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男子非法持枪上山打野猪 同伴中弹身亡(图)

提起丈夫，张凤娥痛苦地闭上双眼，女儿失声痛哭。

岢岚缉枪，任重道远。

　　岢岚一男子非法持枪上山打野猪射中同伴　

　　今年春节，当千家万户沉浸在欢乐祥和、幸福团圆的喜庆氛围中时，(山西)岢岚县阳坪乡骆驼场村的李家和岚漪镇西街村的马家，却是清锅冷灶，悲悲戚戚。这两家的男主人，一个躺在岢岚县医院的太平间里，一个被关进了岢岚县公安局看守所。事情缘于2010年12月29日俩人结伴上山打猎时的一个意外：李家男主人中弹身亡，马家男主人因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和非法持枪罪被逮捕。

　　深山响起枪声

　　2010年12月29日下午3时许，岢岚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该县岚漪镇西街村村民马云生的报案，马称，他与阳坪乡骆驼场村民李艮虎在斜岭背山上打猎时，李拿的火枪不知咋走了火，他自己打死了自己。“你们快派人来看看。”“110”指挥中心接警人员迅速把情况上报了局领导，局领导立刻指示该局刑警大队会同属地阳坪派出所民警赶往现场勘查、取证。

　　现场位于管汵山林局中寨林场阳坪乡境内的大山深处。由于山高路险，地面又有积雪，当民警们赶到时，夜幕已经降临。

　　岢岚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张青梅当日曾亲赴现场进行勘验。1月18日上午，她向记者讲述了他们接案后的情况。“我们赶到现场时看到，死者仰面躺在一斜坡上，头朝上，脚朝下，右手方向平行放着一杆90厘米长的单管猎枪。“检查李艮虎尸体时，我们注意到，枪弹的进口有绿豆大小，位于死者左侧肋下；出口直径有四五厘米，位于死者右侧肋下；同时子弹从死者右侧肋下穿出后，还将死者的右下臂贯穿。按常理，这样的枪击痕迹，应属于远距离射击所致，死者自己无法形成。“再者，一般人射击都是左手托枪，右手扣动扳机，如射中自己，弹洞入口应在本人身体的右侧。死者如果不是左撇子，就不应形成这样的弹道痕迹。所以，我们当时就怀疑马云生说的有假。但人命关天，没有绝对的证据，我们不能妄下结论，于是就以他涉嫌非法持枪，带回公安局继续审查。“第二天早上8时，我们把案情上报了忻州市公安局，市局当下就派科技处长刘国斌带着法医、痕检人员到我局来帮助破案。与此同时，我和另一队人马赶到李艮虎家调查。调查时，我特意向他家人了解他是不是左撇子，得到了‘肯定不是’的回答。这就进一步加深了我们对马云生所说事实的怀疑。“刘处长当天上午到了岢岚后，立即对李艮虎进行了尸检，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事发现场再次做了勘验，最后推定：李艮虎之死不是他自己所为，凶手极有可能是现场唯一见证人马云生。“那天晚上，刘处长和我们局领导亲自上阵对马云生进行审讯。在科学证据面前，马云生顶不住了，到（2010年12月31日凌晨）三四点时，终于交代了实情。”

　　马交代说，事发当天上午，他携带私藏在家中的1把改制膛线枪（单管猎枪，改造后可击发制式半自动步枪子弹），赶到骆驼场村李艮虎家，邀李一道上山打猎。走到斜坡岭背山一处山坡时，俩人发现了野猪，他让李跑到前面赶野猪，他在后面举枪瞄准。当李跑到前面100多米处时，他手中已经上膛的枪不知咋就响了。听见李大叫一声后，他急忙跑过去查看，见李只会出气，不会说话，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他又惊又怕，呆坐了一会儿后，伪造好现场，编造谎言报了假案，企图欲盖弥彰，蒙混过关，谁料还是被戳穿了。

　　今年1月11日，马云生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和非法持枪罪，被岢岚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过了他有生以来第一个铁窗内的春节。

　　两家塌了大梁

　　骆驼场村位于岢岚县南约十五六公里处的大山里，是阳坪乡管辖的一个自然村。包括李艮虎家在内，全村现仅住着两户人家。平日里村中寂静无声，只有在每天日落时分，才听得几声羊叫和犬吠。

　　22岁的李旭玲曾在山东机电学校读过中专，是李家“唯一有文化”且“见过世面”的人。她哽咽着告诉记者，那天早上8时多，她家低矮狭小的窑洞里，突然涌进七八个身着制服的民警，把她和母亲吓了一跳。一个民警对她们母女俩说：“李艮虎出事了，被子弹击中已死……”母女俩听后当时就蒙了，直到民警们撤离后，才哭出声来。“艮虎这一死，李家的大梁算是断了。”坐在炕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旭玲的姥爷张振华长叹一声后对记者说，“他上有80岁老母，下有3个没成人（家）的孩子，老三还是个愣子（痴呆之意），真不知以后这个家的日子可咋过！”

　　李艮虎死前八九年中一直做着羊倌，记者赴骆驼场村采访时，李家尚养着178只绵羊。69岁的张振华在李死后第三天赶到李家，“一来陪陪苦命的女儿、外孙，二来照料李艮虎的羊不要被饿死、渴死。”

　　张振华介绍说，骆驼场村早先有十来户人家，近三五年中，大都迁到了县城或者是交通便利的村子。“（去年）秋天时，艮虎告我说，羊肉价钱不低，他准备过年前把羊全卖了，到县城里租上个房子，把家从山上迁下来，叫俺闺女也过过好日子……他这一死，甚也闹不成了！”

　　47岁的马云生家住岚漪镇西街村，岚漪镇为岢岚县城所在地，马家距岢岚县公安局仅有数百米远。

　　1月17日上午，西街村马家一位邻居对记者说：“云生是马家的长子，他下面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弟弟。70多岁的父母，主要靠他供养。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成家，闺女在西安一家医院工作，还没有成家。本来挺好的人家，真不晓得他为甚要跑到山里去打野猪，还打出人命来。”

　　据这位邻居介绍，近几年来，随着县城的不断扩大，西街村的耕地越来越少。前些年，马云生扔了锄头去给人家开铲车，收入还不错，不光给儿子娶了媳妇，还把女儿送出去读书。近两年来，由于没活干，他一直赋闲在家。出事前几天，他曾对人说：“老在家闲坐着也不是回事，趁着我现在还有精神，过了年后，到邻县煤矿寻个活干挣点钱，贴补家用。”邻居们谁也没料到，临近年关，他却“出下了塌天的大事”。

　　这位邻居说：“我没啥文化，也不懂得法律，可我知道，他马云生打死人，非被公家判刑，蹲几年牢不可，而且还要赔给死人家一笔巨款。他家不算大户（富裕）人家，这样一来，马家就算是塌了天啦，因为云生是他家的顶梁柱啊。”

　　缉枪任重道远

　　岢岚县地处晋西北腹地，管汵山西北，属黄土高原地貌，总面积1984平方公里。近几届政府领导，都把植树造林、退耕还林还草，当做头等工作来抓，使得全县林草面积由1978年的56.49万亩，增加到现在的156万亩，林木绿化率由30年前的12.8%，提高到目前的27.19%。

　　林木面积的扩大，带来了野生动物数量的增多。目前境内已有金钱豹、金雕、狍、狐、野猪、野兔等野生动物160余种，其中野猪、野兔已接近泛滥。

　　岢岚县城一位退休教师告诉记者，岢岚森林草场资源丰富，动物种类繁多，老百姓自古就有狩猎的传统。在缉枪禁猎规定颁布之前，每到秋冬时节，农民们便持枪进入山中，弄点野味出售，换回些春节用品。随之而来的便是民间制枪和火药、炸药的泛滥。

　　他说：“我在其他县城墙上见的小广告是‘办证’、‘售发票’之类，而在岢岚县墙上的各类小广告内容旁，还增加了‘枪支’、‘弹药’之类。这说明，缉枪禁猎规定颁布这么多年来，岢岚民间的枪支还没有被缉尽。“马云生藏枪的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事例。我听人说，马云生的那杆枪藏在他家已经十来年了，这十来年中，他几乎每年冬天都要带着枪上山打野猪，邻近村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就是没人向有关部门报告。他的枪是改制过的猎枪，能打7.62毫米半自动步枪子弹。这个改造技术，据我所知，不少岢岚民间艺人都有。”

　　事实上，许多岢岚农民都欢迎猎人进山打野猪，因为他们饱受野猪之害。李艮虎的妻子、43岁的张凤娥告诉记者，她嫁到李家头十年里，李家附近基本没有野猪、野兔，而近几年中，李家周围出现了成群的野猪，“野兔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种上的十几亩玉茭和结下的山药蛋，让野猪一晚上就糟蹋了。”所以，马云生找李艮虎上山打野猪时，张还关照俩人：“穿厚点，别受了冻。”

　　野猪糟害农民庄稼，轻者让农家收成减少，重者让农家颗粒无收，白忙活一年。岢岚一位乡镇干部抱怨说：“当农民把损失报上来时，我们也同情大家，可政府明文不让打猎，又没有明确的赔偿政策，让我们很是为难……”

　　据介绍，岢岚人打猎，多采用打、炸、网、坑4种方法。打即用枪打；炸即把炸药埋在猎物出没之处，当动物踏上后被炸死或炸伤；网即是在网中放置食物，引诱动物钻进去而被捕获；坑就是在动物经常行走的路上挖个大坑，伪装好，等动物不慎掉进去，从而捕获。4种方法中，枪打简便易行，成了猎人的首选，而野猪、狍子等大型动物，则成了猎人们的主要猎物。

　　岢岚县城一肉铺老板对记者说，往年一进腊月，就有人把打下的野猪、狍子送来让代卖，自从马云生打猎打死人后，政府便禁止出售野味，“所以，你要野猪肉还得等三两天让人送来。手头现在真的没有。”

　　县城一位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证实了这名老板没有说谎。他说：“往年这个时候，县里哪个肉铺和农贸市场上都有野猪肉、狍子肉和其他野味在卖。今年不行了，因为岢岚有人在打猎时打死了人，大明大放地售卖野味怕政府追查、处罚。”他接着说：“野猪肉30块钱一斤，你要定了要，保证明后天给你拿来10斤……肯定是用枪打的，要是用药药死的，那吃肉的人，还不中了毒？咱山里人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虎年腊月，岢岚县城公开买卖野味的渠道，被马云生误放的一枪给堵死了，但地下渠道依然畅通。

　　临离岢岚之际，记者向上述那位退休教师道别时，他握着记者的手颤抖地说：“我记起1996年县公安局那次雷厉风行的缉枪大行动，从民间起获的各种枪支，装了满满一（小）面包车，全部送到原平一个工厂销毁了。从那以后十几年中，岢岚就没再出现枪支伤人的事情。往年这个时候，我看见街上到处卖野味，就猜想枪支又泛滥了，一直担心会出事，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他嘱托记者转告上级有关部门，缉枪工作任重道远，要常抓不懈，并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缉枪机制，牢记马云生的教训，让李艮虎的悲剧不要重演！（记者 王正炜 马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