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爬楼顶冒雪讨薪
两民工挨冻27小时
农民工年年讨薪难，相关部门也一直在思考和尝试解决这个难题
去年9月份，邢台市建设局试行“建筑业一卡通”以破解讨薪难
昨日，石家庄天降小雪，在一栋刚刚封顶的11层高楼电梯机房上，两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冻得必须来回走动才能让身体暖和一些。一旦看到民警和救援人员前来劝说，他们便坐到楼层边沿，将一条腿耷拉到空中，一边大喊“别上来，不给我钱我就跳下去”一边做出要跳楼的姿势。他们是52名农民工的代表，为了讨要70多万元的工资，截止到昨日18时为止，已在11层楼顶待了27个小时。
每到年终岁末，辛苦一年却难以拿到血汗钱的农民工便开始讨薪，很多人不得已而采取跳楼、爬塔吊等极端方式。
多年来，相关部门一直在思考和尝试解决这个难题。去年9月份，邢台市建设局开始试行“建筑从业人员实名制管理信息系统”(俗称“一卡通”)，农民工上下班视频打卡签到考勤，总承包施工单位根据小包工头每月提交农民工工作量，把工资交银行代发到每位农民工的工资卡，只要出现拖欠，设在建设部门的系统后台就会自动监控报警。运行一年多，这个方法究竟效果如何？记者前往邢台进行了探访。
事件
11层楼顶 两工人冒雪挨冻讨薪
昨日9时许，石市建设大街与丰华路交口附近一工地上，两名在11层楼顶讨薪的20多岁男子沿着楼的边缘来回走动，不住搓着双手取暖。楼下，近20名工人默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谁也不肯离开。“晚上，我们给他们买了点吃的，还给他们送去一床棉被，他们手都被冻僵了。”一名范姓工人说，那两个男青年自28日15时就上去了，为的是讨回两人大概3万多元的工资，到现在只吃了他们送的两顿饭。
在11层楼上，记者远远看到，一名男子一直趴在铺满雪的楼沿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地上除了烟蒂外只有一床盖满雪的棉被。每看到有人上来，两男子便将腿伸到空中，紧张地问：“干什么？别过来！”
新浩城警务站民警、石家庄市劳动监察大队工作人员和石家庄市消防二中队救援人员一直紧张地望着两人的动静。
楼下的民工许洪亮说，被拖欠工资的远不止他们两个，一共有52名工人。“我们在工地上主管水电线路的铺设，工程从今年3月就开始了，到现在也没发工资。”许洪亮说，他们52人共被拖欠70多万元工资，包工头曲某和他们约定11月30日发放一年来的所有工资，但到现在包工头电话打不通了，也找不着人了。许洪亮称，他们曾找过工地的承建方要钱，但承建方说工人工资已全被曲某领走了。
“拿不到钱，没脸回家过年”
昨日，承建方项目部王经理表示，他们已经按照合同把所有款项全部交给了包工头曲某，至于工人有没有拿到工资，他表示并不清楚，并称他现在也联系不上曲某了。
“大家都急着拿钱回家过年呢，没办法，就选择了这种方式讨薪。”一名工人说，他一年没向家里交过钱了，还总跟家里要钱花，现在拿不到钱，他没脸回家面对老婆孩子，没脸回家过年。
一名工人说，他们只知道曲某是保定人，而他们来自山西、河南等很多地区，都是通过朋友互相介绍过来的。曲某每星期过来一次，看看工程进度，可他们过分相信了曲某，没想到要签任何合同，只有口头协议，连欠条也没让他写，甚至连曲某是哪个村子的都不知道。
石家庄市劳动监察大队工作人员表示，这些农民工兄弟法律意识比较淡薄，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们的工资被拖欠，目前他们正在多方走访调查核实此事，“虽然没有劳动合同，但工人劳动的事实还是比较清楚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帮这些农民工弟兄讨回工资，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探访
据了解，每年清理支付农民工工资专项整治中，仅建筑业讨薪事件就占70%左右，政府部门虽成立了多部门合作联动机制，试图从根源上破解拖欠工资难题，但农民工讨薪事件仍未绝迹。
去年9月，邢台市建设局推行“建筑从业人员实名制管理信息系统”，试在破解建筑业恶意欠薪和讨薪，该局与银行联合开发“河北建工灵通卡”，该卡除具有金融业务功能外，与普通银行卡不同的是还嵌入一芯片，每位农民工既可用此卡领取工资，又能打卡考勤。
50岁农民工第一次遇到视频打卡考勤
12月23日17时，邢台市桥西区一在建工地，来自河南安阳的农民工李清林站在考勤室窗外的摄像头前，将一张银行卡递给窗内的考勤员。
50岁的李清林从18岁起就到建筑队干活儿，从一个小工干到技术工，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视频打卡考勤。在他的印象里，在建筑行业里干活儿，每月都准时发放工资基本不可能，因为建设单位欠施工总承包方，总承包方欠小包工头，小包工头欠农民工工资，这在行业里已是公开的秘密。
李清林说，他外出干活儿一般都是跟随老乡组建的包工队，打交道又不是一次，因此觉得还比较放心。有一年，随老家的包工头到广西干活儿，快到年底了找包工头要工资，包工头说总承包方没有给钱。距离春节仅有7天了，按照老家的风俗都要准备购置年货了，可就是拿不到回家的钱。最后，包工头和带去的20名工人商量，工地已停工了，大家都留在工地等着要钱，每天的生活费也是一笔开支，于是留下两人等着要钱，其他工人由包工头垫钱买了车票回家等着发钱。
于是，李清林和包工头留在工地，每天找施工总承包方项目部经理要钱，开始还能见到人，后来在工地都见不到人，电话也不接。几经打听，他们才得知总承包方项目部经理早已换了住处。李清林和包工头辗转找到其新租住的地方，急了：“如果给不了钱，我们就和你一起吃住，什么时候给了钱，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清林还曾看到过有工人讨薪和工地起了冲突，被打伤。说起讨薪的艰辛，在李清林看来，这是中国建筑行业大多数农民工遇到的困境。“以我一个农民工来看，其实谁也不愿走极端方式去讨薪，跳楼、爬塔吊，这都是农民工被逼的。”
李清林说，农民工往往是他家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等着他去挣钱维持生计，挣更多的钱改变贫困生活，谁也不想去寻短见。
卡里数字不断攀升 李清林终于踏实了
去年，李清林随包工头来到邢台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儿，刚到工地就接到工程总承包施工单位通知，让每人提交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说是给大家办理工资银行卡。
李清林说，大家在工地干活儿习惯了发现金，突然说发到工资卡里，大家当时还点儿担心。第一次拿到银行卡，他发现这张卡与普通银行卡不同的是，正面还镶嵌着一块芯片。在工地负责人的指导示范下，大家才知道芯片的功能是用来打卡考勤的。
一个月下来，包工头把每个工人的工作量计算后，核算出工资金额，张榜到工地墙上，公示无异议后签字确认。而后，包工头将工资表交给工程总承包方，由总承包方把工资表和工资交给银行，由银行将工资代发到每名工人的银行卡账户上。
后来，每月看到卡里的数字不断攀升，李清林终于踏踏实实地乐了。
建设局与工程承包方的博弈
邢台市建设局建筑管理处主任郭志宏介绍，“建筑从业人员实名制管理信息系统”的终端权限在建筑局，施工单位可以通过网络登录客户端。
郭志宏打开该系统。在“预警信息提示”窗口下，有企业市场行为评价报警、企业未发工资报警、人员市场行为报警、企业工资发放异常报警、管理人员考勤报警、企业人员审核不通过报警等多个项目。
郭志宏介绍，施工单位在投标过程中标后，必须向建设部门指定的银行交纳工程造价20%的农民工工资保障金，还要把每位农民工以及企业管理人员信息录入系统中，否则，建设局不予审批施工许可证，从源头上卡住施工单位必须纳入管理体系。
邢台市清理建设领域拖欠工程款和农民工工资领导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清欠办)副主任冯文举认为，只要建设局掌握着项目的审批，解决拖欠工资的事就好解决。目前，邢台建设局清欠办、建筑管理处、培训中心成立了6个督导组，对邢台21(区)县在建工地工资发放进行督导。
冯文举介绍，农民工工资每月由银行代发后，银行将代发工资的信息导入建设局的“建筑从业人员实名制管理信息系统”，工资正常发放，系统内“工资发放”一栏警示灯显示绿色，那怕总承包方迟一天发放工资，“工资发放”警示灯就呈现黄色，这时就由清欠办督导为何迟发。
第一次出现迟发，督导工程总承包方改正后，将予以警告，督导后拒不执行发放工资，建设局有权动用农民工工资保障金来支持给农民工工资，而且还要给施工单位下发整改法律文书。以后，在邢台范围内的建筑项目招投标过程中，对存在污点的施工单位拒绝卖标书，严重者将驱出邢台范围内开发项目。
在冯文举看来，实行建工灵通卡对工人考勤，既制约小包工头恶意讨薪，又督促施工方按时把工资发放到农民工个人银行卡，一旦出现劳资纠纷，完全可以调取考勤查证。
邢台市建设局通过对邢台建筑业市场调研，目前，邢台21(区)县农民工约6万人，目前已发放建工灵通卡4万张，270家建筑施工企业、240个工地都纳入了该系统。
文/本报记者李英强 蔡丽 实习记者耿硕
摄/本报实习记者赵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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