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别雾都
从噩梦雾都到蓝天白云,伦敦这一U型转弯令人惊叹,但过程并不轻松,甚至是伤筋动骨的。
冬日临近,早晚气温骤降,广播里都会开始提醒高速公路上的行车人注意雾气造成的低能见度。突然再次听到“雾”这个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或许没有哪个天气现象和城市像雾和伦敦这样被紧密挂钩的吧,从20世纪初开始,雾都伦敦的名号举世皆知,但如今伦敦还是那个伦敦,但“雾都”其实却早已不复存在。来英国好几年,只要天气晴好必然是蓝天白云,很难想象在半个世纪前这里曾被深深笼罩过一层无法消散的雾霾里。
和我一样,周围年轻的英国同事对雾都并没有什么记忆,这段传说般的历史只存在于父母辈或祖父母辈的忆苦思甜的描述中。其间最惨烈的一天莫过于1952年12月4日,由于伦敦上空的冷高压造成大气湿度增加,再加上风力骤减,从工业时代开始就持续弥散的雾霾混合着工厂民社排出的烟尘,产生了“窒息”伦敦五天之久、导致5000多人死于呼吸道疾病的“毒雾”。
老伦敦人对那恐怖五日仍记忆犹新。同事本杰明的祖父曾告诉他,那种雾气绝不是风景画里白色的浪漫薄纱,而是乌黑昏黄、充满异味的烟雾,白昼如同黄昏,人们根本无法上街出门,就连紧闭的窗门都阻挡不住辛辣刺鼻的雾气的入侵,“真是一段噩梦”。
从噩梦雾都到蓝天白云,伦敦这一U型转弯令人惊叹,但过程并不轻松,甚至是伤筋动骨的。至今,英国政府在控制工厂规划、城市车流(排放量)方面之严格可谓残酷
其一,坐落于市中心的工厂被勒令外撤,城市周边新建工厂从密度到厂房烟囱高度的标准都有章可循。像泰晤士河畔著名的泰特现代艺术馆,前身就是座旧火力发电厂,熄灯拔蜡成为艺术人文地标;而乘坐火车进城总会看到的一座高耸着4根大烟囱的建筑物本是巴特西发电站,1989年关停后,政府一直在计划将其改造成居民休闲娱乐中心。
其二,伦敦城居民有车的不在少数,可开车上班的极少。拿我们公司举例,50多号员工基本都使用公共交通或者骑自行车上下班,老板本人都习惯叫出租车。这一是因为伦敦公交系统的确便利,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中心城区的停车费和入城费都很贵,汽车进城光入城费就要一天8英镑(约合80元人民币),敢逃单罚款动辄上百英镑,所以很多途经伦敦城的汽车宁可绕城通过也不愿意走直线穿城而出;再说停车费,伦敦停车费之贵据统计为全球之首,在写字楼云集的City区域,一个停车位月租高达650多磅(合6400多元人民币,在英国一辆二手车也许只要500英镑就到手了),如果谁说“我今天是开车来上班的”,大家大概会觉得这人是疯了……在这种铁腕政策下,伦敦城内的私家车流量得到了有效控制。
其三,伦敦城虽然人口稠密,但人均绿化面积竟有24平方米之多,这一数据在全球也是名列前茅的。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英政府规定,一定建筑区域内必须配有一定面积的绿化,所以无论在写字楼周围还是住宅区附近,步行10分钟之内一定会有一座公园,就连在寸土寸金的伦敦中心1区内,仍旧保留着伦敦最大的皇家庭院海德公园,占地将近160公顷,如同城市巨大的绿肺。有趣的是,一次朋友相约露营,本以为要跑大老远,没想到就15分钟车程,原来在我家南面仅几公里外,就有一片偌大的树林。大片大片高耸树木延绵不断,令人不敢相信自己仍在大都市的市区里。
痛定思痛,伦敦居民为了雾都噩梦不再重演而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也成功创造了奇迹。相信如果让人选择,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吃小亏,谋大福”。
郭贝蒂 伦敦 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