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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由政府组织的听证会，一个53人组成的大学生社会实践团队；一项由30人投票得出的市政决策，一份从1103份社会调查问卷中得出的结论。几个看似基本不会有交集的细节却在一个纯属巧合的时间段和因为大相径庭的调研结果而被交织在了一起。最终，虽然结果已经不会再被改变，但留给人们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记者 陈伟斌 发自长沙
一个大学生实践项目
与一场水价听证会
今年5月，长沙理工大学水利工程系的学生们与往年一样，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大学生社会实践项目。这个学院里一个有着10多年历史和专业背景的学生社团“大禹之子”，也忙碌开了。它曾因为熟谙水利工作，以及扎实丰富的实地调研湖南等地各大水系的水质水情，多次受到湖南省和水利部领导好评。
经过努力，水利工程学院共有4个学生社会实践项目入选并获得了院方支持，其中便有“大禹之子”社团的“社区居民用水调查”，而这项调研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有关居民用水量及水价调查。水利工程学院实习辅导员，同时也是带队老师的彭琼英坦言，其实“大禹之子”的选题在当时是最不为看好的，“选题是我们学院的水文专家樊鸣放教授指导的，反反复复改了好几次才最终确定。”
实际上，在项目立项后，“大禹之子”社团的队员们几乎还没了解过一件事那就是在去年11月，长沙市就水价调整政策，已经召开过一次由30名代表参加的听证会。
可这并没妨碍这个由53名90后大学生组成的团队。“5月中旬立项成功，我们就组织社团骨干开始大量的搜集材料。”如今升入大二的社团会长李少伟在当时已是这个团队的中心骨干了。“虽然有一定专业背景，可是毕竟还是学生，因此在樊教授指导下才完成了一份调查问卷。”为了让这份调查问卷更加严谨，李少伟他们前往长沙自来水厂。在那里，他们与水厂主要领导进行了一次座谈会，“其实水厂还是很支持我们的，在看完我们的调查问卷后，还提了不少专业意见。”
于是，学生们再次结合水厂的建议，将调查问卷进行了修改，“但我们的立场是客观的，不涉及任何利益方。”彭琼英说。今年8月22日，53名学生带着精心准备的2000份问卷开始社会调研，样本的选择则是根据小区的档次高中低分布。“长沙5区一县，我们深入每个被抽定小区，与居民面对面。”这样的调研方式，在彭琼英看来会使结果尽可能的扎实可信。“很多居民并没有耐心来做问卷最后的两道问答题，我们就通过聊天的方式来与他们沟通，在这个过程中，有一部分是我们的队员在聊天中总结受访者的态度后，再由队员填写到问卷上。”
而记者在查看去年听证会官方公布的听证者名单时发现，参加听证会30人中，来自社区的声音则显得有些微弱有10人来自政府单位；11人来自企业（其中包括长沙供水有限公司）；3人来自学校；2人来自建筑设计院；另有3人分别来自律师事务所、媒体和医院；只有1人来自社区。除此之外，还有两名旁听人员，1名来自社区，另一名是来自长沙电机厂、初中文化的56岁妇女。
两个大相径庭的结果
就这样，待所有调研结束，李少伟他们从2000份问卷中筛选出了1103份有效问卷，结论显示，七成长沙市民认为水资源较为丰富，“很多市民对阶梯式水价不了解，绝大多数受访户觉得水价上涨幅度过高。至于基础用水量，我们调研结果是一般居民家庭为十七八立方米。换句话说就是政府定下的阶梯性水价的基数也许可作适当调整。”彭琼英介绍说。
学生们调研的结果，与湖南人民广播电台新闻频道的记者，同时也是去年听证会代表的黄帅，得出的结论相似。黄帅的结论则归咎与她在听证会前走进多个社区做的50份民意调查：有90%的受访者认为，方案提出的水价上涨幅度过高。作为听证会代表，她的个人建议则是水价涨幅应该在0.5元以内。
但据当地媒体去年11月的报道，听证会结束后，政府公布的结果是：参与听证的30人中有27人赞同或原则赞同上调水价，3人不赞同或建议暂缓调整。在投出赞成票的27人中，有3人赞同或原则赞同每立方上调9角钱的“方案一”，24人赞同或原则赞同每立方上调8角钱的“方案二”。与会代表均赞同或原则赞同对居民生活用水实施“阶梯式水价”将水价分成三级，逐级加价。其中，5人赞同方案一，4口之家及以下的住户，基础用水量设定为13立方米；有25人赞同方案二，将基础用水量设为15立方米。此外，还有针对低保户的水价政策。
面对这个结果，当时同样参与了听证会的长沙供水有限公司总经理金凯军则曾表示，他们在控制成本上已经做到了极限，完全可以公开成本。按照国家发改委的试点要求，已将长沙供水有限公司的供水成本在供水网上进行了公开。
直到听证会后时隔一年，今年的11月25日，湖南省物价局才批准了长沙市、岳阳市等地上调水价。根据批复，长沙居民生活用自来水价格将调至1.31元/立方米，加上引水工程费、污水处理费、水资源费、垃圾处理费等费用，居民到户水价将由原来的1.88元/立方米上调至2.58元/立方米。涨价幅度高达近30%。
可那时，彭琼英和李少伟对于去年11月的听证会和今年11月25日的批复，还是所知寥寥。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团队做的这个看似简单的初步社会实践调研结果，在不久之后即将引起全社会的关注。
实属“巧合”的出名
“琼英，你上搜狐首页的新闻啦！”这是彭琼英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同学在12月5日上午主动打电话给她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还一头雾水的彭琼英按她同学说的打开了网页，一条标题为“大学生调查水价上涨居民意见，与听证会结论迥异”的新闻让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真是害怕了，很担心，很多网站都转了。”这条新闻让这个突然“被出名”的实习辅导员，一时不知所措，“赶紧也给李少伟打了电话，他也很紧张。”
原来，中国青年报的一位记者一直在关注着水利工程学院一项有关城市排水系统的项目，在一次座谈会上，他恰巧了解到“大禹之子”社团有关“社区居民用水调查”的事情和结论。“他（中青报记者）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新闻点，于是就来问我们。当时我们没太在意，可没想到第二天这个事情就见报了。”彭琼英笑着向记者回忆。
实际上，正是由于此前不久湖南省物价局才批准了长沙市、岳阳市等地上调水价的消息，正好将“大禹之子”的调查结论推向了舆论。“其实这个社会实践并不是针对长沙调整水价这个事的，我们主要就是想借此来宣传水资源保护。”但事情已经发生，彭琼英只好与学院汇报此事。不过与她担心的情况不同，院方领导告诉她：“别担心，学院支持你。”这句话最终让彭琼英基本踏实了。事后学院领导还告诉她，校领导很重视这个事情，也表示支持。
随后，不少媒体都开始关注彭琼英、李少伟以及他们的团队。也有不少人询问他们知不知道政府在开听证会前是否做了类似的问卷调研，但彭琼英坦言：“政府有没有做调研，我们真是不清楚。”至于长沙市政府是否因为此事和学校接触过，彭琼英和李少伟都表示不知道，“反正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传到我这里。”
同时彭琼英和李少伟也在经过这次实践调研后觉得，长沙普通居民对于政府调整水价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排斥态度，在目前的情况下，水价也是需要适当的调整，其实市民更多的争议还是有关上调幅度。据学生们的问卷结果以及彭琼英自己在参与实践中获得的信息，她认为居民普遍能接受的是2~5角钱的上调。
相信听证会，还是学生？
得到了校方的支持，彭琼英他们也有了更多的想法，“做出了影响力，压力也很大，很多人都在盯着你，所以也必须得做好。”
采访中，面对学生们做的这个调研以及结论，不少当地居民倒是对此表示欢迎。因为之前被媒体曝光过的“最牛听证帝”石爱明，就是在长沙市的一些听证会上“抢镜出名”的。于是，这也给不少人留下一个问题：究竟是相信政府的听证会，还是学生们的调研结果？
“但说实话，这次调研，还是有局限性的，有些地方也还需要更科学系统的去做，我们决定下一步更细化起来。”自从调研被报道后，据彭琼英说，已经有相关单位来找过校方，希望由“大禹之子”社团来做一些社会调查，“不过现在我们并没有对此想太多，我们也担心自己目前的结论尚不具足够的代表性。”
记者发现，单就调整水价此事来看，几乎所有受访的小区居民都觉得，学生得出的调研结果更能代表百姓对于此次水价调整的态度。不少市民认为，政府在调水价方面肯定也做了相关的调查，但相较这批有专业背景的学生做出的结论，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也许调查尚不够细致的“大禹之子”的结论。政府组织的那场听证会，则显得有些单薄，甚至有点难以信服特别是代表的人选上。
幸好校方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彭琼英告诉记者，学院曾告诉她，只要是学生做的东西，他们会尽力支持，“如果我们做出来的结果，最终被证实是真实可信的，学术性的东西能影响政府的决策，作为学校，那是很愿意看到的。校方或许也会以此为依据，与政府方面沟通。”
而湖南律师罗秋林也曾在媒体上对此事表态称，在看过“大禹之子”社团的调研资料及学生日记后，他认为学生社团的调查较为真实可信，一方面，他们没有利益驱动，另一方面，走访的社区和民众记录扎实……
“市民对于长沙可利用的水资源，确有些过于乐观了。”就在本月15日，湘江长沙段水位降至24.77米，再创历史新低，彭琼英和李少伟的有关水资源保护的调研也将继续进行，有关水价调整的课题，也会随着调研的深入，更细致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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