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美国人开起了“家庭农场 |
餐桌取代穿着成为社会阶层新标志
美国人要填补“食物鸿沟”
文/沈敏
在美国,过去辨别人们所处的社会阶层,主要从穿戴和时尚用品来判断,比如是否用得起名牌包和名牌鞋。如今随着贫富差距扩大,最基本的食物成为社会阶层的首要标记。最新鲜、最富营养的食物已然成了“奢侈品”,只出现在富人的餐桌上。
“土食”风靡全美
亚历山德拉·弗格森在位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住宅后院里垒了个鸡窝,养了6只鸡,夫妻俩和两个儿子每天吃的鸡蛋都来源于此。
亚历山德拉每天都要花几个小时计划、购买和烹调食物。她是迈克尔·波伦的忠实信徒,后者2006年出版的著作《杂食者的困境》令“土食族”运动成为风靡全美的潮流。“土食族”只吃自家或邻近农场生产的本土新鲜有机食物,相信这种饮食方式不仅对个人健康有利,而且将造福于农场的动物和农夫们,乃至有益于整个地球的可持续发展。
“迈克尔·波伦是我的新偶像,仅次于(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亚历山德拉说。她是个兼职律师,丈夫戴夫则是政府公务员,不算特别富裕,但他们每月花在食物上的费用高达1000美元,相当于家庭月收入20%左右,而一般美国人在食物上的平均花费是收入的13%。
亚历山德拉也承认,她的这种生活方式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承受或愿意接受。夫妻俩拜访戴夫住在田纳西州的父母时,她和公婆常会因为食物问题产生矛盾。有一次她因买了一袋有机苹果而惹恼婆婆,因为婆婆已经买了一袋非有机苹果,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钱去另买一袋苹果。戴夫也说:“我无法说服我哥哥在吃上多花一块钱。”
美国人的饮食鸿沟正在扩大,这可能出于个人选择,但更大程度上由经济地位决定。
美国农业部去年11月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17%美国人(超过5000万人)生活在“食物无保障”家庭,意味着这个家庭有时候会陷入没钱买食物的境地。这种现象在以单身母亲为经济支柱的家庭中尤为明显,从地理分布来说则是南方以及大城市最严重。纽约市有1400万人处于“食物无保障”状况,亚历山德拉住的布鲁克林区有25.7万人。
贫富差距拉大
亚当·德雷夫诺夫斯基是华盛顿大学流行病学家,同时致力于研究美国人对食物的选择与社会阶层之间的关联。他认为,营养学家所倡导的最营养饮食结构由大量水果蔬菜、瘦肉、鱼类和谷物组成,这种吃法对收入最低的人群属于可望不可即,把这种饮食结构奉为理想,是一种经济精英主义的体现。
低收入家庭执着于垃圾食品或快餐并非因为缺乏营养学知识。尽管有些较贫困社区的确是“食物沙漠”,周边没有食物种类丰富的超市,但更多社区情况并非如此。低收入家庭选择那些高糖分、高脂肪和加工过的食物,主要是因为便宜。
德雷夫诺夫斯基在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通过对西雅图地区超市的跟踪调查,展示了某些食物价格在2004年至2008年间的变化。调查显示,虽然食物价格总体涨了25%左右,但其中最富营养的食物如生蚝、菠菜、芥菜和生菜等涨幅高达29%,而营养最低的食物如白糖、硬糖、软糖和可乐只涨了16%。
德雷夫诺夫斯基说:“在美国,食物已然成了社会阶层的首要标记。过去这种标记是衣着和时尚,但如今变了,因为所谓‘奢侈品’已经成为所有人都能买到的东西。”
他提到“土食族”运动始作俑者波伦在《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里面详细描绘了一餐饭的各个细节,包括“一篮在沙斯塔山附近采集来的羊肚菌和牛肝菌”。德雷夫诺夫斯基指出,波伦正像那些善于描写20世纪初美国上层社会的作家一样,“描绘了一幅阶层特权的画卷”。
随着贫富差距扩大,如今最新鲜、最营养的食物成了少数人才能买得起的奢侈品。美国最低收入家庭的平均收入过去20年内保持在1万至1.3万美元的相对平稳水平,同一时期内,最高收入家庭的收入却提高了20%,升至17.08万美元。这意味着那些最富有的美国人能买得起高档蔬果连锁店“完全食物”里的反季节蔬果,而那些“食物无保障”家庭只能经常吃比萨、蛋糕这类能迅速喂饱自己的高热量食物。在过去3年内,美国领取食物券的人数增加了58.5%。
“越贫穷越肥胖”
肥胖症本来被认为是“富贵病”,现在却成了贫困的标记。随着收入差距扩大,美国肥胖症人口比例也在上升:美国三分之一以上的成年人和17%的儿童属于肥胖,而在低收入人群中尤为明显。
尽管肥胖是由遗传、环境和运动量等多种因素构成的复杂问题,但美国农业部2008年调查指出,靠食物券生活的儿童和女性更容易有超重倾向。根据英国流行病学家凯特·皮克特的研究,收入差距最大的发达国家人口肥胖率最高。
单身妈妈蒂芙妮·戴维斯和两个孩子住在靠政府补助提供的公寓里,她在曼哈顿一家为企业提供餐饮服务的公司里工作,每小时工资13美元,同时还领取政府给低收入者发放的食物券,但有时候仍担心不够吃。她每周花100美元在食物上,有时会从公司带回多余的食物。
说起一家人的早餐,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每个人都必须很早出门,所以没有什么讲究。10岁的女儿吃鸡蛋和奶酪,13岁的儿子吃松饼和汽水,她自己过去常在上班路上买两个甜甜圈加一杯拿铁咖啡。不过自从纽约的连锁餐厅开始在菜单上张贴食物的卡路里含量后,她就不再这么吃。但要完全远离那些“不健康”食品,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她只买罐头蔬菜和水果,主要是因为新鲜蔬果太贵,而且她常去的那些市场卖的蔬果不新鲜,“香蕉买回家10分钟后就不能看了”。
纽约市政府公共卫生部门最近提出一项提案,禁止领取食物券的人购买汽水,因为近期调查发现,纽约市幼儿园至8年级的少儿中40%超重或肥胖。但批评者认为,这是政府干预个人生活的表现。
戴维斯支持这一提案。住在她楼里的一个9岁男孩最近刚死于哮喘发作,他已经很胖,可他妈妈还在不停喂他吃垃圾食品。“假如这些人自己不在乎卡路里含量,那么政府就该管,这样人们能活得长得多。”
观念应该改变
法国社会学家克洛德·菲施勒认为,美国人要解决部分人肥胖和部分人“食物无保障”的问题,可以向法国人学习对待食物的方式。
他认为,美国人看待食物的首要标准是“营养与否”。如果问美国人“怎样才叫吃得好”,美国人通常会谈到卡路里、脂肪和糖分含量的问题,不会把吃饭看作社会活动,也不把食物看作共享的资源。但如果问法国人同样的问题,法国人会谈到同桌吃饭时亲朋团聚的乐趣、亲密的感觉、食物的美味等。
纽约市抗饥饿联盟执行主任乔尔·伯格也认为,关键是美国人要改变对食物的看法,把它看作像水一样的共享资源,而非像鞋子一样的消费品。他认为,仅仅把“本地生产”或“有机”作为辨别“好”食物的标准,过于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