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前,三峡后续工作重点解决移民安稳致富、库区生态环境建设与保护、库区地质灾害防治等重大问题。(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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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济南日报
为缓解长江中下游旱情,从5月25日开始到6月10日,三峡水库再次加大泄流量。5月26日,根据记者在宜昌市秭归县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凤凰山水位自动测报站的目测,三峡水库的水位已降至152.4米左右,而三峡水库的最高蓄水位置为175米。
抗旱补水作为三峡工程新增的功能,这种超常规的补水势必影响三峡水库的库存量。据长江水利委员会的相关专家表示,如若6月10日长江上游来水不涨,中下游地区又无大范围强降雨,三峡水库极有可能面临“无水可补”的局面。
最近长江中下游地区遭遇50年来罕见干旱,让人们的聚焦点再次投注在三峡工程上。5月1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通过2009年就已开始启动编制的《三峡后续工作规划》。根据记者了解,三峡后续投资额将达到1239亿元。
政府补贴农民建水池
长江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称,今年年初以来,长江中下游地区降水为1961年以来同期最少,与多年同期相比偏少四至六成。相关数据显示,在三峡大坝所在的湖北省,除了洪湖湖水见底,还有4座中型水库、1388座小型水库低于“死水位”。
在秭归县郭家坝镇,当地农民大都散居在半山腰上,山高坡陡蓄不住水,成为一个靠着长江却为水所困的典型库区乡镇。“看水流,听水响,旱在坡上心发慌。”这是今年宜昌市秭归县沿江地区遭遇罕见干旱的真实写照。
王玉是郭家坝镇头道口村的脐橙种植户,确切地说,他已经是湖北恩施人。作为“回流移民”,王玉目前种的主要是自家以前未被收回的地、岳母家的地以及承包的田地。“以前也有干旱,但像今年这样严重的实属罕见。”王玉说。
秭归县气象局副局长刘持菊向记者介绍,秭归的干旱从去年11月份持续至今。5月5日的总雨量为155.6毫米,同比偏少53%,大于0.1毫米的降水日为44天,同比偏少30%。“这次的干旱是蛮严重的,差不多是十年来之最。”刘持菊说。
据相关部门的数据显示,秭归县共有20万亩脐橙园遭遇旱情,记者前去的郭家坝镇,共有晚熟脐橙15000亩,因干旱等因素,晚熟脐橙损失30%-40%。而王玉则称自家的脐橙产量下降了80%。
王玉指着柑橘树下散落的青色的小果子告诉记者,柑橘树春梢抽不出,老的叶子基本落光,花蕾还没等到开放就脱落了,65%的树新叶都未能存留。“本来就干旱,突然一下雨,这些小果子就都掉下来了。”王玉说。
根据记者的实地采访发现,当地农户的自建水窖基本见底。记者问其为何不在长江抽水,王玉透露,抽水的话,水泵加水管等成本在5000元左右,而他们每年的脐橙收入大概只有七八千。“只有种植大户才有这个本钱。”王玉说。
这几年秭归县在郭家坝镇启动了小农水项目,“分户建池”可收集雨水和山间洪水,据称一口20立方米的水池,可抵御一个多月的干旱,但这样的项目试点只在烟灯堡村和郭家坝村等少数村进行,而王玉所在的村并未有这样的项目。
据了解,这个项目以建设一口20立方米水(窖)池为例,总投资在2000-2500元,政府补贴约为总投资的45%左右,农民自己承担了55%左右的投资。王玉说,他们也希望这样的政策能尽快惠及他们村。“这样我们花几百块钱就能建池了。”
水利设施亟待更新
在记者问及三峡大坝建设和水库蓄水前后当地的气候变化时,当地官员都显得尤其敏感。秭归县气象局副局长刘持菊说,根据他们的监测数据,并没有显示出三峡工程给当地气候带来了什么明显的变化。“这与全球气候变化的大环境有关。”刘持菊说。
在舆论将干旱与三峡工程联系在一起时,相关专家出面否认。原水电部(水利部)农水司的一个前司长对记者说:“像今年长江中下游地区干旱与三峡工程有影响,但关系很小,干旱5个月其实是自然现象,没有三峡工程照样会出现严重干旱。”
不过,当地农民的感受却不尽相同。郭家坝镇的“回流移民”郭宝云说,在建大坝之前,他感觉气候还是比较适宜的。“但现在冷的时候很冷,热的时候很热。尤其是冬天下大雪都成灾了。”郭宝云说。
长江水利委员会防汛抗旱办公室副巡视员王井泉表示,沿江村级泵站老化甚至“缺位”也是致旱的原因之一。他称,目前湖北省大多数泵站存在设备老化问题,使抽水能力大打折扣。而宜昌下游的村民则称,当地一直以来雨水充沛,无需抽水。
不过农田水利设施的陈旧失修与废弃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抗旱的难度。记者在湖北旱区看到,目前农业生产中许多灌溉设施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修建的,设计标准低,损毁严重,功能无法正常发挥。
秭归县农业局党组书记董劲峰几个月前曾带队去郭家坝镇罗家坪村考察。他称,该村水源充足,但由于水利设施落后,人畜饮水及生产抗旱仍然十分困难,如遇干旱,大多数农民需要走山路取水,一般来回2小时以上,远的4个小时以上。
1995年国家曾对该村进行过水利项目扶持,但仅有的几口蓄水池和到户的简易饮水胶管年久失修,很多已不能使用,群众只有到较远的地方去挑水。据了解,该村几个社区的农户几乎要爬700米的坡背水。
对此,曾任国家水电部副部长、能源部副部长、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总经理陆佑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把什么问题都推到三峡水库,本质上是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博弈的关系。
回流移民的“暂住”生活
与干旱一样,三峡库区的人民还需要面对各种地质灾害,这些灾害在三峡蓄水之后变得频繁起来。以秭归县为例,截至2010年底,该县已查明的地质灾害909处,灾害体总体积16.6亿立方米,威胁人数达9.39万人,预评估经济损失28.7亿元。
37岁的郭宝云去年7月15日晚间就经历了一次大的泥石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郭宝云还是很害怕。此前,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惨。”郭宝云说,灾害之后,镇上的有钱人都去秭归县城或宜昌市里买了房。
据他回忆,当时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被泥石流困了三四个小时,最终被吓死了。一家养花人家的简易房直接被泥沙冲走,准备给孩子读大学用的3000元现金也冲没了。郭宝云在镇上开了家摩托车销售维修店,当时也损失了1.6万多元。“现在也还是很担心,但又没钱去宜昌买房啊。”郭宝云店的对面,就是一个泥石流后刚刚修好的滑坡治理工程。郭家坝镇头道口村的王玉也是因为2006年所住的地方滑坡,而被政府外移到恩施市,但他说,30多户要求迁移的村民都选择了“户口空挂”。
2008年11月23日,与郭家坝镇隔河相望的归州镇、屈原镇发生4.1级地震,这是当地三峡蓄水之后发生的首次地震。屈原镇桂林村的一位村妇告诉记者,她们家的房子裂缝很大,当地政府只是在地震之后刷了胶水,并无修理。
郭宝云说,地震对他们来说,也是新鲜事。郭家坝镇地区有矿,小时候只听过放炮的声音,当时也会引发小部分的震动,但不是地震。“现在地震很常见了咯,也不担心了。”屈原镇桂林村的那位村妇说。
但比起这些灾害来说,郭宝云更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因三峡大坝建设,他们一家三口与其他六七十户人家一起从郭家坝镇迁往江西省的龙南县。而他的父母因为是老人,则被迁往了附近的神农架区。在2007年,郭宝云选择了回流郭家坝镇。
在秭归县迁入外省的3万名三峡移民中,有多少“返流”人口记者尚无从考证,但与郭宝云同去的移民中,有三四十户同样选择了回流。现在的他没了田地,在镇上以每年7000元的租金,租了店面开了个摩托车销售维修店。
没有社保、没有低保,子女能否在秭归高考前途未卜。他的父亲因满50岁可以选择“户口空挂”,但在2006年,政府还是要求他们落户办理身份证。为了办身份证,老人去了一次神农架。这仅有的一次去神农架,五次转车,让老人晕倒,回来时生了场大病,花去的2600多元因户口在外地未能报销。
1239亿元的后续投资
这些地质灾害和三峡移民的生活被纳入了《三峡后续工作规划》。
《三峡工程后续工作总体规划》2008年被提上日程,其编制工作启动于2009年初,2010年11月举行的国务院三峡建委第十七次全体会议审议通过,今年的5月18日经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
这被称为后三峡时代的来临。
但原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的一位副主任对记者说,三峡委是一个临时机构,三峡工程建设完就应撤销,所谓的“后三峡工程”完全没有必要。也因此,记者注意到,此次获批的《三峡后续工作规划》,与原规划相比,少了“工程”与“总体”四字。
按照这位副主任的说法,工程是有一定的界限的,至于运行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你现在也意识不到,就把它转为常态。”比如,河流由水利部来管理,环境问题由环保部来管理,地方经济发展由地方政府管理,三峡工程本身由企业管着。
根据《规划》,到2020年前,三峡后续工作重点解决移民安稳致富、库区生态环境建设与保护、库区地质灾害防治等重大问题。一要加强库区生态环境建设与保护;二要强化库区地质灾害防治;三要妥善处理三峡工程蓄水后对长江中下游带来的不利影响。
记者获得的2011年《三峡(重庆)库区移民工作报告》中显示,到2020年实现三峡后续工作目标所需的规划投资总额为1238.9亿元,这一数据低于三峡工程此前的投资额度。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底,三峡工程已累计完成投资1849亿元人民币。
据一位接近决策层的专家介绍,这近1239亿元的投资,将延续以往按淹没土地面积比例分配的原则,即重庆占 84.33%,湖北占15.67%。但在2009年规划开始编制时,三峡库区的各区县都在拟定庞大的规划预算,争取往上报项目。
秭归县列入当初《三峡工程后续工作总体规划》的投资额度达60亿元,投资比例占到三峡库区的6.53%。该县国土资源管理局的一位副局长向记者透露,仅滑坡治理项目,他们就申请了100多个,但据说此次获批的仅有一二十个。
而重庆市人大常委会去年曾督促市政府和有关部门要积极与国家有关部委加强衔接,争取公路交通的建设资金,根据《三峡工程后续工作总体规划报告》,三峡库区公路交通初步规划投资达到53.74亿元。
三峡工程最初的设计并没有抗旱的功能。陆佑楣称,三峡工程是一个有限责任的工程,就是防洪、发电、通航,不是无限责任的,本身自己就应该有所保护的。现在看来,“三峡工程开工难,结束更难。”陆佑楣对记者说。 据《经济观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