方法根本无法抵御首尔的严寒。结果，北村变得破烂不堪，快递员时常被那里复杂、逼仄的巷道搞得晕头转向。
过于死板的保护主义政策最终遭到当地居民的集体抗议。作为回应，政府于1995年取消大部分保护条令，但直接后果便是成百上千的韩屋被拆毁。一座座笨拙的公寓楼拔地而起，与造型庄重优雅的韩屋混杂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责任编辑：黄海)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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