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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给了我一条命”如今老人病倒，她毅然辞职服侍
在扬州市苏北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女孩露露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帮爷爷用餐巾纸接过痰，又仔细地将他嘴边擦拭干净，掩好被角。露露是69岁老人戴广斗21年前捡来的弃婴，20多年来，祖孙二人相互陪伴、照顾。自从爷爷生病，露露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前。她说，爷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将来还要照顾他一辈子。
见习记者 王颖菲 丁宇
当年的“大老粗”
捡回一个女娃娃
戴广斗的老家在山东常山县的农村，到扬州卖菜已经30年了。戴广斗没什么文化，平常靠到批发市场批发点蔬菜、拿到外面去卖为生。
21年前9月的一个清晨，他早早地拖着满满一三轮车的菜，来到平时卖菜的摊点，准备把摊位支上，突然间，隐隐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那时是凌晨4点多，天空中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戴广斗顺着声音寻去，赫然发现，路边角落里放着一个襁褓，襁褓中一个粉嘟嘟的女婴正嚎啕大哭，脐带还没有剪断。襁褓外夹着一张纸条，写明了女婴的出生日期和时间。戴广斗看了眼纸条，“谁这么狠心将出生才8小时的娃娃丢掉，太可怜了”，他顿时生出了怜悯之心，抱起女婴，再也舍不得放下。考虑到自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小孩，戴广斗当机立断，收了摊子，将女婴抱回了住处。
回到租住房屋所在的大杂院内，女孩的哭声顿时引来了四周邻居和房东的注意。见戴广斗捡了个女婴回来，大家都很不理解，“你个‘大老粗’，懂得怎么养孩子嘛，何况还是个女娃”。大家纷纷劝他将弃婴送到孤儿院去，可戴广斗不肯。他觉得，养个孩子有什么难的，何况送到孤儿院还是孤儿，不如自己做她的亲人，这样祖孙俩将来还有个照应。见戴广斗如此坚持，邻里也不再劝阻，房东抱起女婴，发现她身上还沾有清晨的露水，便提议，不如叫“露露”，戴广斗听后也很高兴，决定让露露跟着自己姓戴，全名戴露。然而戴广斗没有想到，养孩子原来是件这么艰难的事。由于出生时脐带没有及时剪掉，前六个月，露露的身体都非常差，经常生病。那半年，戴广斗几乎天天带着她往扬州市妇幼保健院跑，光治病就花去了几万元，不仅把这些年来卖菜赚的钱几乎用尽，还向老乡借了不少。等半年后露露完全恢复了健康，戴广斗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爷爷是唯一的亲人
走哪儿都“黏”着
从被戴广斗带回家起，露露吃的就是“百家饭”。虽然戴广斗赚的钱不多，他还是省吃俭用为露露买来优质奶粉吃，如果实在没钱了，附近有很多家里有婴儿的好心邻居，还会挖几勺奶粉，给戴广斗送来。戴广斗收养弃婴的事情在菜场传开后，很多买菜的市民觉得他实在不容易，还会特意绕到他的菜摊前多买两把青菜。
自从刚出生时大病过一场以后，露露的身体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健康。戴广斗是山东人，习惯喝粥、吃杂粮煎饼，露露也跟着爷爷这么吃，从来不挑嘴。从她懂事起就知道，爷爷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待她比亲人还亲，因此也把爷爷看成她唯一的亲人，无论爷爷走到哪儿都要跟着。每天凌晨三四点，爷爷就要爬起来到扬州东花园农产品批发市场批发蔬菜，只要爷爷一醒，露露也跟着一骨碌爬起来，要求跟着去。有时候冬天寒风刺骨，爷爷就把她裹得跟个球似的，放到三轮车上，先蹬上一个小时的车跑到批发市场，拿上菜，再蹬一个小时的车跑到念泗小区附近的一个流动摊点开始卖。“有时候半夜爷爷醒了去上厕所，我也会醒过来，直到看到他回来才继续睡”，戴露说，每次看到她和爷爷一起出现，邻居和菜场其他菜贩总是开玩笑，“瞧，老戴身后又‘黏’了个小尾巴”。
不过，让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姑娘，也确实难为了戴广斗。露露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初二第一次来月经时发起了高烧，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爷爷更是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邻居发现露露裤子上脏了，才教给她了相关的卫生知识。戴广斗虽然把露露照顾得很好，却不懂得女孩的心思。露露有什么心事，也基本上不告诉戴广斗。虽然缺乏一个倾诉对象，露露却表示，自己从来不会羡慕其他同龄人，“爷爷给我一条命，把我养大，教我做个好人，这就够了，其余的我自己在成长中摸索，体会得更深刻。”
突然有一天
老人倒下了
在一些志愿者和好心市民的帮助下，爷爷和露露领到了低保，露露还在扬州落了户，6岁时又进了幼儿园，上了一年大班。从小学到高中，露露每天都会和爷爷一起在家吃饭，“每天和爷爷在一起，我心里踏实。”她说。2009年，露露在读的扬州职业高中安排她到南京一家单位实习了半年，实习期结束后，露露就留在了那家企业。这两年半的日子是露露和爷爷分开最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祖孙俩每天都会通电话。爷爷问的总是很简单，“今天好不好，有没有注意休息？”露露也总是以肯定的回答让爷爷放心。虽然每次的通话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打完后，双方都会安心许多。露露那时每个月赚一千多，基本能满足自己在南京的生活，再也不向爷爷伸手要钱；而戴广斗年纪大了，从一年前开始不再卖菜，靠捡拾废纸盒卖几个钱，也保证了自己的生活。
不过好景不长，养育了露露21年的爷爷突然倒下了。一个月前的一个早上，戴广斗在扬州的侄女到他家看望老人，一进门突然发现他横躺在地上，正在抽筋。侄女吓坏了，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将老人送入了扬州市中医院。医院立即打电话通知露露，你爷爷快不行了。接到电话的一刹那，露露蒙了。几秒钟后，她冲进经理办公室，请了一周的假，然后出门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扬州。车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医院，露露说，这一个半小时她什么也没想，心里只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爷爷会没事的，爷爷不可能有事。到了医院，医生告诉露露，头颅CT显示，戴广斗头颅右顶部长了个肿瘤，学名叫脑膜瘤，只有做手术切除才能痊愈，但手术风险极高。实际上，30多年前开始，戴广斗已经感觉到左边身体没有力气，他一直没有在意，也没有告诉过露露，直至这次病发。
辞去南京的工作
孙女守在病榻前
由于手术要求高，戴广斗随后转院到了扬州市苏北人民医院。院方表示，手术约有50%的风险，一旦失败，很有可能造成左侧肢体瘫痪，使得戴广斗将来生活不能自理。戴广斗老人对自己这次生病感到十分不安，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健康，而是觉得对不起露露。他跟露露说，自己不想做手术，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本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我又拖累她……”而露露则一直在给爷爷打气，她让爷爷什么都不要想，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做这个手术的又不只他一个，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在孙女劝说下，戴广斗躺到了手术台上，他觉得露露说得对，不做手术还是得面临死亡，可露露还小，他还想多照顾她几年，看她嫁个好人家。
11月25日的手术，露露在门外站着等了7个小时。“我当时一点都不害怕，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爷爷肯定会好的，绝对没问题。”上天没有辜负露露的期盼，戴广斗老人脑中鸡蛋黄大小的肿瘤被全部切除，手术非常成功。术后老人很快就恢复了神志，迷迷瞪瞪间，他一直念着露露的名字，露露便坐到爷爷身边，握着他的手，直到爷爷睡着。
这两天，戴广斗一直在术后恢复期间，前天由于术后太疲劳，还发起了高烧。爷爷住院没几天，露露便辞去了南京的工作，一直守在他身边，每天早上六七点就来医院，喂爷爷吃饭、喝水、接痰、擦嘴。与记者在病房外说话时，露露经常会突然说一句，爷爷可能叫我，然后转身走回爷爷床前，喂他喝点水，调整一下吊瓶的管子，提防着不要被爷爷压到身子下面。记者很纳闷，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露露怎么会知道爷爷在叫她。她听后笑笑，“可能就是一种心有灵犀吧，有时候床稍有摇动，或者床头柜突然响一下，我就知道爷爷需要我。”每天，戴露都是等喂爷爷吃完晚饭，才会离开病房。她要么就吃点爷爷吃不下的粥，要么就是回家随便啃点面包、下点速冻水饺吃。一直负责为戴广斗洗澡、换衣服的护工王师傅感慨也很深，“这个小姑娘真不容易”。他说，戴露基本每天都不离开医院，爷爷一有动静她就很警觉，“这对于一个才20多岁左右的女生来说是很难得的，毕竟很多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还在家里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呢。”
心声
要靠自己赚钱养家
我要照顾爷爷一辈子
医院表示，戴广斗的恢复情况比较良好，还有五六天就可以康复出院了。戴广斗自己也感觉很好，自从发现左手能动了以后，他总喜欢把两只手交叉，垫在头下面睡觉。“连头上的伤口都不记得了，也不怕感冒，”露露总是这么责怪爷爷，然后轻轻地把他手放回被子里，将被角压压紧。
和露露聊天时可以发现，她有着和她年纪不相符的成熟，21岁的她完全不像是个“90后”，露露戏称，自己其实是个“70后”。露露对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思考得很清楚。她说，现在爷爷的治疗费用都是靠志愿者和好心人士的帮助，但别人能帮她一时，不能帮她一世。她打算等爷爷病一好，就把他接回家，自己在扬州找一份工作，赚钱养家，“我非常感激那些帮过我和爷爷的好心人，但用人家的钱我心里不踏实，不能依赖别人一辈子，所以还是要靠自己。等将来我有能力了，也一定会这样帮助别人。”
21岁的她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当被问到“万一男朋友不接受你爷爷怎么办”时，露露毫不犹豫地说，“那就不跟这人谈，不爱我家人的人，怎么会爱我。一个不孝顺的人，我也不会爱他。”她低下头，想了想，“就算我结了婚，也会和爷爷住在一起，照顾他一辈子，这是我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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