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爸爸，但都在监狱里；他们有妈妈，却有的离婚有的离家；他们的家庭，大多贫困交加……他们大多没有上学，经常遭遇顽童欺侮和村邻的白眼。实际上，他们是一群父母双全的“孤儿”，一个月来，河南省周口监狱的警察走访了他们的生存状态后，为他们联系到了公益组织晨露国际郑州爱童园。11月25日，他们一同走进河南省周口监狱和父亲短暂相聚后，被送到郑州爱童园，从此将过上没有歧视的新生活。
东方今报记者 王在华 通讯员 王广星 邹志远/文 记者 刘栋杰/图
有这样一个“罪犯孤儿”
“嗯……”8岁的小豪嘴里，说得最多的就是“嗯”。但这个字眼，也表达了他不介意离开老家的想法，因为老家给他的回忆是灰暗的，这种灰暗，可能来自家徒四壁的清苦。
11月25日上午，东方今报记者随着河南省周口监狱的民警，来到许昌市长葛县一个乡村，走进了小豪的家。从外表看，小豪家的房子在村里并不落伍，甚至还属于先富起来的家庭。但走进房屋，除了一台彩电和几张床铺，恐怕没有一件价格超过一百元的家具。
“愿意去郑州吗？”“嗯……”
小豪跟民警的对话，依然是那么简短，伴随着这一声微弱的应承，小豪在收养协议上摁下了指印。
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小豪却小声蹦出来一句话：“我想妈……”说出这话时，他的笑容隐去了，低下头抠着指甲若有所思。小豪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几年前，小豪的父亲唐峰因为强迫卖淫罪被判刑入狱10年。随后，他的母亲跟小豪父亲离婚也离开了这个家。一年到头，小豪也见不了妈妈几次。
没有爸妈在身边，小豪的爷爷又因为父亲的事儿气得瘫痪在床，奶奶拖着病体实在照顾不了兄妹二人。小豪的奶奶说，最怕的是别人的白眼，“有一次一个小朋友说他是犯人的崽子，他回来哭了一晚上。”为了保护妹妹，小豪跟其他孩子还打了不少架。
就在两位老人感觉过不下去的时候，监狱民警来家访了。出于对孩子前途的考虑，民警劝他们把孩子送到郑州爱童园。犹豫了很久，两位老人才下决心把孩子送走。但是，小豪的爷爷哭了几天，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在农村，把自家亲生的孙子送去给外人养，是一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干的事儿。
有这样一个零落家庭
记者探访的同时，另一路狱警却“出事了”。周口市郸城县一个村庄里，狱警去接另外几个孩子的时候，孩子的母亲精神疾病发作，疯狂地护着自己的女儿，说啥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无论狱警怎么劝说，疯狂的母亲都不松手。最后，狱警只好把两个男孩带了出来。
11月25日上午11时，省周口监狱亲情探监室，两个男孩姗姗来迟。囚服包裹下的父亲刘三泪如雨下。他的真情却让孩子们感到惊恐，7岁男孩大强紧紧搂着6岁的弟弟小强，僵硬地看着眼前这个频频抹泪的男人。光头和囚服让他感觉陌生，他试图摆脱这个男人的拥抱，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他们的父亲。
孩子的退却源于2009年7月。他们的父亲、周口市郸城县的村民刘三因涉嫌强奸被警察抓走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而那时，他们刚刚记事，他们最小的妹妹刚出生一个月。他们原本有些精神障碍的母亲彻底疯癫了，整天哭笑无常，甚至又打又闹。更为不幸的是，年迈的奶奶经受不了儿子被判刑、儿媳疯癫的现实，慢慢也神情迟缓起来。
5岁那年，大强成了家中的“男子汉”。每当夜里，母亲和祖母的疯病相继发作时，他稚嫩的胳膊总是一手搂着发抖的弟弟，一手护着号哭的妹妹，在黢黑的夜里盼望着天明。爷爷在外出做农活的时候，总要告诫他照顾好弟弟妹妹：饿了，就在灶里添把火，将冷粥热一下喂饱弟弟妹妹；在遭遇别的孩子辱骂的时候，不要和他们顶嘴，把弟弟妹妹带回家赶紧把门插上。
爷爷没钱，兄妹三个也就没有上学，但他们对能够上学的小朋友非常羡慕：羡慕他们色彩斑斓的新书包、各种好看的文具，羡慕他们用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有这样一种后悔和担忧
如果没有监狱民警的家访，大强小强的梦想还只是梦想，他们也只能在梦里背上小书包蹦蹦跳跳到学校去。
说起家访的第一次见面，已为人母的监狱警花张一新记忆犹新。
“这些孩子都是又黑又瘦，比同龄的孩子个头要矮半个头，初冬的气温已十分寒冷了，可孩子还只穿着破旧的夹袄，小手冻得冰凉。但一听说要去见爸爸，还能上学时，孩子们都是欢呼雀跃，显现出了儿童的天性。”
无论是哪个同事问起孩子们的情况，省周口监狱教育科副科长张一新总是用两个字概括自己的心情：心酸。
比起狱警的心酸，孩子的父亲刘三则是悔恨交加。见到两个孩子后，刘三的眼角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入狱两年多来，我从来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一想到家中受苦的爹娘和孩子，我死的心都有。”刘三说，因为他犯的罪“脏”，在监狱里别的犯人也瞧不起他，孩子在家里也被人歧视。家里贫困的生活让他担心孩子的成长，最怕孩子缺乏营养发育不好。但更大的恐惧在于孩子的心态，他最害怕孩子在贫穷、受歧视的环境中长成性格孤僻扭曲的文盲，长大后走他犯罪的老路。
听说儿子能进郑州爱童园之后，刘三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我感谢监狱、感谢爱童园给我儿子出路。”他甚至向监狱干警赌咒发誓，“再不好好改造就不是人！”
有这样一种鼓励和牵挂
刚开始，许多罪犯和罪犯家庭像小豪的爷爷一样，不愿把孩子送到晨露国际郑州爱童园。
为此，省周口监狱副监狱长崔应召没少做工作：那是国内第一个为无人照料、陷入困境的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提供救助服务的“园内小家庭照料”项目。这里为孩子们提供饮食、住宿、衣物、交通、教育、医疗……为了让他们放心，监狱方还专门拿“芳芳”的例子说服他们。
3年前，芳芳的父亲刘运动打工时因盗窃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他出事后，妻子将两个孩子撇到房东家后不知去向。狱中的刘运动心急如焚、痛不欲生，甚至产生了越狱的念头。
为让刘运动安心改造，省周口监狱民警决定为刘运动找孩子。通过查找，2009年8月27日，省周口监狱教育监区监区长王全平终于查到两个孩子被刘运动的远房亲戚收养。当民警们赶到这位亲戚家里找到小姐弟俩时，只见瘦小的姐弟俩被养母关在家中的院子里。随后，民警把芳芳送到了郑州爱童园。
芳芳是省周口监狱送到爱童园的第一个“罪犯孤儿”，经过两年的调养教育，她的个头蹿高了一大截。现在，她还可以看懂少儿读物书里有趣的故事，学会了唱歌和跳舞，就连衣着打扮也和城里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这次是跟着老师来探望父亲。
在爱童园老师和警察阿姨的鼓励下，小芳芳和弟弟依偎在父亲的怀里。随后，她送上了自己为父亲画的画。身在高墙内的刘运动看到女儿的画，再次大放悲声。（文中服刑人员及其子女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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